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动画电影《中国奇谭》的民族化叙事研究

2023-03-13 14:40吴先梅
影视戏剧评论 2023年4期
关键词:动画电影文化自信

摘 要|中国动画电影诞生至今已有百年,形成了独特的民族化叙事风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当代动画电影的创作表达。国产动画电影《中国奇谭》以其成功的民族化叙事,自上映以来广受好评。本文试从四个方面分析其民族化叙事成功的原因。从角色塑造和叙事主题来看,大量个性丰满、具有主体意识的人物形象得以呈现,展现当代价值、表达个性话语的时代故事得以演绎;从叙事题材来看,对民间文学中的志怪故事和文化意象进行创新性表达;从美学形式来看,本土民族艺术与美学意境构建起东方式奇幻想象空间。从影视传播视角来看,政策扶持、创作自觉、技术革新等都促进了国产动画电影民族化叙事的发展。

关键词|动画电影;《中国奇谭》;民族化叙事;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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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是中國动画产业第二个百年新征程的起点,从中国动画的诞生到强大,创作了众多极具民族特色的作品,形成了独有的民族化叙事模式。这种叙事模式可以大致概括为:通过对经典文本的挖掘与改编,进行题材的再加工、人物形象的再设定,以视觉符号表现中国民俗、民族文化、民族精神,从而实现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的时代关联。这种文化基因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当代动画电影表达,在此背景下创作的《中国奇谭》,立足于当代文化语境与时代命题,通过民族文化的现代表达,传播中国文化,树立文化自信。

一、当代审美的角色塑造与叙事主题

“在叙述艺术中,以生命力为表现特征的‘人物是最活跃的构成要素,占据着故事世界的中心位置。”[1]随着当下审美文化和接受心理的变化,观众对早先故事中的绝对英雄、有神圣光环的单一类型化人物形象失去兴趣,普通人、边缘小人物、失落英雄等这类复杂、丰满、非脸谱化的角色设置则更受大众青睐。叙事主题也更加倾向于个体话语的表达。虽然经典改编的动画电影成果颇丰,但非热门的IP、非主流的神话人物,有其独特的现代叙事意义。

(一)个性化角色塑造——经典文化作品的现代表达

我国漫长的五千年文明,留下了异彩纷呈的文化艺术经典作品,将经典艺术作品改编为动画电影,拥有广泛的受众基础。《西游记》就是众多中国动画电影的题材来源,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金猴降妖》《人参果》《大闹天宫》《铁扇公主》等,这些电影都有着良好的口碑,也从侧面印证着艺术经典作品的改编可能性与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中国奇谭》中的《小妖怪的夏天》就是借《西游记》的故事背景,讲述现代小人物——社会“打工人”的喜剧故事,但故事并未从传统角度去叙述经典作品中的经典人物,反而另辟蹊径,将一位“打工小猪妖”作为动画的主角,并将当代社会价值融入动画叙事中:小猪妖的打工现状成为隐喻年轻一代生活与情感的载体,在传播的过程中衍生出“鼠鼠文学”,一种调侃和自嘲的表达方式。无论是熊妖的一句“你在教我做事?”,还是小猪妖回家后对家人的报喜不报忧,都是具有青年文化价值的当代表达,这种人物形象设定,不仅在内涵上具有现实性,同时融合了现代的审美语境,更回归了动画应有的趣味、多维。这种现实性人物形象的塑造,以更贴近现实生活的故事来呈现当代价值观念,观众不需要教育性的道德认识,通过与现实“打工人”的身份很相似的动画角色,完成心理压力的释放。

(二)人文化叙事风格——现代科幻题材的当代创新

随着科技的发展,最新的科学成果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推测幻想,给动画电影带来了更多的阐释空间,这种科幻或魔幻的题材适用于动画叙事。《中国奇谭》中的定格动画《玉兔》,以航天故事为基调,结合神话故事《嫦娥奔月》中的玉兔形象,完成中国神话与未来科幻相结合的独特叙事。通过刻画两个被世界遗忘的边缘小人物角色:一个是太空垃圾运输船驾驶员王小顺,对工作不认同、被上司不重视、背负贷款压力、沉迷短视频和快餐;另一个是被主人遗弃的家用智能机器人YT-02,仍有着对主人归来的期盼和美好生活的幻想,科幻与“接地气”的现实生活的结合,这种独特的创意带给观众新奇的视听享受。两者都被社会遗忘、缺乏认同和关注,通过两人产生的交集探讨边缘小人物的情感世界,成就两个角色的相互救赎:玉兔放弃主人回归的幻想,将电源让给王小顺回地球,王小顺给玉兔的回报是将其带回月球。玉兔多次挽救王小顺,不仅是对生命的珍惜,对友情的付出,也是在诠释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老一辈的精神传承,动画中还有对雪孩子场景的致敬,可见科幻题材不仅仅代表有技术和艺术元素包裹的宏大叙事,最终打动人心的仍是角色和故事给受众带来的精神感受和审美体验。

(三)开放式叙事主题——贴合时代语境的文化阐释

电影学者波布克指出:“艺术上有成就的影片都有共同的特点,就是有一个无论在思想上或哲学上都引人注目的鲜明主题。”[2]在现代动画对叙事要素要求多元化的时代,展现个性话语、标新立异的动画故事更能让观众眼前一亮。《鹅鹅鹅》取材于南朝梁吴均的神话小说集《阳羡先生》,又巧妙融入了《天书奇谭》中断了腿的狐狸公子,讲述了一个送货郎在送鹅路上的奇遇,整段故事层层嵌套,宴饮的套娃式呈现有着人心难测、幻中出幻的寓意。动画在角色设计和叙事手法上都具有实验性,在角色设计上,送货郎有着厚厚的黑眼圈,一种欧洲哥特风的呈现,显示出书生思虑重重、人心起伏的状态。叙事手法上,动画采用第二人称“你”来带入叙事,观众能更容易代入思考,货郎与最后出场的少女发生情感链接,将现代人的情感、人心投射到线索中,这种巧妙的构思不仅让人耳目一新,还留给观众极大的阐释空间。“鹅笼书生”意象在现实阐释上有丰富的可能性,可以解释为欲望、婚姻、工作等,为动画电影的多角度解读提供思考的空间,文化作品与现代价值的融合创新,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默剧的呈现方式,类似于西方戏剧“三一律”的创作结构,使得影片悬念丛生、充满奇幻感,但也不加褒贬,仅以生动有趣的笔法讲述整个故事,以此呈现出神秘玄妙的东方叙事空间。

不管是打工族小猪妖、怪诞狐狸,还是痴心玉兔、丧气宇航员等形形色色的角色,都是当代现实社会的缩影,结合经典文化作品,融入现代阐释的民族化叙事,能让尘封的传统文化在新媒体时代“活”起来。

二、民族特色的志怪传统与文化意象

21世纪以来“国学题材”的复兴、“国潮”文化的流行、以修仙、玄幻等网络小说对中国传统文化题材的挖掘,形成了一大批潜在受众,动画电影也积极地拥抱这一趋势。[1]“动画电影和幻想类电影,最能够基于传统民族艺术,建立一个独特的想象域”。[2]想象性和假想性是动画电影最基本的特征,在民间文学中,“幻想”“假想”这些关键词都显示了民间故事与动画电影有着相似的特征,在影视领域,民间文学作品中的很多内容无法通过现实空间加以精准表现,而动画电影则不然,这些奇幻神秘的故事在动画电影的展现下有着特殊的效果,因此,国产动画电影的制作者们也不断地从民间文学中挖掘,获得灵感来源。

(一)依靠志怪传统构建东方奇幻想象

近年来,国产动画电影在影像上更加注重民族化的表达,作为东方地缘文化产物的志怪电影借鉴了小说的情节与想象,传统神话、寓言的猎奇狂想也为其提供了奇观的素材。[3]这类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类型电影,凭借浓郁的东方奇幻色彩呈现文化的视觉奇观,对于当代动画电影中文化符号与叙事空间的建构具有重要价值。从早先《聊斋》的影视剧改编到现在《哪吒之魔童降世》《捉妖記》《鹅鹅鹅》的火爆,志怪电影的发展趋势向好。“志怪”最早出现在《庄子》中。“齐谐者,志怪者也。”[4]这里的齐谐指的是志怪,大多为惊险离奇之事,极大程度依靠视觉奇观和特效镜头才能得以呈现,与动画电影的结合显得异常和谐。《鹅鹅鹅》的导演胡睿偏爱中国志怪小说,他在读到《鹅笼书生》时,认为这个故事不仅能代表中国人的视觉形象思维,还与当下社会中“人”的价值与心理诉求有着紧密的叙事联系。

《鹅鹅鹅》取材自南朝梁武君的中国神话故事集《续齐谐记》中的《阳羡先生》,该短片是欧洲哥特风与中国志怪小说的结合,风格奇诡,悬念丛生。动画通过传统水墨画的浓烈色彩、默剧形式、第二人称叙事、诡异氛围的营造,用现代经典的电影手法讲述了一个鹅山上的志怪故事,这种独特甚至有些超常规的视听语言吸引了大众的目光。动画的影像叙述和视觉奇观是隐喻的载体,其最终的指向还是“人”对内的自我探寻、对价值文化、周遭世界的思考,志怪和志人一直都有密切的联系。在影像背后,《鹅鹅鹅》的叙事中隐喻了人性与欲望,构建了一个诡秘的“鹅山”,有着丰盈的文化阐释空间和绵长的文化余韵,动画中不断自我重复的宴饮作乐,是套娃在形式上的直观表现,也指向了一个共同的哲学母题: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身处“真实的梦幻”“自由的牢笼”之中,人在被资本、科技规训与异化后的审视与内窥;抑或是映射了关于现代普通人命运的寓言,打工人的悲歌。众多的解读与阐释,构建出独特的、丰盈的东方奇幻想象空间。

(二)借助妖怪意象描摹中国民族性格

民间文学是由人民大众集体创作的文学作品,民间文学作品中存在着大量神奇瑰丽的幻想和想象,民间故事中的意象由来已久,“原始意象或原型是一种形象,可以是妖魔、人、某种活动,在历史过程中不断地重现”[1]。通过人们的解读和延伸,这些原型转化为人民大众耳熟能详的形象:民间故事或古老传说中的神魔精怪,如民间故事中的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等,这种相同的文化语境与审美趣味,引导着民族的价值取向与情感认同。

作为一种民俗文化符号,来自民间的“妖怪意象”,是古人对未知的想象、恐惧与欲望在内心的投射等,《中国奇谭》八个故事叙事主题都与有“妖”有关,有《乡村巴士》的聊斋式幻想,《小卖部》的万物有灵,《小妖怪》中的小猪妖历险记。民族化叙事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民族精神的传递,在《中国奇谭》中,妖怪形象在角色的塑造上充满了中国意味和民族性格,《乡村巴士》中,有处处充满光怪陆离和奇趣美的妖怪们:热心的精怪帮助行动不便的老人,友善的黑影小妖带着小狗虎子去和孩童雕塑玩耍,这些“妖怪”都具有中华民族或友善、或热心的美好道德品质,也是乡村文化鲜活生命力的象征;《小卖部》中,老大爷经手过的老物件都变成有感情的妖怪,以实际行动帮助、陪伴大爷的晚年,以此传达在科技洪流之下仍持有感恩、善良的民族性格;《小妖怪的夏天》中,被欺负、压榨的打工小猪妖仍然没有放弃对人生认知的探索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种坚韧、勇敢的性格也是中国民族所崇尚的。“妖怪”意象的叙述背后是人与自我、生命、自然、社会、世界的思考,所呈现的是中国独特的文化语境和民族性格,也是当代精神与传统道德的双重表达。

当今,观众对动画电影的审美要求不仅仅是单纯的视觉享受,还需要有丰富的人物性格、精彩的叙事逻辑,以及价值观念的共鸣,面对观众要求愈高、市场需要愈广的情境,中国动画不再单一地复刻传统民间故事中的意象,而是从民族性格和人民情感的角度,对民间传说中的文化原型进行解释与重构。

三、民族艺术与意境的美学阐释

中国传统美学思想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对国产动画电影的创作有着重要影响。21世纪以来的中国动画电影,在民族化叙事的过程中,注重的不仅是人物形象、叙事主题、画面、风格的民族化展现,也是在此创作基础上呈现出的内在美学意蕴,契合当代受众对艺术作品的审美旨趣。

(一)以形写神——艺术形式呈现民族内涵

国产动画电影重视对民族艺术的转化和利用,例如剪纸、民乐、国画等,它们都是典型性的文化符号,这些留存于观众集体记忆的民俗、文化符号能引起观众的注意。“受众群体通过对镜头画面的民族符号进行观看理解,经过大脑对图像的转化,认同并获得这些符号带来的艺术审美体验。”通过现代文化立场解读民族艺术形式,丰富民族文化内涵,从而实现情感认同和社会认同。

剪纸片是我国独特的艺术形式之一,我国动画电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称为“美术片”,是动画片、木偶片、剪纸片等的总称,剪纸片来源于中国民间艺术,是将皮影戏与窗花、动画电影拍摄原理结合而成的,剪纸动画融合了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与动画电影的美学特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小满》作为一部标准的剪纸动画,在浓厚的年画氛围中讲述了幼童小满面对“童年阴影”的内心变化。小满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节气,象征着“即将”成熟之际。动画中寓意着小满需要用勇气克服心理阴影,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小满从逃避到坦诚接纳再到成熟的过程映射着每个人成长的足迹。影片中的场景和人物形象都有着地道的中国意味和文化内涵,全片采用红金搭配,建筑和人物造型参考了众多古画,小朋友们的衣服参考传统年画《百子图》,梦境中的荷花参考南宋的《太液荷风图》,街上拉渔车的老牛像是韩滉的《五牛图》,喝茶的场景有着赵孟頫《斗茶图》的痕迹。美学形式与民族文化内涵的结合,即以最富民族风格的样式讲述本土中国故事,融贯艺术形式中的和谐与蕴藉,体现出独特的民族审美情趣,这种美学的表达方式与百年前中国学派一脉相承。

“追求传统艺术形式上的意境美是中国动画电影特有的美学特质。”[2]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水墨动画。水墨画是中国独有的绘画样式,与西方艺术风格截然不同,不仅使得国产动画电影更好地表达中国情感,而且创造了独属中国的、抒情而含蓄、温婉而真挚的表情达意方式。《鹅鹅鹅》在形式上回归传统水墨画,将素描与中国水墨韵味相结合,使得动画兼具明代插图的线条感与当代表现主义的变形感,物与人的线条、色彩,如水墨般流动、变换,渲染出鹅山的诡秘氛围与奇幻叙事。狐狸公子的造型借鉴了京剧脸谱艺术、唐代兴起的鬓边簪花,体现出浓郁的中国风,充分展现了东方叙事中“神秘浪漫、引而不发”的美感。多样的艺术形式、鲜明的民族风格已经成了国产动画电影美学风格中不可或缺的特征。

影视艺术中的声音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能够交代剧情、渲染氛围、引发共鸣,与丰富的画面共同构成影片的整体叙事风格。《林林》通过具有鲜明民族风格音乐的运用,强化了其民族化叙事风格。《林林》的主题曲基调灵感来自敦煌25首曲谱拓印谱,融入了阮、箫、笛、中国大鼓等多种传统民乐,其中的传统乐器阮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古韵十足。恰当的配乐使动画的意境得到提升,动画配乐的歌词来源于《诗经·邶风·式微》,传统乐器与中国传统诗歌的结合颇具民族风采。同时配乐还推动动画情节的发展:林林首次现出狼身时,响起了埙声、箫笛声,有节奏感的将林林的身世呈现在观众面前;林林和母亲在山林间玩耍时,欢快的曲调与林林的单纯相对应。林林和母狼被猎人围捕时,匆促的鼓声将故事的紧张情绪推向顶点,悠长的箫声响起时,故事结束,配乐提升了《林林》的整体艺术性。《中国奇谭》取材于中华传统文化,完成了由传统文化到动画的改编与重构、对传统文化艺术形式的转化与利用。

(二)以意造境——意蕴建构符合审美期待

黑格尔论述美学意蕴:“假定艺术作品里面还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即一种意蕴,一种灌注生气于外在形状的意蕴。”[1]在此看来,受众对于审美对象的评价不仅仅停留在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上,更体现在对作品内在美学意境的感受。

《中国奇谭》的民族化叙事首先体现在画面的想象之美,有“韵外之致”。中国传统的绘画作品中,富有审美意境的作品数不胜数,这种描绘有着虚实之美,有限的画幅上可以展开无限遐想,从而拓展电影的叙事空间。《小妖怪的夏天》《鹅鹅鹅》和《林林》都在画面的呈现上传达出“韵外之致”:在《林林》结尾处小虎和狼隔岸对望,一人一狼何去何从的结局如何,林林在“寻求认同”与“保持自我”之间的抉择如何抑或是人与自然千百年来相处的哲思。《小妖怪》中,导演用水墨画元素进行特有的的留白处理,将小妖怪在拿到“三根毫毛”之后的故事设为开放式结局,给观众足够的阐释与思考的空间。《鹅鹅鹅》中素描与水墨的结合,以大量黑白和少量红色建构画面,用国风色彩美学展现中华文化独有的哲学思考和美学欣赏,充分表现出民族的审美情趣。正是因为“留白”,观众能将可感的有限画面与自我的无限审美感受相连接,体悟不同的思想和“韵外之致”,使得动画电影更加丰厚、耐人寻味。

其次也体现在整体的意境之美,体现在精神层面的哲学思考与意蕴建构。我国古典美学历来重视事情基本面貌背后蕴藏的哲思与境界,国产动画电影对传统美学意境的追求亦然。观众在看到《小妖怪的夏天》中“打工小猪妖”的忙碌的工作和生活时,同样在关注与反思自己的当下境况;《鹅鹅鹅》的第二人称叙事更是将观众放在货郎的角度,去真切感受丢鹅、寻得心上人又全部丢失的过程,感悟真实的虚幻、人性与欲望的沉浮;《林林》结尾处的留白,让观众对人与自然、友情、本性产生衍生的深度思考。《中国奇谭》通过画面营造“意境”“意蕴”,在此基础上进行感知与想象,获得哲学思考与审美体验,达到了“含蓄蕴藉”“言近旨远”的境界。

四、新时代文化传播:全媒体环境下

国产动画创作自觉

《中国奇谭》的成功并非偶然,不论是国家政策的扶持、民族文化的精准把握,还是新一代动画人才的民族风格实践,或者是符合市场的传播方式与商业化运作模式,都是《中国奇谭》能受到广泛好评的原因。

(一)国家政策扶持——引领文化自信与民族认同

在党的十五届五中全会上,动画首次被界定为文化产业,随后,一系列针对动画发展的利好政策颁布并得到落实。在政府政策的支持下,国产动画坚持以受众趣味为导向进行探求。同时新世纪动画创作技术的进步、动画创作观念的推陈出新,结合市场环境对当下动画电影“国风”的探索,使得国产动画电影有了显著的进步。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民众也由内生发出对民族的“文化自信”,正像人民网记者所言:“在调研采访中,只要提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公众普遍表现出自豪感。”[1]动画导演在国家政策、创作自觉、民众审美的多重作用下,也积极进行民族文化现代化的创作,让民族文化在媒體快速发展的时代更加鲜活,用“文化自信”唤起“民族认同”。

(二)继承与发展——民族文化的当代表达

国产动画电影作为一种传播手段,能在文化自信的前提下进行创造性转换,向世界传达中华文化独一无二的理念、智慧、气度和神韵。[2]《中国奇谭》延续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文化基因,能引发观众对《哪吒闹海》《大闹天宫》等经典国产动画影片的怀旧情愫。上美影的发展,也是国产动画电影发展、衍变的缩影。许多经典的优秀的动画作品都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代青少年,如《大闹天宫》《九色鹿》《天书奇谭》等。在国产动画诞生百年之际,《中国奇谭》的民族化叙事融合传统文化与现代思潮,通过对动画的民族风格探索和民族文化经典主题的抓取,创作出八个以传统神话、志怪传说为标靶,又深切当下青年文化议题的奇幻故事,这类深度契合当代价值的本土化表达,实现了“民族性”与“现代性”的统一。

(三)动画工作者创作自觉——技术革新与创作热情

从技术革新来看,电影特效、3D技术的发展,使得动画电影展现神话异世、虚拟场景更加容易,动画渲染技术则让空间意境的营造更加具象,让观众获得沉浸式的体验感。新时代新技术的出现,能让传统元素、文化空间得以灵活演绎,焕发出新的活力,从而助力国产动画电影的民族化叙事,打造更多的原创精品。

同时《中国奇谭》集合了优秀青年导演的创作力量,导演们都有专业的知识储备和浓烈的创作欲望,创作手段都各有特色,都能驾驭志怪动漫,既有二维动画、剪纸、水墨素描,也有 CG 短片、三渲二等内容,能以多样的绘画风格和技术探索民族化叙事,使得国产动画电影在美学和叙事上呈现出更多的可能性。

(四)商业化运作模式——跨媒介传播助力民族叙事

从创作成本来看,《中国奇谭》由八个结构精巧的短片组成,创作者可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风格化和视觉化的探索,不必过多考虑镜头量和预算;从动画短片的受众层面看,《中国奇谭》受众定位明晰,叙事主题满足了受众多元化的审美需求,影片内核引人共鸣;从传播方式来看,在当今的媒介环境下,《中国奇谭》突破了旧有的动画传播方式,与新兴视频平台联合推出动画短篇集,而国内为数不多的 ACG 产业独角兽——B站,负责《中国奇谭》的资金支持以及联合监制、制片工作,将有着鲜明民族风格的国产动画集与中短视频结合,更能适应当下的传播环境。且B站的特点在于其拥有活跃的年轻用户和直接的反馈渠道,增强与受众的交互程度,利于动画的后期宣发,B站的跨媒介传播,能给电影本身带来更丰富的阐释空间以及动画电影的高传播度。

总体而言,国产动画电影《中国奇谭》适应了市场的需要,作品的热映也说明了商业电影适应市场需求、合理的传播方式的重要性。

五、结语

中国动画电影诞生已有百年,期间经历过辉煌与热潮、低迷与困惑、转型与阵痛。不忘“中国流派”的初心,回顾来时路,国产动画要坚守民族文化,融贯当代精神,用民族的语言讲述民族的故事,在动画的民族化叙事中树立民族自信,传播中国文化。

总的来说,《中国奇谭》中的一些作品,依然有人物形象不够立体、故事叙述不够精彩的问题,国产动画完全摆脱受众低龄化、优秀人才短缺、产业链不完善等问题,前行的路还很漫长,但《中国奇谭》没有局限于某种所谓的“国风”,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内容更丰富、形式更多元、表现更具视觉化,来表达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思考,展现出当代中国的精神气象,为动画百年作了一次优秀示范,这也是《中国奇谭》出现在中国动画百年历史节点的最大意义所在。

[吴先梅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新闻与文化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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