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野下的亲疏观念词研究

王燕霞

(广东培正学院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830)

从《史通·内篇·曲笔》中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亲疏既辨,等差有别”可以看出,汉民族自古便非常重视亲疏观念。目前学界对“亲疏观念”的研究多集中于两个方面:立足于不同民族语言亲疏关系的计量分析研究;从心理学角度解读亲疏关系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等。韦远诚[1],黄行[2],孙宏开、郑玉玲[3]分别对侗台语、苗瑶语和藏缅语的亲疏关系进行了计量分析。朱秋锦、张帆、钟年[4]以实验方式论述亲疏关系、人情取向对人际关系的影响。从汉语词汇角度开展亲疏关系研究,金理新[5]选取一百个核心词分析研究了藏语、缅语与汉语之间的亲疏关系。对于“观念词”的研究,王燕霞[6]对现代汉语正统排异观念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并分析了其产生的原因。

综上,目前对亲疏观念的研究多集中于分析语言的亲疏关系以及亲疏关系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等方面,着眼于宗法制度、儒家思想等层面,对亲疏观念词尚未开展系统的研究。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常敬宇先生在其著作《汉语词汇文化》[7]中也只是提及到少许表亲疏观念的词语。笔者是在前人提出问题的基础上,全面考察了《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8]中的亲疏观念词,并对这些亲疏观念词进行了分类,分析了由不同语素构成的表亲疏观念的词的表意特征以及亲疏观念词的产生原因,有助于深入了解亲疏观念词的构词规律。

1 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的界定

1.1 界定原则

在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的界定方面,为了能够全面考察现代汉语词汇中的亲疏观念词,综合形式和意义两个标准对《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常敬宇《汉语词汇文化》中的亲疏观念词进行穷尽式搜集,筛选出形式上以“同”“内”“外”“亲”“爱”“嫡”“庶”等为构词语素,意义上表亲疏观念的词。综合形式和意义两个标准的界定原则,将符合以上标准的词统称为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

1.2 语料库来源

中华民族历经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自古便非常重视亲疏观念,汉语词汇中存在大量表亲疏观念的词。这些词多以“同”“内”“外”“亲”“爱”“嫡”“庶”为构词语素。选取《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常敬宇《汉语词汇文化》为语料来源,共搜集到亲疏观念词261个,其中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64个;以“内”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31个;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64个;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56个;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33个;以“嫡”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8个;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5个,以此建立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语料库。

2 亲疏观念词分类及表意特征

2.1 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现代汉语系统观念词语释库中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共计64个,具体为:同班、同伴、同胞、同辈、同病、同侪、同村、同窗、同党、同道、同等、同调、同房、同父、同感、同庚、同行、同伙、同居、同类、同列、同僚、同龄、同路、同路人、同门、同盟、同盟国、同盟会、同盟军、同名、同命、同谋、同母、同年、同期、同气、同情、同人、同仁、同事、同岁、同堂、同屋、同喜、同乡、同席、同心、同行、同性、同姓、同性恋、同学、同样、同业、同义词、同意、同音词、同源、同院、同志、同治、同宗、同族。

在现代汉语中“同”释义为:相同;一样;跟……相同。通过对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考察发现,这些词的表意特征可概括为“内部”“团体”“与自己相同”“自己人”或“一家人”。在人际交往中使用以“同”为构词语素的词,表明与指称对象关系亲近,在情感上流露亲切之义。

通过对以上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关系词词义分析,其表意特征有四种:(1)表内部。如“同班”“同伴”“同胞”“同侪”“同村”“同窗”等,这些词可理解为以自身为中心所涉及的圈子,对这个圈子中与自身有密切联系的人的称呼。“同班”是指与自己在同一个班级;“同伴”则是指跟自己比较亲密,一起玩的朋友;“同胞”既可以指同一父母的兄弟姐妹,又可以指同一个民族,同一种语言文化的人民。(2)表与自己相同属性。如“同辈”是指与自己辈分相同,“同病”指与自己患相同病或遭遇相同,“同道”指同一行业的人或志同道合的人。(3)表团体。如“同伙”指一起参加某种组织或活动的人;“同盟国”指国家与国家间为了共同利益结成盟友;“同党”指同一个党派或团体;“同盟会”是中国同盟会的简称,也指一个团体;“同盟军”指为了共同斗争目标而结盟的队伍。(4)表自己人、一家人。如“同房”“同居”都指住在一起,在这里指夫妻共同生活,当然“同房”还可以指家族中同一支的兄弟;此外,“同父”“同母”“同族”“同宗”“同堂”都有自己人、一家人的属性。由此可看出,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亲”,表示关系密切、亲近,在语言表达方面使用以“同”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显得亲切、热情。

2.2 以“内”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内”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共计31个,具体为:内宾、内部、内臣、内城、内当家、内地、内弟、内海、内河、内鬼、内奸、内眷、内陆、内流河、内陆国、内陆海、内陆河、内陆湖、内亲、内人、内室、内网、内心、内兄、内宅、内战、内政、内侄、内侄女、内助、内掌柜。

在现代汉语中“内”的释义为:①方位词,里边 ;②指妻子或妻子的亲属。通过对以“内”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分析发现,这些词的表意特征可概括为:(1)表内部的,本国的。如“内宾”指本国的客人;“内部”指在某一范围内;“内城”指城里面,与城外相对;“内地”指距离边疆较远的地方,还指我国大陆地区;“内奸”和“内鬼”指内部叛变的人。此外,还有“内室”“内海”“内河”“内陆国”“内流河”“内陆海”“内陆河”“内陆湖”“内战”“内宅”等都是指里边,表内部的。(2)表亲近的亲属关系,妻子或妻子的亲属。如“内人”“内助”“内掌柜”都是对妻子的称呼;“内眷”指一个家庭里的女性;“内弟”指妻子的弟弟;“内兄”指妻子的哥哥;“内亲”是对与妻子有亲属关系的亲戚的统称;“内侄”“内侄女”指妻子兄弟的儿女;“内臣”一般是指古代帝王身边的近臣,还指宦官。由此可以看出,以“内”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亲”,这些词通常指本国的,内部的,还指妻子及妻子的亲属。

2.3 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共计64个,具体为:外包、外币、外边、外宾、外钞、外城、外敌、外地、外电、外藩、外港、外官、外公、外购、外国、外国人、外国语、外海、外行、外汇、外货、外籍、外家、外嫁、外交、外交官、外交团、外教、外舅、外客、外寇、外来、外来户、外来语、外婆、外戚、外侨、外亲、外人、外商、外甥、外甥女、外省、外省人、外氏、外孙、外孙女、外土、外围、外翁、外县、外县人、外乡、外乡人、外星人、外姓、外语、外域、外遇、外资、外子、外族、外祖父、外祖母。

在现代汉语中“外”可释义为:方位词,外边;指不是自己所在地或所属单位;外国;称母亲、姐妹或女儿方面的亲属;非正式的;非正规的。通过对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的考察发现,这些词的表意特征可概括为:“国际或人际关系”“外国的,非本土的”“外亲称谓”“非正式,非本区域”。在人际关系中,使用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通常显得有距离感,关系较为疏远。

通过对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分析,其表意特征可分为四种:(1)表外国的、非本土的。如“外币”“外钞”都是指与人民币相对的外国货币;“外电”是指外国通讯社的电讯;“外国人”是对非本国人的称呼;“外商”则是指外国商人。(2)表国际、人际关系,如“外交”指一个国家在国际方面的活动;“外交官”是指办理外交事务的官员;“外交团”是指驻在一个国家的其他国家使节组成的团体;“外嫁”是指女儿嫁到外地或外国;“外客”指关系较为疏远的客人。(3)表外亲称谓,如“外公”“外婆”“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对母亲的父母称谓;“外甥”“外甥女”是对母亲的兄弟姐妹的儿女的称谓;“外孙”“外孙女”是父母对其女儿的子女的称谓。(4)表非正式的、非本区域,如“外包”通常是指企业利用外部资源生产经营,原则上外包人员不属于企业正式员工;“外边”“外地”“外城”都是指本区域以外的地方。由此可以看出,以“外”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疏”,这些词往往可以与自身区别开来,表示关系疏远,有距离感。

2.4 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共计56个,具体为:亲爱、亲本、亲笔、亲传、亲代、亲耳、亲故、亲和、亲近、亲眷、亲口、亲历、亲临、亲密、亲民、亲昵、亲朋、亲戚、亲切、亲情、亲权、亲热、亲人、亲善、亲身、亲生、亲事、亲手、亲疏、亲属、亲王、亲吻、亲信、亲眼、亲友、亲缘、亲征、亲政、亲知、亲炙、亲子、亲自、亲族、亲嘴、亲家、表亲、嫡亲、干亲、内亲、双亲、乡亲、近亲、远亲、血亲、招亲、外亲。

在现代汉语中“亲”释义为:血统最接近的;关系好,感情好;跟人亲近;亲热,喜爱;本人的;自己的。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其表意特征可概括为:“血统亲近”“关系好,感情好”“本人的,自己的”“跟人亲近”“亲热,喜爱”等。使用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通常显得关系亲密或血统亲近。

通过对“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考察发现,这些词的表意特征可概括为五种:(1)表血统亲近,如“亲眷”是指亲戚,眷属;“亲生”是指自己生育的孩子或生育自己的父母;“亲属”是指跟自己有血统关系或婚姻关系的人;“亲子”指亲生儿子或血缘关系;“双亲”指父母;“血亲”指有血缘关系的亲属。(2)表关系好,感情好,如“亲密”指关系好,感情亲密;“亲朋”“亲友”都是指关系亲密的朋友;“亲信”指亲近而信任的人。(3)表本人的,自己的,如“亲笔”指自己亲手写的字;“亲传”指亲自传授;“亲耳”指用自己的耳朵听;“亲口”是用自己的嘴说或者吃。(4)表跟人亲近,如“亲民”指亲近民众,体察民意;“亲善”则是指为人和善,亲近而友好。(5)表亲热、喜爱,如“亲昵”指关系、行为十分亲密;“亲吻”和“亲嘴”都是指两个人用嘴唇接触,表示亲热、喜爱,区别是“亲吻”既可用于对人的喜爱也可用于物的喜爱,而亲嘴只用于人与人的亲热行为。由此可看出,以“亲”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亲”,在人际交往中显得关系亲近、亲密或血缘亲近。

2.5 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共计33个,具体为:爱巢、爱称、爱戴、爱抚、爱岗、爱国、爱好、爱河、爱护、爱将、爱怜、爱恋、爱侣、爱慕、爱情、爱人、爱神、爱惜、爱心、爱欲、爱重、爱妻、爱子、爱女、爱孙、关爱、怜爱、爱卿、爱婿、爱侄、溺爱、恋爱、宠爱。

在现代汉语中“爱”可释义为:对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喜欢;爱惜;爱护。通过对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考察,其表意特征可概括为:“对喜爱之人称呼”“喜欢、爱惜、爱护”“对某物有很深的感情”等。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在使用中,通常也会让人感觉关系比较亲密。

通过对以“爱”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分析发现,其表意特征大概可归纳为三种:(1)表对喜爱、赏识之人的称呼,如“爱将”“爱卿”是指受上级喜爱、赏识的下属;“爱人”是指自己对于爱情或婚姻中的另一半的爱称;“爱妻”是对自己妻子的爱称;“爱子”“爱女”“爱孙”“爱婿”“爱侄”是对自己儿子、女儿、孙子、女婿、侄子的爱称。(2)表喜欢、爱惜、爱护,如“爱怜”“怜爱”是疼爱的意思;“爱恋”指热爱而难以分离;“爱慕”因为喜欢而接近;“爱惜”指爱护珍惜;“溺爱”指对孩子过分宠爱;“宠爱”是喜爱、偏爱的意思。(3)表对某物有很深感情,如“爱岗”是指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爱国”指热爱自己的国家。由此可以看出,以“爱”为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亲”,这些词通常有喜欢、爱护、感情深的意思。

2.6 以“嫡”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嫡”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有8个,具体为:嫡出、嫡传、嫡母、嫡派、嫡亲、嫡堂、嫡系、嫡子。

“嫡”可释义为:宗法制度下指家庭的正支;家族中血统近的;正宗;正统。通过对以“嫡”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分析发现,其表意特征有两种:(1)同家族内血统最亲近的,如“嫡亲”是指血统最接近的亲属,常与亲属称谓语连用为“嫡亲姐姐”“嫡亲侄子”等;又如“嫡堂”是指堂房亲属中血统关系较近的,如“嫡堂兄弟”。(2)表血缘、宗派正统,如“嫡出”是指正妻所生的子女;“嫡子”是指正妻所生的儿子,有时特指嫡长子;“嫡母”是指宗法制度下,妾室所生子女对父亲正妻的称呼。此外,以“嫡”为构词语素的词还表示宗派的正统,如“嫡传”指嫡派相传,师父手把手教出的接班人称为“嫡传弟子”;“嫡派”则是指嫡系的子孙或者得到传授人亲自传授的武艺或技术。由此可以看出,以“嫡”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亲”,这些词通常表示血缘、宗派的正统以及血缘较近的亲属关系。

2.7 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

研究建立的语释库中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主要有5个,具体为:庶出、庶民、庶母、庶人、庶子。

在现代汉语中“庶”可释义为:宗法制度下家庭的旁支,在这里主要是与“嫡”相对。通过对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分析发现,其表意特征可概括为:亲属关系较为疏远的家庭旁支,地位与血缘正统的嫡系相比较为低下,如“庶母”是指宗法制度下子女对父亲的妾的称呼;“庶出”是指古代妾所生的子女,这里主要是指与嫡出子女相对的其他子女;“庶子”是指旧时妾所生的儿子,这里主要区别于嫡子,相对“嫡子”而言,“庶子”地位相对低下。此外,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还表示普通平民、老百姓这一类人,如“庶民”“庶人”,在旧时通常指没有特权或官职的普通百姓,主要是指与贵族和官员相对而言的一类人。由此可以看出,以“庶”为构词语素的亲疏观念词词义指向“疏”,这些词通常表示宗法制度下家庭的旁支或地位低下的普通人。

3 亲疏观念词产生的原因

3.1 宗法制度的影响

宗法制度的产生和发展与中国古代的农业型自然经济密切相关。在农耕时代下,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应运而生。在血缘、地缘、业缘三者的共同作用下,同一家族具有血缘关系的人由于长期生活、居住、劳作在一起,世代繁衍,从而形成了以家庭为基础单元的社会结构。这种结构具体表现为以血缘关系定亲疏,讲究内外,亲疏有别,因此亲疏观念源于中国古代宗法制度的影响。这种以血缘定亲疏的观念在历史发展中长期存在,对中华民族的思想观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影响在现代汉语词汇中多有体现,比如“同族”“同宗”都体现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同一家族,体现了一家人的亲密关系;“外族”“外国”则体现了非血缘关系的界限感和距离感;“嫡亲”“血亲”同样体现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制度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爱子”“爱女”则是对宗法制度影响下的直系亲属的爱称。

综上,在中国古代宗法制度的影响下,人际关系开始讲究内外、亲疏有别,这种亲疏观念深深地影响着中华民族的思想观念,进而表现在现代汉语词汇中,形成亲疏观念词。

3.2 儒家思想的影响

儒家思想对中华民族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儒家礼教更是渗入到人们的思想观念中 ,成为指导人们生活和推动社会正常运转的行为准则。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对君臣、父子、夫妻之间的伦理关系做了明确的规定。“三纲”中的“夫为妻纲”即“夫妇顺”,要求妻子要扮演好相夫教子的角色,妻子属于家庭内部的重要成员,所以汉语词汇中以“内”为构词语素的“内人”“内助”“内掌柜”是用来称呼妻子的词。随着现代女性地位的不断提高,现代汉语词汇中还出现了一些以“爱”为构词语素的词来称呼妻子,如“爱妻”“爱人”等,这些词体现了儒家思想影响下,重家庭、重亲疏的思想观念。此外,“五常”中的“仁”“礼”也体现了儒家思想中注重亲疏的观念。儒家思想中的“仁者人也,亲亲为大”。此外,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有“推己及人”和“内外有别”之说,指以“我”为中心按照亲疏远近原则,由近及远、由亲及疏,这正是儒家思想中“亲亲而仁民”的体现。《礼记》中提到:“门内之治,仁掩义;门外之治,义断仁。”也体现了儒家思想中的内外、亲疏有别。儒家思想宣传的是理想的封建社会秩序,其中的“礼”是“五伦”原则的依据,是处理君臣、父子、兄弟、朋友等关系的行为准则,同时也对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做了严格的区分,比如“嫡庶”观念。在现代汉语词汇中,以“嫡”为构词语素的词,多体现出血缘的正统,在亲疏关系上指向“亲”;以“庶”为构词语素的词,则与正统相对,在亲疏关系上指向“疏”,这也可以看出儒家思想中的礼教是对家族内的血缘关系做了进一步划分。儒家思想作为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是在继承宗法制的前提下,进一步完善了尊卑有别、亲疏有别的思想观念。

综上,儒家思想在封建统治社会中,长期被奉为正统思想,一直坚持“亲亲”“尊尊”的原则,根据血缘亲疏、宗族关系来确定身份尊卑,因此对封建社会的影响巨大。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现代社会并渗入到现代汉语词汇中。

3.3 泛血缘文化的影响

泛血缘文化最早是由巴新生在《西周“宗盟”初探》[9]一文中提出的。作为一种血缘认同的文化理论,泛血缘文化最开始是为了方便封建社会统治者对社会的统治和管理。因此,统治者将血缘关系进一步扩大、延伸,将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姓之人,编织到自己的关系网络之中,以拉近彼此距离。在这种文化和心理的影响下,中国社会诸多伦理现象都体现出泛血缘文化特征,这种现象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在宗法制度下,周王朝实行分封制度,除了将土地、权力分给具有血缘关系的本族之人外,还将一部分土地、权力分给有功勋的异姓之人。同时采取“赐姓、胙土、命氏”的方式,将异姓编制到以周天子的姬姓为核心的血缘宗法秩序内。这种泛血缘文化不同于真正的血缘关系,而是一种血缘认同。

泛血缘文化对现代社会也具有深远的影响,比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在职场中形成的“裙带关系”。此外,还根据以血缘亲疏的亲族关系衍生出了以“地缘”范围远近的乡党关系,如俗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便彰显了因地缘关系而产生的亲密联系。还有“同学”“同事”“同乡”等词都可比照宗族关系,也都呈现出了泛血缘文化的特征。

综上,泛血缘文化作为一种血缘文化认同的文化理论,历经千年一直延续并影响中华民族的思想观念,随着社会的发展,衍生出了“裙带关系”“乡党关系”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距离。

4 结论

现代汉语词汇中存在大量亲疏观念词,这些词在形式上以“同”“内”“外”“亲”“爱”“嫡”“庶”为构词语素,在意义上具有表亲疏观念的含义。本文通过对《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亲疏观念词穷尽性搜集,并补充常敬宇先生在《汉语词汇文化》中提及的相关亲疏观念词,共搜集到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261个,对这些词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并分析了不同语素所组合的亲疏观念词的表意特征,阐述了现代汉语亲疏观念词产生的原因,亲疏观念词的产生和发展受到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制度、儒家思想观念以及泛血缘文化的影响。因此,研究现代汉语词汇中的亲疏观念词,有助于进一步了解现代汉语词汇与古代文化之间的关系和现代汉语词汇的构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