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统战意蕴
——从毛泽东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谈起

2023-03-14 18:04姚选民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23年11期
关键词:战略思想命运共同体

姚选民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湖南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 社会学法学研究所,湖南 长沙 410003)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1]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是突然提出的,也不是一天倡导起来的。2011年国务院新闻办发布的《中国的发展》白皮书就声明用命运共同体的方式来化解国际分歧。党的十八大报告中第一次出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此后该概念频繁出现在习近平的外交话语中,党的十九大报告更是用一节的篇幅来阐述“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2]45。目前,人类命运共同体已被写入多项联合国决议。习近平呼吁:“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2]46“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携手前行,努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创和平、安宁、繁荣、开放、美丽的亚洲和世界。”[3]结合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系统论述可以看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有其国际统战理论向度或意蕴。习近平在2015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指出:“新形势下统战工作在党和国家工作大局中居于什么地位?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由想起了毛泽东同志讲过的三句话……所谓政治,就是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4]深入学习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内涵与外延,我们能较直观地感受到其毛泽东思想的理论渊源,特别是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5]的渊源。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影响,并不完全是直接性的,而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中间环节,亦即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老一辈共产党人在维护国家利益问题上开展外交工作或国际统战工作时对毛泽东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持续的理论诠释和实践诠释。比如,邓小平关于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判断[6],江泽民关于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主旋律判断[7],胡锦涛关于构建和谐世界的外交思想[8]等。囿于本文主题限制,笔者主要探讨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影响,特别是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之国际统战理论向度的深刻影响。目前,学界对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不乏研究[9-10],但对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影响这一主题,则少有专题探讨。

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出场的统战背景:新的时代条件下统战工作的新形势

从统战视角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出场,有其历史背景,一来受毛泽东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的影响,二来更契合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新的历史条件下统战工作新挑战的现实需要。

(一)毛泽东统战思想包括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的重要影响

走上革命道路后不久,毛泽东就意识到统战工作对于中国革命取得成功的重要意义。他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11]这一鲜明论断及有关文献的相关论述[12-14]表明,毛泽东深刻认识到统战工作对于近代以来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战略意义。这种认识不仅是一种将统战工作视为有效革命手段的实践层面的认知,更是一种视之为能够赢得中国革命胜利之重要法宝的政治哲学层面的认知。毛泽东对统战工作重要性的这种战略认知,以及他后来在革命斗争中所积累起来的统战实践经验,对我们党在革命和建设阶段不断打开工作新局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回望历史,中国革命和建设顺水行舟的时候,都是我们党的统战工作卓有成效的时候,而中国革命或建设遭受“挫折”,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缘于当时统战工作“没跟上”,未发挥出其应有效能。毛泽东继承列宁主义的统战思想[15],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革命联合”思想[16]中国化,在中国这一特定实践场域创造性地发展出了“中国特色”统战思想,为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各项工作的顺利展开和推进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由于当前的国际格局和我国的战略需要,我们有必要同广大第三世界国家结成统一战线……这里所说的‘统一战线’,不是针对哪一个国家或哪一个国家集团的,也不是要我们出面组织,更不是要我们来当头。这个统一战线,要反对的是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行为。它不是由谁出面组织的,而是在一定的国际场合、针对一定的问题自然形成的一种联合行动。”[17]相类似的关于外交工作或统战工作的当代诠释,其理论渊源都来自毛泽东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

(二)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统战工作重大现实需要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党领导下的外交工作特别是国际统战工作的国内国际情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在统筹好国内和国际两个大局的情况下,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呈现出强劲有力、欣欣向荣的好势头,我国经济体量不仅远超世界排名第三的日本,而且呈现赶超美国这一世界最大经济体之势。另一方面,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对中国进一步发展具有重大影响的国际环境正在经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中国和平发展持敌意政治态度的西方国家集团莫名恐慌,不仅滥用现有国际规则对中国“找茬”,进行打压或构陷,而且企图将“世界之舟”打翻,逆转当今世界正常演进局势,妄图彻底扰乱中国发展方寸和步伐。

就国内层面而言,经过70多年的社会主义建设,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快速发展,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庄严宣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9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彰显了新时代历史性成就的取得,为新时代新阶段国内层面统战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极好的基础条件或社会环境条件。这一重要变化也使得新时代党的统战工作重心有条件进行内容调整。也就是,在新时代条件下应当更加关注和注重统战工作的国际维度,以为民族复兴伟业之最终实现提供良好的国际环境条件。相较于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党的统战工作的重心主要落在国内层面这一基本情况,新时代党的统战工作的重心业已有充分条件开始一种“重要转向”,即应当将重心落在国际社会层面的统战工作上或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工作上。这是新时代党的统战工作的主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业已发生重要变化的结果。

就国际社会层面而言,经过40多年的持续发展,中国的综合国力今非昔比,但也因之成为对中国和平发展持敌意政治态度之西方世界的“眼中钉”,成为他们极力防范甚至打击的政治竞争对象。习近平指出:“中国经济总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二。面对中国的块头不断长大,有些人开始担心,也有一些人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中国,认为中国发展起来了必然是一种‘威胁’,甚至把中国描绘成一个可怕的‘墨菲斯托’,似乎哪一天中国就要摄取世界的灵魂。”[18]264习近平的这一重要论述较为客观地指出了新时代中国发展的国际环境“巨变”。在西方世界扼制中国发展崛起的“集体行动”中,当前的世界唯一超级大国“跳得最高”,手段“层出不穷”,不断刷新中国人民对西方先发国家之国际政治道德“无底线”的认知。雅尔塔体系形成以来的现代国际秩序格局发展业已进入到一个新的十字路口时代,即当前学界所称的中美战略竞争时代[19]。“当前,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20]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不仅要继续坐享前中美战略竞争时代的既有国际秩序特权,而且还不想承担当今世界新历史条件下的国际义务,如应对“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治理赤字加重”[1]的义务,动辄以“退群”的方式公然宣示不承担其应承担的提供世界治理公共产品的国际责任。这种不负责任的国际劣行,在相当程度上造成了当今世界治理的困境。“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政党,也是为人类进步事业而奋斗的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为人类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作为自己的使命。”[2]54作为一个内在有着全人类情怀的马克思主义先进政党,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执政党,在新的历史时代条件下中国共产党统战工作的历史使命,就应包括两方面基本内容:一方面,旨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创造良好的和平国际环境;另一方面,让世界人民免受今天全球治理困境之害,为全人类福祉创造良好的全球发展环境和条件。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形成的统战思想渊源: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及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

从统战视角来看,一如前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受到毛泽东统战思想,特别是其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之影响,毛泽东的统战思想事实上构成了此后中国共产党人回应国内国际问题的实践思维框架。毛泽东的国际统战思想蕴含于他关于统战思想的整体论述中,要深入揭示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之国际统战思想内核必须从探讨毛泽东统战思想的核心要义作为切入。广义上的统战工作,不仅包括国内层面人民政协系统工作范围内党与党外力量间的协调统一,从长远来看,还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方面,包括党内层面的协调统一工作,如同党内“错误”思想和路线方针政策作斗争;另一方面,包括国际社会层面的协调统一工作,如为应对美苏霸权主义而联合第二、第三世界国家维护我国自身正当国际权益的活动。整体来看,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毛泽东非常重视统战概念的广义内涵。从统战工作之核心要素来看,毛泽东统战思想的核心要义主要包括三个层面的内容。

(一)统战主体:共产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与中国共产党

从处理自我与党内同志、党外国内力量或国际力量之间关系的角度来看,毛泽东思想中的统战主体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认清了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之真理或本质的共产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另一类则是作为整体的中国共产党。这两类主体的提法更多是一种角色功能上的区分,他们有时候实际上是同一主体,但在不同的层面上其角色功能或担当不同。比如,毛泽东既可以是共产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个体身份,在这时候仅代表他自己个人;亦可以在某个时候或场合代表全党,是全党的代表。也就是说,从扭转党内部分同志之“错误”思想认识的角度来看,毛泽东属于前一类主体范畴,而从处理自身与党外国内力量或国际力量之间关系的角度来看,毛泽东则代表着中国共产党,归属于后一类主体范畴。

就认清了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之真理或本质的共产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而言,其肩负的历史使命是,努力让正确的思想和路线方针政策上升为全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这一类主体中,有党在各个发展阶段中抵制或扭转“错误”思想和路线方针政策、坚持正确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的党的领导人物,以及其背后千千万万的党员干部和群众。

就作为整体的中国共产党而言,其肩负的历史使命是,努力团结国内一切能够团结的进步政治力量甚或整个国内政治力量,以推动国内革命形势或国家建设事业向前发展;或者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世界进步力量,为我国国家建设创造良好的和平国际环境。在国内层面,我们党尽可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仅旨在实现近代以来中国革命的最终成功,而且旨在为新中国建设创造稳定的内部秩序和环境。比如,解放战争时期对中国向何处去之“第三条道路”最初倡议者,即对某些民主党派或无党派人士的积极争取。在国际社会层面,为顶住美苏超级大国的政治压力,在党的坚强领导下,有意识地与国际社会“中间地带”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共同构筑世界进步国际力量统一战线。正确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或进步的世界历史潮流不会自然而然在事物发展的过程中居于统领地位。统战工作的使命最初必然落在中国共产党身上,落在党内关键少数同志身上,因为在纷繁复杂的国内国际环境中,革命或建设的真理总是最先掌握在少数革命政党、少数先进分子的手中,只有掌握了时代真理的中国共产党人才能够肩负起对党内其他同志、党外国内力量以及国际力量的统战工作,不断推动中国革命、建设甚或世界进步潮流持续向前发展。

(二)统战对象:党内对象、国内其他对象与国际社会对象

统战主体的类型映射着相应的统战对象类型。就认清了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之真理或本质的共产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来说,其相应的统战对象就是那些尚未完全弄清楚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之真理或本质的党内同志。历史地来看,在这些需要被“统战”的同志中,有处于中央领导位置的如王明、博古、李立三等重要人物,而更多的则是位处基层的思想认识上有待提升的党员干部或群众,亦即那些为党内一时之“歪风邪气”所裹挟者。

就作为整体的中国共产党来说,其相应的统战对象则是党外国内进步政治力量、有可能接受引导的党外国内其他政治力量,以及与中国有相类似历史遭遇或处于相类似处境的国际社会其他国家政治力量。首先,党外国内政治力量。一者,包括有待动员和团结、思想或认识上“有偏颇”的“不明真相”民众,这些人占当时中华民族分子中的绝大部分,比如大部分工人、农民;二者,包括能被积极争取的进步阶级或阶层力量,比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等阶层群体中的进步分子。正如毛泽东所言:“知识分子,工商业界,宗教界,民主党派,民主人士,必须在反帝反封建的基础上将他们团结起来。”[20]其次,国际社会其他国家政治力量,主要指受美苏压迫或欺凌的国家民族政治力量。这些国家的政治力量主要有两大部分,即“两个中间地带:亚洲、非洲、拉丁美洲是第一个中间地带;欧洲、北美加拿大、大洋洲是第二个中间地带。日本也属于第二个中间地带。”[21]345这两大部分的国家政治力量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力量,在当时条件下都倾向于与中国结成最广泛的进步国际统一战线。对于这两大部分国家政治力量的国际统战工作,不仅服务于当时人类社会之世界进步事业的推进,而且服务于近代以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想之实现。

(三)统战路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统战工作中的方式方法存在多样性,但整体来看,在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党的统战工作能够取得那么大的成效,是因为统战主体秉持着可抽象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实践理念。在这里,显然不是在通常意义上使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一表达。一方面,要哲学化地理解“人民”这一概念,或者说,从更高的层面来理解“人民”概念的内涵,其外延就应当包括党内同志,以及作为潜在“同志”的党外国内政治力量、国际社会其他国家政治力量或世界人民等。另一方面,面对不同的统战对象,统战主体秉持设身处地从对方角度着想的理念或“换位”思维,让这些统战对象在更大价值或更高站位的意义上意识到自身的切身利益或利害关系,最终自觉站到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之根本利益或人类共同利益和价值的我方或中国共产党这一边的阵营中来。

关于具体统战路径,就对那些尚未弄清楚中国革命和建设阶段之真理或本质的党内同志的统战来说,我们具体采用了“团结—批评—团结”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相结合的统战方式,甚或党内斗争的统战方式,让他们重新回到党的正确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上来。关于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统战方式,毛泽东强调:“使党员明白批评的目的是增加党的战斗力以达到阶级斗争的胜利,不应当利用批评去做攻击个人的工具”[22]。关于党内斗争的统战方式,毛泽东强调:“对宗派主义、本位主义,必须从原则上开展斗争。要实行两条路线的斗争。”[23]374

就对党外国内政治力量的“统战”来说,正如毛泽东所言:“共产党要实现领导需要两个条件:第一要率领被领导者坚决同敌人作斗争,第二要给被领导者以物质福利和政治教育。”[24]一是面对思想或认识有待提升的人民大众,我们党不仅自身要先牢牢站稳政治价值立场,而且要注意密切联系民众,“站在民众之中,虚心体会民众的心理”[23]394。二是对于能够被积极争取的进步阶级或阶层力量,比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各派抗日力量等进步势力,我们党努力创造条件让他们看到胜利曙光或光明的政治前途,这样才能将其争取到我方或中国共产党的阵营中来。

就对国际社会其他国家政治力量的统战来说,在自身还未发展起来的情况下,我们基于“共同的历史遭遇、共同的发展任务、共同的战略利益”[18]305将“中间地带”争取过来,争取到反美苏霸权主义的进步国际统一战线的阵营中来。毛泽东指出:“中间地带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指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广大经济落后的国家,一部分是指以欧洲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国家和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两部分都反对美国的控制。在东欧各国则发生反对苏联控制的问题。”[21]344毛泽东在科学分析“第二世界”国家国际处境的基础上,特别关注广大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一者,“主动切割”与美苏世界超级大国之间的关系,而拉近与第三世界国家距离,特别是积极与其建构共同的身份认同。毛泽东在同卡翁达谈话时说:“我看美国、苏联是第一世界。中间派,日本、欧洲、澳大利亚、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们是第三世界。”[21]441二者,基于第三世界国家的客观现实需要,提出共同的行动倡议。毛泽东在写给卡斯特罗的信中说:“我们坚定地相信,各国最广大人民群众一定能够最紧密地团结起来,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克服前进道路上的各种困难,取得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各国反动派、保卫民族独立和争取社会解放的正义事业的彻底胜利。”[21]196那时,新中国百废待兴,面对更为落后之第三世界兄弟国家的种种诉求,更多给予的是道义上的鲜明支持。正是缘于这种共同的历史遭遇和奋斗历程,当时的中国与广大第三世界国家的心贴得非常紧。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国际统战工作为今天进一步推进中非友好关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统战理论面相:从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在和平中崛起的中国似乎又感受到了与革命和建设年代相类似的国际政治竞争压力。当时的国际情势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阵营分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时刻图谋颠覆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生国家政权,比如悍然发动朝鲜战争、明目张胆阻挠解放台湾等。当前,我们面临的国际情势是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自视为世界“霸主”,自视为所谓的“守成国家”,竭尽全力以“不设下限”之方式或途径扼制中国正常发展,视中国为挑战其霸权地位的“崛起国家”[25]。 在此种理念的支配下,对中国和平发展持敌意政治态度的西方国家集团企图不仅要让中国永远“屈居”于其下,甚至想要像当年搞垮苏联一样“搞垮”中国。不过,已经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中国跟新中国成立之初截然不同的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刚诞生的社会主义国家新生政权,正在全力医治长时间内战所带来的创伤,努力恢复国民经济,同时正积极筹划并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而今日之中国,已历经许多国内国际层面的“暴风骤雨”,比如“苏东剧变”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低潮等艰难时局,而且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一些重要领域如航天、军工等方面呈现“弯道超车”之势。

面对新中国成立之初国际社会情势困局,在既有国内国际环境条件下,毛泽东适时提出著名的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一如前述,在毛泽东看来,美国和苏联属于当然的“第一世界”,日本、欧洲、澳大利亚和加拿大是“中间派”,属于“第二世界”,而中国以及亚非拉诸多刚赢得独立、走出战争阴影不久的国家民族则属于“第三世界”。毛泽东当时对国际形势的洞察或分析不可谓不深刻,但囿于中国的国情国力,我们只能通过同美苏之外的第二世界国家合作,特别是基于共同的历史遭遇、发展任务以及战略利益同广大第三世界国家团结和合作这种“借力打力”的方式,来拓展新中国前三十年的国际交往空间,为美苏争霸时代中华民族发展赢得尽可能有利的国际社会环境条件。今天,我们面临与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相类似的国际环境处境,同时为了应对其他国际严峻情势,如恐怖主义、核安全、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习近平基于全球战略思维,富有创造性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其中应对当前中华民族发展之国际困局问题的思想内容或理论面相构成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国际统战理论向度。如习近平在第二届联合国全球可持续交通大会开幕式上呼吁:“让我们携手走互联互通、互利共赢的人间正道,共同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26]可以说,从统战视角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毛泽东的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之间的关系可谓“守正创新”,既一脉相承,又具有新的世界历史条件下的创新性。

一方面,从统战视角来看,毛泽东的统战思想及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之基本价值取向和思想方法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中得到了坚持和延续。今天,中国已成为当今世界上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正在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在此情况下,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初心犹在”,坚持认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或第三世界国家是中国在当今世界国际环境条件下走和平发展道路的“同路人”。我们清醒而深刻地认识到,中国坚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特别是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历史性成就,但是,从诸方面发展成效的人均指标来看,中国仍然归属于“发展中国家”之梯队,仍然处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阶段而非发达国家的发展阶段。基于这种对自我发展成就所处历史方位的认识,中国不仅在当前开展国际交往活动的过程中保持自身“发展中国家”定位没有变,而且在同世界其他国家(不论是美、俄等世界大国,还是广大发展中国家或新兴市场国家)进行交往时的国际交往原则也没有变。一者,努力运筹好大国关系,推动构建总体稳定、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框架,包括中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以及中欧和平、增长、改革、文明四大伙伴关系等。二者,按照亲诚惠容理念和与人为善、以邻为伴周边外交方针深化同周边国家关系,特别是视广大发展中国家以及金砖国家这种新兴市场国家为自己在国际事务中的“天然同盟军”。

中国依然一以贯之地主张和践行正确义利观,义利相兼,义重于利,切实加强同世界上广大发展中国家或新兴市场国家的精诚团结和合作,愿意把中国今天发展的巨大机遇同广大发展中国家或新兴市场国家的发展需求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以与非洲兄弟国家的交往为例,习近平指出:“中非友好交往源远流长。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周恩来等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和非洲老一辈政治家共同开启了中非关系新纪元。从那时起,中非人民在反殖反帝、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的斗争中,在发展振兴的道路上,相互支持、真诚合作,结下了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的兄弟情谊。”[27]显然,从统战视角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之价值取向和思想方法基本相同,依然高度重视广大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包括今天的新兴市场国家,并在新的历史时代条件下不断加强与他们的友好合作和交往。

另一方面,从统战视角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习近平基于中国自身和世界历史变化情势为应对当前我国国际处境和全球治理困境而创造性地提出的新时代国际统战理论,是对毛泽东统战思想及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的新时代发展。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和大调整的重要转型时期,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如习近平所言:“世界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突出,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贫富分化日益严重,地区热点问题此起彼伏,恐怖主义、网络安全、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人类面临许多共同挑战。”[2]45在这种情况下,一者,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涌现或叠加,全球治理困境凸显。二者,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发展呈现良好态势,对中国和平发展持敌意政治态度的西方国家集团,单方面制造所谓的“中国问题”,即所谓的世界因中国发展而陷入“修昔底德陷阱”风险问题[26]1-3,妄图扼杀中华民族复兴伟业。西方政治精英出于其狭隘心理,蓄意挑起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风险问题,刻意制造世界对中国快速发展之恐慌,唯恐天下不乱。对于该问题之“治本式”应对,只有在有效化解世界治理困境问题的过程中才能实现,亦即唯有如此,该问题才能够得到有效缓解和最终解决。在此情况下,我们愈发能够深刻理解毛泽东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出场的特定时代背景。囿于特定时代条件下国情国力的限制,毛泽东提出的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主要是为了维护中国自身的国家安全,并为国家发展创造良好的国际大环境条件,其外交思想或国际统战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防御性的。同理,面对当前严峻的国际环境情势,我们亦能清醒意识到身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特定时空中,对毛泽东之国际统战思想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时代紧迫性。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开展外交工作或国际统战工作的现实条件发生了重大变化,甚或实质性改变。在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新的历史时空条件下,我们不应再“刻舟求剑”,而要抓住“世界又一次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1]之外交机遇,变“防御性”为“主动性”,积极认清并引导当今世界发展大势,主动设置“以我为主”的世界发展议程,营造积极的国际大环境或世界发展大势,让相背于中国发展方向的国际社会国家政治力量与中国同向而行。在此意义上讲,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主张在有效应对或解决世界治理困境问题的同时有效解决中国当前的国际处境问题,是对西方世界所制造的“修昔底德陷阱”风险问题的终极性解决,而非一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权宜之计。

上述分析表明,毛泽东的统战思想特别是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不仅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之统战理论面相发展成型提供了思维框架方面的实践哲学启迪,而且在相当程度上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之统战理论面相的发展成型提供了理论素材和思想养分。

四、结语

从统战视角来看,要想透彻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回应国内国际问题的系统执政方略,特别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客观上需要回望毛泽东的统战思想特别是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不断挖掘其中深邃的实践哲学智慧。毛泽东的统战思想,从思想源头上来讲,来源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革命联合”思想,经由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不懈努力,马克思主义“革命联合”思想经过列宁主义等中间环节的理论诠释和实践诠释,在与近代以来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紧密互动或结合后,在马克思主义“革命联合”思想中国化时代化之后,发展出了中国这一特定实践场域中能够有效应对国内国际问题的实践哲学思想体系,即毛泽东统战思想及其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毛泽东统战思想对历代中国共产党人应对国内国际问题的策略或方略影响深远,并且这种影响不仅是政治实践经验层面的,更是思想框架或实践哲学层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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