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发吉 燕列松 卢瑜
边发吉,现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国家一级编导。主要从事杂技剧(节)目、戏曲及综合晚会的编、创、导艺术领域的实践和研究工作。主要代表作有杂技节目《清宫乐韵》《圣坛祭》,大型主题晚会《中华魂》《玄光》,杂技剧《梦幻西游》《百鸟依》等,先后导演了戏曲《长剑歌》《黄粱梦》《天涯歌女》等作品,著有《河北杂技》《杂技老照片》《杂技概论》等专著。
杂技是一门综合性艺术
采访组:
杂技是一门怎样的艺术?对于普通人来说,如何理解今天的杂技?
边发吉:
当代“杂技”是一个笼统的叫法,过去叫跑马戏的、功夫。比如以前吴桥人到欧洲演出,叫“中国功夫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1950年,周恩来总理要组织中国高端的杂技艺术家们去东欧访问,周总理看到这么多精美的技艺,就将它们起名叫“杂技”,后来我们一直就延续着叫“中国杂技”。
如果需要给它下个定义,可以认为:广义的杂技是一种以技巧作为主要表现手段的表演艺术,主要包括用人体技巧、魔术、驯兽、滑稽等基本方式,来表现人体的特殊技能、体现人驾驭物的能力,以及人与动物和谐的审美关系等等,在技术技巧方面具有高难、惊险、精巧、奇特、魔幻等特点。而狭义的杂技主要以人的“身体”为载体,以人的“身体性”为主演,以“身体美”为对象的审美艺术,这种杂技艺术承载着无限丰富的人体文化信息,既反映着“身体”丰富的社会内涵,也反映着“身体”的个性化特点。改革开放以来,杂技是发展最快的艺术门类之一:以杂技技术为核心,融动作、表演、舞蹈等为一炉,结合舞台脚本、导演、音乐、服装、道具、灯光等要素,今天的杂技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综合性艺术。
构建杂技学科与杂技教育
采访组:
如何发展好杂技理论、杂技学学科、杂技教育?
边发吉:
杂技是一门内涵十分丰富的艺术门类,杂技的“杂”强有力地说明了杂技艺术本质的特征。杂技理论是关于杂技学科的基础理论,它首先是艺术学层面的专业基础理论,同时还涉及文化学、人类学、艺术哲学等相关学科的知识、观念和内容。因此,杂技理论有其特殊性,涉及许多学科自身的复杂问题,譬如,杂技的产生、杂技的分类、杂技美学、杂技的形式与内容、杂技教育,等等,都是具有学科独特性的重要理论问题。同时,杂技理论还具有鲜明的实践性特征,作为一门以技巧为核心的表演艺术,杂技理论常常是在创作的影响之下实现自我发展的。特别是当代杂技艺术在世界范围内的迅猛发展,直接影响和推动了杂技理论的发展进步。
任何艺术门类的发展都离不开教育,而教育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因人施教,因材施教,应该说,艺术类教育的“高精尖”特性比较突出。过去,杂技、戏曲等艺术的教学主要以师徒传带、口传心授为主,同时,艺术教育对先天条件的筛选比较苛刻:学习音乐,要看你的节奏感、音准、嗓子条件、音乐记忆力;学习杂技,就要看你的腿、胳膊、腰是不是适合杂技表演,要看天生的力量性、柔韧性、协调性好不好。中国杂技发展了3600多年,学科教育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要构建杂技的学科教育体系,首先是一史一论,即《杂技艺术史》和《杂技概论》,没有这两部书,就没办法构成严格的理论体系。1991年,杂技理论的开山鼻祖、老上海杂技团团长、杂技老前辈王峰主席,将撰写《杂技概论》的任务交给了我,之后我用了8年时间,写出了这本书。一些艺术门类会以6个字总结其核心要素,就像电影的“画面、声音、切换(蒙太奇)”,音乐的“旋律、和声、节奏”,在本书中,我给杂技的6个字是“技巧、道具、造型”。这是杂技的要素,也是它的核心。
几十年来,我们下了一些功夫,把基本的史、论构建起来了,但是系统化的现代教育体系还没有出现。在一史一论的基础上,未来的杂技学科需要扎实的理论支撑,并需要协同各艺术门类理论。目前来看,杂技的艺术实践是走在理论建设之前的。然而,杂技教育不仅要培养杂技表演工作者,还要培养杂技理论研究人员及行业、产业发展建设人员,可以说是任重道远。在各方推动下,我们很高兴见到杂技教育正从职业院校培养迈向高等教育,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杂技人才涌现。
用杂技讲好中国故事
采访组:
如何用杂技讲好中国故事?
边发吉: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讲好中国故事。以前旧杂技的表演路径是提供观演的刺激效果,但观众看完了,拍完照了,只体验到一时的刺激兴奋,记不住我们表达了什么。当代杂技要与旧杂技的一些表达区分开来,讲好中国故事。怎么来讲中国故事?对这个题目的解释是,你得有人物、有事件、有矛盾冲突、有情节的起承转合。
“如何叙事?”一直是杂技表演中的重要问题。比如自行车技巧表演,老一辈人比较熟悉的一个杂技节目叫《快乐的邮递员》,分析这个节目,我们就能看出,技巧与故事“两张皮”的情况比较明显,很难做到二者珠联璧合、天衣无缝。20世纪90年代中期,国内开始出现融合了杂技表演的综合性晚会,初步构建了一定的情景,有了简单的情节。如何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我们进行了一些探索:一方面是融合姊妹艺术,吸收灵感;另一方面是创造性地表现各类主题情节。比如刚获得中宣部最高奖“五个一工程”奖的上海杂技团的《战上海》,就是通过一个解放軍连长的视角这一切口反映历史重大事件。我们最近在辽宁创作的剧目《先声》,也尝试以“九一八”事变中王姓一家的普通人视角来讲述这一重大历史事件。
另一重要工作则是要在讲好故事的基础上做好记录与传播,因为当前许多艺术形式的传播都面临一些屏障。杂技的艺术特质无形中破除了艺术传播中的语言障碍、文化的地域性局限,以及因意识形态不同而产生的接受障碍,等等。杂技的形式载体如人体、动物、魔术、滑稽等,大多为人类文化的共性;杂技的精神内涵如勇敢、智慧、乐观、理想等,多具备人类精神的普遍性;杂技的纯技艺内容则又突出体现了其个性化的艺术性。因此,我们要发挥好它天然的传播优势,围绕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做足文章。我们希望未来的杂技能在表演中讲好中国故事,将人物、场景、故事结合起来,不仅让观众看到高难度的技巧,又在剧中体现出人物形象、情感、内涵,从单纯的炫技奔向综合艺术,并借由传播的优势发挥重要的文化影响力。
杂技的“技”与“艺”
采访组:
如何理解杂技的“技”与“艺”,并构建杂技的美学?
边发吉:
杂技的核心要素是技巧,没有技术,没有技巧,杂技就会慢慢消亡了。所以不管如何发展,杂技的“技”都是它的核心。“以杂技艺术为核心,集其他姊妹艺术为一体,富有后现代意味层次的新型的综合艺术模式”是我对现在新杂技的定位。
各艺术门类有自己独特的美学内涵,那么有没有独特的“杂技美”呢?其实,杂技是最能展现人的精神力量和美学追求的艺术门类,重点是如何从广阔的传统文化、悠久的历史渊源、浩瀚的民族理想中选取适合的部分,用杂技的方式创造性地表达出来。我们得赋予它文化、内容、内涵、故事,构建出无限的表达空间。昨天晚上大家一同观看的杂技剧《天鹅》中有个情节,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受阻了、受挫了,一开始从高高的杆子上摔下来,十分着急,但是慢慢恢复、振作,最终实现理想。这让我回想起吴正丹、魏葆华在摩纳哥拿到世界杂技的最高奖项“金小丑”奖时,全场几千人站起来,我们国家的国旗升起来,国歌奏响,全场给他们鼓掌。当时这种为自己国家、民族所感到的自豪、激动,让人无比振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实也会经历其成长过程,通过个人的小故事表现国家的伟大征程,这部剧的立意就高了。所以要用艺术审美方式讲述故事,这样一来,我们的杂技剧就有了内容,有了内在的精神力量,具备了美学的成分。
总书记提出我们要找到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标识。关于中国杂技,我一直有两句话:“杂技艺术凝聚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杂技艺术传递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这是中国杂技与中华民族精神最本质的联系。杂技艺术3600多年来一直没有衰败的原因,就源于其深层次的美学的、思想的内涵。因此我们要思考,如何去弘扬、扩大它这种精神标识,并构建、推广这种美学范畴。尽管面临着一定挑战,但我觉得这是中国杂技将来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杂技门类的当代样态
采访组:
人体技巧、魔术、驯兽、滑稽是杂技的四个类别,它们在当代的发展形势如何?
边发吉:
在充斥着复制艺术、虚拟艺术的当代艺术中,人体技巧艺术的“真人”形象给人以视觉上的美感,高扬着人本的精神。人体技巧的“真功夫”揭示着现代艺术的一种基本事实,即在艺术的多元化、多样性共享空间中,真实自然的事物永远是其他各类艺术的原始摹本,不管新技术手段如计算机、多媒体等给人类社会带来怎样深刻的变化,它都有着不可替代和不可忽略的特殊地位。特别是在中国杂技中,人体技巧的优势是举世公认的,作为一种民族文化传统,它将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保持持续发展。
魔术是能够充分体现迄今人类艺术发展所经历的模仿艺术、复制艺术、模拟艺术三个重要阶段的表演艺术形式之一,真实体现了由传统到当代的人类艺术进化过程,且至今魔术中的这些表演艺术形式及特色仍然广受欢迎。因此,魔术的思维空间和技术空间是极为广阔的,不仅继承了优秀的文化传统,而且还超出了传统的艺术视野和思想预见,当代魔术师正紧随现代文化发展,以新科技手段,以多媒介的美,以多种审美经验建构新的魔术艺术。
在“人与动物的关系”这一问题上,传统的、以西方文化为源头的动物“非理性”、动物“工具论”或“机器论”的观点已遭到质疑。与此同时,我们正在越来越多地接触到关涉马戏驯兽的现代观念和行为方式,如“动物保护”“动物权利”“动物福利”“生态中心”“生态同情”“生态平等”等。可以预见,在越来越多的动物保护行为的积极干预下,动物表演将越来越朝着有利于动物保护、物种繁衍、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向发展,马戏驯兽正迎接着新时代的考验。
“滑稽”的审美意趣正在当代社会中得到提升。与美学中“崇高”的艺术目的不同,“滑稽”只在意更真切地反映社会,表现以往被忽略的人的多样性发展与个性存在,在清醒状态下活出自己的精彩。它以自己鲜明的性格特色,通行于传统与当代之间,让观众由此缓解现实生活中的心理压力,宣发丰盈的心理能量,追求尚未满足的个人愿望,在滑稽中享受精神狂欢和心灵震撼,这对当代人不外是一个特殊的礼物。中国杂技滑稽要改变目前的清冷现状,实现作品的繁荣和艺术上的成熟,不仅要经历民众性格多样化的建构过程,因为我们民族并不匮乏滑稽人格,东北人的赵本山式滑稽、维吾尔族人的阿凡提式幽默和江浙人的喜剧小品人物式性格,都代表了社会生活中的智慧和自由精神;更需要对滑稽性格在深层情感层面的认同和共鸣,并由此发现自己、完善自己,发展和谐社会。
杂技艺术创作展望
采访组:
您对于未来杂技艺术的创作有怎样的展望?
边发吉:
一是要大膽创新。在节目创意、创作方面,我们还要博采众长,多看,多浏览,多学习。我们要看成功的作品,但有时候也要看不成功的作品,同样会有很大收获。因为你看完之后会突发奇想,可能在这个基础上“离经叛道开新径,违师背典出奇章”,出来一个新的想法。所以我说学习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留心、留意、用心观察和思考,就会得到知识,得到启发,得到新的收获。大家一定要敢想,有奇想。什么叫奇想?就是不按正常规律,有另外一种想法,别开生面,别具一格,是创新的,这样的节目才能发展起来。近些年来,杂技人左突右闯,历尽千难万苦得出一个新节目是很不容易的,杂技节目的创新是非常难的。当然首先也得有基本功,任何事没基本功,肯定做不好;有了基本功,还得有创意,还得有演员的自身条件。
二是要注重结构。杂技艺术要讲结构。有时候结构用体例来呈现,有时候体例也用结构来表现,它是相辅相成的。有些节目强开,音乐、演员队伍阵势很大,但看一会儿观众就审美疲劳了,那么就要转成唯美的、弱的;还有中开,中间的,不热不冷;再一个就是弱开,一场节目的弱开,通常是有诗意的。从导演的角度,弱开是最难的、最不好做的,要求意境、意象,也有形而上、形而下相结合的东西。意境的东西不好做。讲故事的节目体例分为正叙、插叙、倒叙,只有按照艺术的规律来做才行,在体例上,怎么做更能彰显你的节目,彰显你的内容、内涵、文化、故事,能彰显出来就是好样的,让大家看了以后感觉很流畅,很舒服,很唯美,就做对了。比如说我做《江湖》,“序”里头,整个洪荒世界混沌初开,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宇宙大自然的星云变化,最后在远远的仙山上,吕洞宾拂尘一甩,用网眼纱的投影把“巾、汉、粒、抟”四大江湖的人照出来,这个“序”是倒插的。“序”之后,大运河岸边出现了杂技之乡吴桥县。所以体例找准了之后,用节奏有机地来控制结构,用什么样的节奏控制,用什么体例更能彰显出来,给大家一种惊奇、惊喜、好看、好听、好玩的体验,才能一把把观众抓住,这是很重要的问题。我们有些节目的时间并不长,但让人看得很累,原因就是结构做错了。有些节目时间比较长,但是你看不够、还想看,就是体例选对了,结构做对了。
三是要注重观众反馈。这是因为观众有自己的审美经验,审美经验慢慢形成审美习惯,之后又形成审美逻辑,再之后就是审美逻辑的对应性。要关注到观众的反馈,这是我们的第一手资料。我评价一场节目就那么几句话:如果有交头接耳的,有看手机、看节目单的,作为导演,你的这个节目在体例上、结构上、节奏上肯定是出问题了。不要等别人给你提意见,你自己就应该知道。比如老是强开,观众一会儿就审美疲劳了,最起码过会儿要有柔美的感觉,柔美之后又审美疲劳了,你还得给它来一个强的。强弱交织,感觉才会舒服。欲弱先强,欲强先弱,最后一个大撺底——在杂技领域叫“撺底活儿”。审美经验、审美习惯、审美逻辑、审美逻辑对应性,我们在创作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它。实际上人人都是有审美的,无论男女老少,穷富与否,都有审美的趣味和基本的判断,并且在欣赏艺术时,都会遵循审美经验、审美习惯、审美逻辑。符合审美结构的艺术会让人觉得美,并且还会和观众的心理文化结构对应。有时候我们的观众看表演,总觉得哪一块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哪儿,这就是因为我们的艺术作品在艺术逻辑上不符合规律,或者说缺乏了一定的内在的艺术结构,因此杂技艺术创作要时刻注意观众的反馈。
四是要注意衔接。杂技是单体的,不像戏曲,戏曲是由文字、文学、创作、畅想、故事情节、语境、环境,顺着往下推的。杂技都是单体节目,有的时候这个节目创作很难,跟语境不合拍,怎么让它合拍?这里就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衔接问题,杂技由一个个的单体动作形成一个单体节目,又由若干单体节目组织起来,它跟别的艺术形式还是有差别的。在这方面,我们就得注意衔接。有多种衔接法,语境、环境和人物,技巧、道具,怎么让它衔接得自然顺畅,这里面还是需要经验的,要做得天衣无缝、珠联璧合。近些年来,有些节目在这方面应该说解决得很不错了,但依然有时让大家感觉到衔接的生硬。节目衔接形式有语境衔接、音乐衔接、人物衔接、舞美衔接、灯光衔接、时空衔接。时间和空间对话,灵魂在空中链接,真正表演出来,台中台,戏中戏,多角度,多中心,多视点,多层面,用现代、后现代这种交叉的、时空自由流转的手法,完全可以把它体现出来。就时间和空间对话,灵魂在空中链接,让观众感觉到,让观众很自然地跟着我跑,这样的话,我们才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做出更好的节目来。
最后我想说,我们在搞杂技主题创作的时候,一是立意,二是主题,三是节目质量、节目水平,综合艺术的体验,这方面我们要下功夫。搞戏曲的有这么句话:“人保戏”,“还是戏保人”?就是说我们节目强的时候,有时候你“挂”错了,比如形式、语境搞得不对,但也有人看,因为你技术好,这叫“人保戏”。有的时候技巧性可能弱一点,但很唯美,穿得很合理,语境、环境、音乐、舞美、灯光跟节目结合得天衣无缝、珠联璧合,让人感到流畅、舒适,这样也是对的。20世纪90年代中末期,含有杂技元素的主题晚会在全世界流行起来,特别在中国,当时几乎每个团都在做,可以说大家的综合艺术晚会经验得到了快速积累。当下的杂技演员已经不是那种只有杂耍、竞技等单一表演模式的演员了,而是综合了形体美、形象美、意境美,他们的表演让人感觉“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很多领导、同事,包括其他艺术门类的同行见到我也会赞叹说,现在的杂技不得了,太美了。所以我说杂技再往前进,再往前发展,会更美。
粤港澳大湾区杂技发展
采访组:
您对粤港澳大湾区的杂技发展有怎样的观察和期待?
边发吉:
“粤港澳大湾区”这个叫法我特别喜欢,它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无论对政治、经济、文化,还是社会发展都会起到重大的推进作用,可以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有助于当地文艺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粤港澳大湾区给杂技提供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发展空间,它将成为未来杂技艺术、杂技产业、杂技理论生发的一个充满活力的舞台。
具体分析,从行业发展角度看,与内陆相比,广东的杂技民间基础比较薄弱,不像河北、安徽、河南、山东是中国传统杂技的大省份,他们有的还以杂技立县,县里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会一些杂技,当然这一点也和人文、历史有一定关系。但大湾区的杂技有它无可替代的优势。第一是行业市场优势。大湾区的长隆国际马戏已经成为国内外马戏的一张名片,周一到周日7天六千余人的座位几乎场场都能坐满,一年下来整体接待游客能超过200万人,其中的驯兽、人体技艺、道具、舞美都是很精彩的。从魔术产业来说,广东的魔术表演、魔术道具产业在全国排名第一,比如深圳欢乐谷的国际魔术节每年都会吸引大量业内外人士参与,还有广东卫视出品的《技惊四座》,在国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另一个是地域优势,大湾区囊括了香港、澳门的行业潜力,势必会加强内陆和沿海、世界的交流,世界级的马戏、杂技、魔术、滑稽大师会来到咱们大湾区,用他們的艺术经验、人员团队、产业资讯给我们带来宝贵的启发,我们要充分发挥这个地区的天然优势。
从艺术的演变规律来看,粤港澳大湾区也将成为现代后现代杂技发展的前沿阵地。现代后现代交叉是文化的、多元的,娱乐方式是多样化的,吸引眼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个时期的艺术家是伟大的,同时又是艰难的,为什么?因为在拥有如此多类型艺术表演的市场环境下,时间是观众最宝贵的东西,不做精品,没人愿意看。这个社会上只有落后的艺术家,没有落后的受众。我们正处在现代后现代交叉时期,这个时代各种艺术都在发生裂变,小说是解构的,诗歌是意象的,戏剧情节是荒诞的,音乐是无调的,现在这个时期一线艺术都发生了重大的裂变,这种裂变我们作为艺术家如何去应对?应该说,应当是发展出一种各艺术门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各艺术相依共存,互相交融,互相推动,实现杂交跨界、混搭大融合。当代的杂技艺术,核心是杂技,但同时它也是舞蹈的、美术的、影视的、声光电的、高科技的、音乐的、舞美的,这已和传统的杂技艺术大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科技前进,人类进步,经济繁荣,它具备许多鲜明的时代特征,粤港澳大湾区处在时代发展的前沿,我们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积极发展杂技理论,大胆创新,拥抱时代机遇,开创杂技的新面貌。
(作者单位:中国杂技家协会、广东省杂技家协会、
广东书法与文艺研究院)
(录音整理:李凌峰)
访后跋语:有着深厚人类文化传统的杂技艺术,在继承与发展中实现了空前的审美超越,同时获得重大的现代意义。当代杂技精品力作不断涌现,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并在国际民间外交、文旅活动中发挥了特殊作用。当下,许多从业者正不断推动优秀杂技剧目的创排编演。正值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天鹅》亮相巡演期间,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边发吉出席首届“中国杂技艺术创作与高等教育发展论坛”,并接受了采访组专访。作为中国杂技理论体系开拓者之一,他畅谈杂技的“体”与“用”、技与艺、力与美,展望中国杂技的未来前景,为杂技学科教育提供宝贵建议。杂技发展及其理论体系建设未有竟期,愿先生继续在知与行的探索中快意驰骋,为杂技及其理论建设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