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功夫”讲好世界杯故事

□ 李尕

作为全球关注度最高的体育赛事，四年一届的世界杯足球赛，既是球迷的盛宴，也是记者的大考。64场比赛，就像64个故事，在视频转播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如何用传统静态照片讲好世界杯故事，对摄影记者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笔者认为，拍大赛如烹小鲜，讲好世界杯的故事，就像厨子面前摆着一桌上等食材，无需繁复的工序和佐料，还原材料的本真，才是烹饪之道。

借用作家斯蒂芬·金的写故事三要素论，练好叙事、描写、对话三门功夫，便掌握了讲故事的命门。写作如此，摄影亦如此。这样的体验，在我和同事的卡塔尔世界杯图片报道实践中，得到了印证。

一、“科技+狠活”，图片叙事要客观精准

如果说一场足球赛就是一个故事，那么进球、犯规、换人、判罚这些影响比赛进程的决定性瞬间，就是叙事的骨骼。

卡塔尔世界杯上，每个球场的转播摄像机位超过40个，半自动越位识别技术、球内传感器、人工智能系统等“科技+狠活”，将比赛进程无死角地呈现给电视观众，这也对静态影像记录提出了更高要求。读者对于图片叙事的需求，除了精彩，更要精准。

本届世界杯，新华社在国际足联首次享受到国际一类通讯社待遇，获得了摄影位置优先保障。在卢赛尔等重点赛场，新华社的摄影点位多达11个，包含底线角旗区4个点位，高层看台3个点位，球门后和球场顶部4个遥控相机点位。点位的立体覆盖，只为不漏掉任何决定性瞬间，精准还原比赛。

日本队战胜西班牙队一战，日本球员三笘薰将即将出底线的球救回传中，田中碧抢点破门。三笘薰救球瞬间球是否出界，引发了争议。鹰眼技术现场判定球未整体出界，广大球迷则希望获得更多角度来佐证这一判罚。我的同事陈诚在看台抓拍到这个关键画面，帮读者换个视角来见证这次“毛发级”压线。

在葡萄牙队对阵乌拉圭队的小组赛中，C罗的一粒疑似头球破门上了热搜话题。网上流传的一张照片显示，C罗头发似乎蹭到了足球，这也成为C罗球迷呼吁进球归属的证明。但实际情况是，照片上足球和C罗并不处于一个视平面，视差让C罗头发和足球产生了叠加效果。我在另一个角度，用每秒15张的连拍速度，拍摄到C罗头球全过程，从照片连续瞬间来看，C罗的头和足球还有一定的距离。最终给这桩疑案盖棺定论的，还是装在足球里的（IMU）运动传感器。C罗头球瞬间，传感器没有侦测到外力作用，进球判定给了传球者费尔南德斯。

面对“黑科技”的无所不能，静态影像有时只能甘拜下风。这也倒逼摄影记者，对决定性瞬间的记录务必精准，才能真实还原故事情节。

二、细节与场景，平实白描更引人入胜

如果说叙事是故事的骨骼，那么描写就是故事的血肉。如何将一场比赛描写得血肉丰满，对于拍摄世界杯这样足够精彩的大赛，无需多余的形式和炫技，平实地还原好细节与场景，就能打动读者。

比如要展现比赛的激烈，除了拼抢铲断等冲击力强的动作瞬间，一些细节白描更引人入胜。在法国队与摩洛哥队的半决赛中，姆巴佩的鞋带在拼抢中被对手踩断，我的同事李明用长焦镜头定格球鞋的特写。世界杯半决赛对抗之强硬，一根断裂的鞋带，便是最好的证明。

除了细节白描，环境白描同样重要。决赛当晚，卢赛尔体育场涌入了8万多名观众，阿根廷球迷将现场染成蓝白色海洋。看台上随处可见印有马拉多纳头像的旗帜，球迷们希望老球王能在现场“见证”新球王的诞生。如何让主角梅西融入这片海洋，需要等待和运气。

□ 左图 2022年12月18日，卡塔尔世界杯颁奖仪式后，梅西和家人坐在一起（新华社记者 李尕/摄）

□ 右图 2022年12月1日，在卡塔尔世界杯小组赛日本对阵西班牙队的比赛中，日本队球员三笘薰（左一）在比赛中传球，随后队友田中碧破门得分。最终日本队战胜西班牙队获小组头名出线（新华社记者 陈诚/摄）

颁奖仪式结束后，阿根廷球员和亲友们留在场内迟迟没有离去，梅西所在的位置就像海洋的漩涡，将越来越多的人吸引过去，不少摄影记者也试图挤进漩涡的中心。我站上远离人群的颁奖摄影台，就像在岸边静静等待下一个浪潮涌起。突然，人海中一阵骚动，梅西被前队友阿奎罗用肩膀托起，如海面升起一扇风帆，被海浪推向对岸。对岸看台上，马拉多纳的旗帜，正迎接新王者归航。

我按下快门记录此刻场景，脑海中浮现出前几天拍到的另一画面：阿根廷队小组赛首轮不敌沙特队，出线前景堪忧，阿根廷球迷在卢赛尔球场外，摆出蜡烛和照片悼念马拉多纳。老球王已经去世两年，如果今夜他也在现场，一定会走下看台拥抱新球王。

我拍到的这两张照片，一个是场景，一个是细节，画面里都有马拉多纳的影像，却描写了冷热悲喜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境。

三、无声胜有声，镜头语言让默片说话

除了骨骼和血肉，好的故事还需要灵魂。俗话说，没有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照片不能发声，但是光影、透视、对比等这些镜头语言，能让默片产生无声胜有声的对话效果，为故事注入灵魂。

巨星间的对话，是球迷们最期待的场景。C罗和梅西何时同场竞技，是本届世界杯的一大悬念。在葡萄牙队首场小组赛中，C罗点球破门后做出标志性欢庆动作，此时球迷在看台上展出梅西的巨幅海报。我在现场利用超长焦镜 头的叠加效应，定格了这样一个画面：照片的主角是球场里跃起欢庆的C罗，配角是海报上相视一笑的梅西，照片产生了梅罗对话的戏剧性效果，画外之音则是广大球迷的呼声——期待梅罗会师决赛。无奈C罗止步8强，梅罗双星只能以这种方式同框。

在决赛颁奖仪式上，我记录了姆巴佩与大力神杯间的一次对话。四年前横空出世捧得金杯，四年后一步之遥目送金杯易主，姆巴佩经过大力神杯时，将目光投向了奖杯。此刻大力神杯闪烁荣耀之光，姆巴佩眼里写满不甘与渴望。颁奖仪式后，球员和亲友们在现场欢呼雀跃，梅西与妻儿安静地坐在颁奖台边，享受这片刻的家庭时光。在我的镜头里，梅西和妻子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