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发展与区域创新的提质增效——基于省级面板数据的经验证据

张敬怡

同济大学

一、引言

金融业作为现代经济发展的重要环节，是推动我国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力量。伴随着金融业市场化改革的推进，我国金融体系在深度和广度上不断演进，规模总量迅速攀升。尽管我国金融业发展成果显著，但与全面建成创新型国家的发展需求之间存在显著矛盾（张杰，2019）。金融总量的迅速增长并未解决创新主体的融资难、效率低的顽疾，推进金融结构的优化成为金融供给侧改革的核心内容。此背景下，如何提高金融业服务于实体经济的能力，促进金融资源流向创新活动的关键领域是值得思考的重要命题。同时，本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现有研究大多单独考察金融业单一市场对创新活动的影响，缺少对金融体系全局性的讨论。基于此，本文首先利用DEA-Malmquist模型，测量出省级区域创新效率。其次，实证分析资本市场和银行业两部门在规模扩张和结构优化两方面的发展对区域创新效率的影响，同时充分讨论不同经济水平地区结果的差异性。

二、我国区域创新效率测度及现状分析

（一）DEA-Malmquist模型

基于DEA-Malmquist模型假设，本文将区域创新的全要素生产率分解为技术进步和综合技术效率，综合技术效率又分为规模效率和纯技术效率。三项分解指标的经济含义如下：（1）技术进步（Tech）是指在不改变生产单元投入变量的情况下，仅由技术进步而带来的产出增量。（2）综合技术效率（Effch）是生产单元在固定投入的情况下得到的实际产出量与模型测算的相对最优产出量之间的比值。（3）纯技术效率（pech）是指规模报酬可变时的技术效率水平的变化，主要表现在制度安排及管理水平等方面。（4）规模效率（sech）是由于投入要素增加带来的增量产出。

DEA-Malmquist指数的具体表达式如下：

该模型包含有多个决策单元，（xt,，yt）和（xt,+1，yt+1）分别表示t时期和t+1时期决策单元的投入和产出，若M大于1，表明效率水平提高，反之则表明效率水平降低。

（二）变量选取

考虑数据可获得性，本文选取我国2008年～2020年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相关数据进行分析（西藏及港、澳、台地区未列入），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区域创新的投入—产出指标体系如下：（1）创新投入变量。创新生产一般会从人力和资金两个角度衡量创新投入水平。首先，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研发人员全时当量衡量区域创新的人力资源的投入。其次，以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作为资金投入指标，考虑到固定资产的投入具有一定时滞性，前期投入也会对后期的产出构成影响，故采用“永续盘存法”测算省级资本存量。此外，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经费作为经费投入的补充指标。（2）创新产出指标。本文主要从知识产出和经济产出角度进行测算。本文选取专利授权量和GDP衡量区域创新活动的产出指标。为保持各变量的一致性，以上数据根据平减指数折算为2008年不变价格。

（三）实证结果

如下图1所示，我国区域创新效率在2009年～2020年间震荡攀升，从2009年的0.732上升至2020年的1.002。通过拆解指标发现，区域创新效率的提高既受益于生产前沿面水平的技术进步效应，又受益于低效决策单位向前沿面不断靠近的综合技术效率改善效应，但总体上是由技术进步提供了主要向上拉升的动力。技术进步指标经济含义表明，2009年～2020年间受益于不断涌现的新创造和新发明、科学的技术与工艺、管理创新、优化制度建设，创新产出端增量显著。从纯技术效率方面看，纯技术效率12年间来始终在1左右小幅震荡，大部分年份仍低于均衡值1。随着国家对产业升级的需求、对技术进步的重视，地方研发创新要素投入的规模总量的不断攀升。但受制于创新生产过程中不合理的制度安排和落后的管理水平，个别年份区域的纯技术效应无法有效释放，因此创新生产投入产出无法达到最优水平。从规模效率方面看，规模效率2009年～2019年间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2016年起连续低于效率均衡值1，2019年达到最低值0.957。变化趋势表明随着创新投入不断加码，规模效率得到充分的释放。但2012年后，规模所带来的创新增速逐渐乏力，规模效率低于1表明创新投入已经出现过剩的情况。通过复盘12年间各分解指标效率变化趋势，本文认为一味地增加创新投入不能有效提高区域的创新效率，依靠规模增长的粗放发展模式不具有可持续性，创新系统内制度的优化和管理创新是推动创新效率提升的关键。

图1 2009年～2020年全国全要素创新效率及其分解指标动态趋势

三、金融发展与区域创新效率的关系

（一）研究模型

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y是通过DEA-Malmquist模型测算得到的区域创新的全要素生产效率。FIN为金融体系发展的度量指标，β1表示因变量与自变量的相关性，大于0说明区域金融发展有利于提高区域创新效率，反之则不利于提高区域创新效率。X代表控制变量集合，j为不同控制变量。γi和ηt分别表示个体的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服从正态分布。

（二）样本选取与说明

时间跨度设置为2009年～2020年，共计12年。省级层面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以及各省统计年鉴。A股数据来自《中国金融统计年鉴》、Wind。银行业数据来自中国银保监。样本选择上，本文剔除了部分数据缺失的地区（西藏及港澳台地区），最终确定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1.自变量

本文分别从结构和规模两方面描述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规模上，资本市场规模（MT）以A股市场股票交易总额占GDP的比重度量；银行信贷规模（BK）以银行机构贷款余额占GDP的比重的度量。结构上，以A股市场各板块上市公司的离散度来表征各省多层次资本市场结构（ML）；另一方面，测算HHI指标衡量各省银行间市场竞争程度。本文借鉴姜付秀等（2019）做法，计算各省银行分支机构数量，得到省级的银行业赫希曼指数（HHI），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TotalBranches为该地区银行所有分支机构数量，Branchk为第K种银行在该地区分支机构数量。该指数取值范围为（0，1），是负向指标，该值越小，表明银行业竞争程度越激烈。

2.控制变量

为了尽可能减少由于遗漏变量而造成的估计偏差，本文引入多个控制变量，具体包括三方面：（1）现代化建设方面，经济发展水平（AGDP）以人均GDP度量；现代化建设水平以城镇化率（UD）来衡量。（2）政府行为方面，以财政支出与GDP的比值表征政府活动规（Pfe）。（3）创新氛围方面，创新倾向（Inno）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项目数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比值表示；知识产权保护（Ip），以技术市场成交额占GDP比重度量。

3.样本分组

以往研究发现，由于经济发达地区具备更好的设施基础与经营环境，能为创新活动提供更丰富的资金、人力和政策支持，因此创新成果更丰富。考虑到不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创新效率存在明显差异性，为消除区域环境要素引起的结果偏移，同时更好地因城施策，本节按照2020年人均GDP将满足样本要求的30个省份划分为三组，分组检验金融发展对创新效率的影响。

（三）实证结果

本文运用Stata15软件选用面板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开展实证分析，检测结果详见表1：

表1 金融发展与各经济水平地区创新效率全要素生产率的回归结果

1.全国范围。结构上，资本市场和银行业现阶段的结构优化成果并未对创新效率产生显著性的影响；规模上，资本市场的交易规模与区域创新的全要素生产率呈现出低水平的弱负相关性，而信贷市场的规模也未对创新效率产生显著性影响。本文认为，一方面由于各地区经济水平和金融发展阶段存在明显差异，将不同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并列讨论缺少针对性；另一方面表明当前我国金融结构的优化成果尚不足以在全国范围内对创新效率的提高产生正向的推动或发展成果有待检验。最后，由于我国股票交易规模出现巨幅的波动，背后是短期逐利的行为和投机主义阶段性在市场上横行，这与创新活动长期稳定的资金需求相悖，导致了结果的负相关性。

2.发达地区。多层次资本市场结构与区域创新效率呈现1%显著水平的正向影响。银行竞争性的市场结构虽然与区域创新效率的相关性系数显示为正，但并没有通过10%的显著性测试。分析原因，发达地区是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中坚力量，出于战略布局的考虑，我国金融资源更多向发达地区倾斜。因此资本市场功能得到了更有效的释放，结构优化成果推动区域创新的提质增效。其次，发达地区银行业竞争水平（HHI）显著小于全国平均水平，因此银行竞争水平对该区域创新效率的影响较为有限。最后，结果显示发达地区资本市场规模增长和银行信贷市场规模增长与区域创新效率均呈现负相关关系。这意味着如果地区金融发展陷入过度追求规模增长的套路，单纯金融规模的增长并不能保证该区域创新效率的提高，资源错配问题仍然存在。

3.中等地区。回归结果显示，银行业竞争水平与区域创新全要素生产率在5%水平正相关，系数水平高达1.489。这表明银行业竞争对区域创新效率有显著正向的促进作用。银行为代表的间接融资仍是中等地区科技创新活动获取融资的主要手段，更有助于区域创新效率的提高。但多层次资本市场结构与区域创新全要素生产率呈现出5%水平负相关的结果。根据最优融资结构理论（林毅夫，2009），在经济欠发达的地区通常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更有优势，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主导型的金融体系优势逐渐凸显。目前我国资本市场建设存在失衡的问题，欠发达地区的建设步伐明显落后，资本市场的阶段性失衡可能产生不利影响。

4.不发达地区。金融发展的四项指标均未通过显著性测试。分析原因，目前大多数欠发达地区仍处于城镇化快速发展时期，金融功能未能充分发挥。此外国内金融资源存在严重的倾斜，不发达地区金融建设相对不成熟。且金融机构网点的数量和规模严重不足，金融服务质量参差不齐，难以提供平稳的支持。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得出如下结论：第一，我国区域创新效率在12年间震荡攀升，且呈现明显空间异质性。通过拆解效率指标发现，仅依靠规模增长的粗放发展模式不具有可持续性，创新系统内制度的优化和管理创新是提升创新效率的关键。第二，资本市场交易规模和银行业信贷规模的增长并没能为创新效率带来积极影响，金融规模的无序扩张反而会拖累区域创新效率。第三，在发达地区，多层次资本市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在欠发达地区，银行结构优化更有助于提升区域创新效率。

基于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对策建议：第一，深化金融供给侧改革，解决我国金融体系大而不强、融资结构不均衡等问题。一是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提升直接融资比重，推动资本市场的平稳健康发展；二是推进银行业市场化改革，拓宽对优质中小、民营企业的融资渠道，提高服务质量和效率。第二，我国各地区金融体系和创新系统成熟度存在明显差异，因此深化金融供给侧改革应当因城制宜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