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宇,史路路
(河北北方学院 艺术学院,河北 张家口 075000)
长城作为规模超级庞大的线性遗产和人类生活场景的历史载体,其诸多价值并没有被很好地展现出来。为充分展现长城价值,恢复长城国家文化聚落景观活力,国家于2019年和2020年先后印发了《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及《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实施方案》。这两个方案为建设长城国家文化公园明确了方向,对弘扬民族精神、激发爱国情怀和探索文物资源保护传承路径具有重要意义。
在研究长城国家文化公园聚落景观前,首先需要对其相关理论进行探讨,包括国家文化公园、长城聚落景观和文化公园建设内涵价值的界定。
国家文化公园是依托国家所有重要文化遗产建设的公园化的公共园区,是“以传承弘扬优秀文化、加强重要文化和自然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系统性保护为主要目的,突出公益性和开放性特征,经国家有关部门确立的以国家名义进行认定并建设的具有文化传承、文物保护、文化交流、旅游休憩和科学研究等功能、融文化内涵和自然环境于一体的特定区域”[1]。长城国家文化公园作为集中体现国家性、文化性和公共性的宏大时空叙事表达,兼具国家象征、文化内涵以及公园权属三重属性,通过国家性、文化性和公共性3个维度形成内在逻辑框架。
长城聚落是长城沿线人群聚居的日常空间场所,是民族历史和边关文化的活态空间载体,具备长城特质的景观内核和文化印记。长城聚落的物质空间、经济空间、社会空间和文化空间深受长城文化的影响,既有与长城密切相关的物质空间形态,也有由长城活动而产生的非物质文化形态及其人文环境。目前,长城沿线分布着众多以长城为主题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及传统村落,构成了丰富的历史文化带。长城聚落既能承载文化记忆所蕴含的历史情感和意义,为国家文化公园提供扎实厚重的物质和精神基础,又能体现出人与人、人与空间多元互动的文化空间。长城聚落与群众日常生态空间、生产空间和生活空间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因此,在建设中应考虑人文景观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内容存在的差异化特征。此外,因长城聚落保有大量名人轶事、农耕生活和民俗节庆等文化遗产,所以在挖掘长城聚落的历史价值与文化内涵时,不仅要保护聚落本体,更要保护人居时空中的人与生活。
作为中华民族代表性的符号和中华文明的重要象征,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具有坚定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历史文化价值、展现古代军事防御体系的建筑遗产价值和承载人与自然融合互动的文化景观价值,是以保护、传承和弘扬具有国家意义的文化资源、文化精神或价值观为主要目的的特定区域。长城国家文化公园价值实现的本质过程是通过公园区域的长城文化资源整合促进文化系统的迅速发展,实现从形式文化区到功能文化区的统一,以此来增强长城文化的内凝聚力和外扩散力。在长城公园具体建设中,需要运用全局思维将长城文化资源与周边自然生态环境进行整体融合。横向空间上涉及长城生态环境的保护修复、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文化内涵的深入挖掘以及文化产业的创新发展等多个方面,要注重文化分布的多样性与层次性。纵向空间上涉及文化资源保护、文化遗产展示、文化旅游融合和文化生态建构等多个层级,讲求文化序列的完整性和延续性,同时要兼顾片段极强的本土化文脉特征,以实现自然生态空间及长城聚落等文化空间的统筹协调。
长城周边景观资源不仅有丰富的物质资源,还有大量的非物质资源。物质景观资源主要包括自然环境、地势形态和城市格局等,非物质景观资源包含地域风俗和生活方式等,这些资源形成了极具特色的长城聚落景观。
长城文化聚落景观体系是在自然山水环境中孕育而生的景观群落空间,空间形态由点、线、面三者有机结合而成。“点”的空间形态串联成了“线”的结构形态。长城沿线穿行于中国东北、华北和西北地区地貌阶梯转换处,跨越了河西走廊和陕甘黄土高原等人文地理区域。伴随着长城历史文化不断积累和延伸,“线”的长城文化格局逐渐演变为“面”的空间形态[2]。因此,在长城文化公园建设中,应将长城沿线自然景观、文化遗产和聚落资源禀赋相融合,并纳入具有统一主题的国家遗产体系之中,构建历史文脉、文旅业态和生态环境互相交融的整体空间形态。
长城沿线跨越15个省(区),是典型的线性景观。但从实质来讲,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又并非单一的线性文化遗产,而是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和自然生态环境下的时空产物,与周边区域环境、历史聚落、经济基础、风土人情、社会形态和人文内涵等密切关联。因此,无论是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或是复合景观,长城文化聚落景观的风貌都具有地域化和本土化的特征。
长城文化遗产作为物质文化载体,能反映当地百姓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长城文化景观主要是从代表人物以及重大历史及政治事件等方面体现其人文特征,让人们在观景的同时感受长城文化。长城和以其为核心的防御体系与中国北部山脉及黄土高原相结合在形成天然与人工相结合的防御屏障的同时,集攻防、戍边、互市和民俗等多重边塞文化特征的长城人文空间也应运而生。
德国学者扬·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透过景观留下,景观叙事与对应的文化遗产共生于一个区域,并共同传承文化和记忆。著名建筑师凯文·林奇也认为,空间和时间是设计师赖以规划人的体验的框架,因为人们是生活在时间绵延的场所中的。因此,充分了解长城国家文化公园聚落景观叙事十分必要。
叙事研究始于传统文学作品,而景观叙事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作为一个设计要素融入实际项目中。叙事景观作为传播媒介,与长城文化相结合,实现了符号转化,能够更好地展现长城悠久的历史文脉。长城文化公园具有叙事景观的符号性、场地性和归属性。长城文化公园有不同于一般公园景观的特殊性,它须在一定区域中展现其独特的长城文化科普叙事特征。因此,对传统叙事与长城文化公园叙事进行同构类比分析,有助于研究叙事手法在长城文化公园中的应用探索。
传统叙事景观主要寄情于神话和自然山水中。随着科技的发展,叙事手法已经从传统叙事发展成了在哲学、心理学以及数字媒体等各个领域广泛传播的多元开放叙事。景观叙事也在社会发展下实现了多学科叙事交叉发展,为建立长城文化公园提供了设计依据。传统景观叙事的主体是以私家园林和别墅庭院为主,服务于个人或特定的一类人群,这类人群具有一定的叙事相关背景知识。长城文化公园具有科普功能,主要服务范围为不同年龄层人群。因此,如何满足不同人群对长城文化知识的获取显得尤为重要。随着计算机和网络等多媒体技术的革新,叙事领域逐渐催生了沉浸式体验和远程交互新叙事形态,更多诸如数字景观的科技手段渗透在新的叙事形态与叙事话语中,促进了长城文化相关知识更好地传播,并让更多的人群参与到新技术的互动体验中。
具有叙事象征意义的故事是景观叙事的唯一中心主题,可将这一中心主题按照不同的意义单位进行划分,并根据一定的逻辑关系构成整个叙事内容。景观叙事的题材包含多种内容,而题材的形成则主要与历史发展、社会文化和地理环境紧密联系。长城文化公园聚落景观叙事研究涉及的学科比较广泛,涵盖了社会学、设计学、叙事学和历史学等学科的相关内容。当然,要想通过一个特定的空间设定其内容和主题,赋予其故事性和情节性,就需要故事题材本身有很好的吸引力,如关于长城的多堡联合防御的防御体系和军堡城池规模的建筑布局艺术特点等,这些题材能够带给观众好的空间体验。此外,叙事主题也应有创造性,让空间里的人与场景发生互动,让观众产生一定的联想[3]。
长城聚落景观本身是一个综合且复杂的体系。因此,在构建长城聚落景观叙事文本过程中,应以长城聚落为媒介主体进行“图景化叙事预设”,并注入不同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的参照和定位。其中,空间维度以长城聚落景观空间层级划分生活图景,时间维度以长城聚落景观历史演变线索作为叙事语汇。长城聚落景观叙事研究着重在一个相对完整的视域中,以聚落遗产为研究对象,以逆向还原手法进行解读,从景观的立意出发来寻找空间叙事和时间叙事对应关系。这就既要探索叙事思维在景观营建中的呈现,又要揭示以景观意境和山水关系为核心的景观叙事特征,构建以山水为底层逻辑的长城聚落景观叙事的理论框架与文本范式。
长城文化聚落景观的发展是历史演变与地理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发展过程中,聚落景观中的各种空间遗产对象不断积累,储存着演进过程中各时期的重要历史信息。因此,对长城文化聚落景观“空间-时间”关系以及时空脉络的梳理对文化景观保护是十分必要的。为此,文章将对与以上两个方面关联的“叙事语法”进行分析,并探讨长城文化聚落景观的保护措施。
国家文化公园的叙事化表达强调场所空间和历史记忆的统一。在空间脉络层面,严格遵照史实梳理故事主线,将长城全线划分为若干主题明确、事件完整和重点突出的段落,对各段落再进行子主题的细分,使各展示点的主题内容和历史定位准确。首先,挖掘丰富而系统性的现有聚落实物载体,使已有的长城聚落资源能够成为长城文化的来源。其次,以特定主题和事件为线索,将长城沿线零散的聚落遗存有机联系起来,使聚落文化遗产具有时空上的连续性和整体性,以清晰展示长城文化基因脉络。最后,文化认同的培育是在一定的时空场景中,通过大跨度且大范围的线路串联,在不同时空的场景转换和旅游体验中丰富国家文化公园的文旅融合,充分唤醒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认同。
景观叙事就是借用文学叙事让景观讲述历史,唤醒记忆。以空间直观的形式将发生在特定空间中的事件以“记忆”的方式保存并赋予其存在意义。
1.景观叙事的空间要素语汇
传统聚落景观承载了大量历史文化信息,有内在逻辑关联与组织结构的完整叙事系统。空间中的建筑、绿化和人的行为构成了景观文本的要素语汇。在长城文化聚落景观中,长城遗址及其附属的建筑及构筑物构成了叙事主语,它可以直接呈现长城文化内涵。“主语”是静止的,而人们在景观空间中的行为活动如日常休闲、旅游观光和艺术表演等时刻与主语互动,这些活动赋予了主语动态,成为了聚落景观的谓语。景观绿化是聚落景观中另一必不可少的元素,是对作为“主语”的建筑及构筑物的美化装饰,构成了主语的定语。“谓语”所需要的场所就是由遗址、建筑和街道等呈现的空间,这些空间因人的行为活动被赋予意义,构成修饰谓语的状语。可见,聚落景观中的文化景观并不是对遗产对象的简单堆砌,而是需要很好地组织景观空间中这几种要素的内在逻辑关系。
2.叙事文本在空间中的编排
在叙事体系中,建筑及人的行为活动、环境绿化以及场所空间等要素构成叙事的基本语汇,山水景观、聚落景观、街区景观和公共地标景观分别对应文本构架、结构篇章、主题段落与点睛词汇。空间叙事重视对各空间节点关系的处理,通过具有内在逻辑关联的城镇格局、簇群、街巷和地标等不同景观单元得以呈示。而叙事线索内部存在于诸多场景和子空间中,每个子空间叙述着相对独立的情节,并且能够提供无数条不同的参观路径。因此,叙事文本可以以顺叙为主,在各景观节点间采用并叙或插叙手法,使得各空间组合得到有机连续。同时也可以考虑超链接的叙事方式,在低处的空间与高处空间上进行纵向维度的连接,以形成相互眺望的视角感受。
叙事不仅是在同一时间内不同或相同空间的景观表达,也可以是相同空间内不同时间的过程呈现。时间是一直变化的,景观中各要素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而且每个阶段都有其独有特征。
1.长城文化演变阶段特征
长城文化在发展中不断演变,经过了萌芽期、成长期、鼎盛期和衰退期,长城本身的演变过程就是一种文化叙事。在长城文化公园聚落景观建设中,可以通过特定历史“时间断面”,从时间维度的历史性对长城聚落景观进行断代剥离,提炼文化遗产本体对象的“层积机制”,划分演进不同特征的历史阶段,并根据不同时期的景观特征,营造景观叙事场景[4]。
2.聚落景观演变过程
聚落景观是提供当地居民日常消遣和外来人员游览的场所。作为保证长城文化遗产完整性的重要组成部分,长城沿线聚落是长城文化景观的重要空间载体,具有一定的历史性和天然演变规律。长城聚落与特定人居环境相依存,并在时间维度上有着物化的时间记忆和空间象征。对其保护利用应突破狭隘的单体文物依存和历史地段思维,要将长城聚落纳入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总体规划布局中。因此,景观叙事应包括聚落的历时延续、变迁调适、更迭演替和融合传承等方面。
3.景观材料的“生长性”
在特定的时间内,景观材料也可能具有被动的“生长性”,就像金属暴露在空气中能够出现生锈的现象一样。这些带有时间印记的景观材料同样具有记录时间流逝的能力。因此,设计师需要考虑不同材料在时间中缓慢进行化学反应给不同时代人们带来的不同感受,要选择能够与自然元素产生化学反应的材料,这也是一种在时间维度中景观语言的叙事表达[5]。景观的时间性不但实现了传承中国文化与促进文化沉淀的重要使命,而且在形态转变过程中具有强调与延续的精神,也使人们对过去产生美好回忆,对未来产生深刻思考。
长城文化公园聚落景观建设的最终目的是为观众提供长城文化学习的科普场所,以及满足周边居民日常生活游憩的需求。文章从叙事性的角度介入景观设计学科,从时空维度探索长城聚落景观叙事体系,同时为长城文化公园设计提供可行的理论依据和方法策略。希望可以运用叙事性设计法创造出场地和观众之间的“沟通”与“对话”,使得场地的可阅读性与吸引力得到提高,景点的文化价值更加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