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闲
教室里放了一棵缀满蓝灯的小树,将地板清空,在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角堆满糖果和蛋糕。
高档办公楼里,等着被炒的白领、幻想成名的出租车司机、一心想成为作家却眼高手低的年轻人、顽固的老教师、说谎的转校生、肺结核的病人、渴望挣大钱却遭人羞辱的爵士钢琴手、不得志的军官等,他们是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但是又好像是被隔绝在他人世界外的异乡人,他们想要进入某个世界,却被远远地排斥着。
这本书讲述了11个关于孤独的故事,却不仅仅只有11种不同的孤独。也许每一个故事看起来都有些相似,因为每个人都仿佛在我们的生命中路过,他们的影子在生活的聚光灯下拖得长长的。但是如果仔细去品味,他们又是完全不同,因为我们无法完全懂得他人的苦楚与孤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理查德·耶茨 (Richard Yates),出生于1926年美国纽约扬克斯市,一生怀才不遇、穷困潦倒,是“焦虑时代的伟大作家”,是美国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的代言人。他的长篇小说《革命之路》一经推出即获成功,与《第二十二条军规》《看电影的人》同获美国国家图书奖提名。1962年,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十一种孤独》出版,被誉为纽约的《都柏林人》。此后,他还有《天意如此》《扰乱和平》《复活节游行》等作品。
小说,复述生活也在刻画生活
耶茨的行文简朴直白,并不玩弄所谓的技巧,笔触流畅如生活,每一帧都来得那么自然,可是下笔又如电影,每一笔都刻画得有深有浅。
比如在《与陌生人共乐》中所刻画的小学老师斯耐尔小姐。一开始从高年级孩子们的嘴里就听到了斯耐尔小姐的“坏名声”——从她对于上学没有带文具的长篇大论的批评开始,将她的单调、干巴巴、毫无感情、啰里啰嗦的形象表现出来,与隔壁班级的年轻教师克莱丽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身处两个班的杰拉德、怀特与泰勒、格蕾丝的沟通,将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形成了对立面。
在一次春游活动中,这些区别被充分凸显了出来:克莱丽小姐总是加入到孩子们中间,带领着孩子们在闲置轨道上的机车上参观,用自己生动的话语解释无聊乏味的火车知识;而斯耐尔小姐则是落在后面,瘦弱、愁眉不展,瞇着眼四处扫视,提防着有人掉队。她一度让克莱丽小姐等着,把自己班的学生叫到一旁,宣布说如果他们学不会待在一起,以后便不再会有什么郊游。在学生们的眼里,她搞砸了一切。
同样的,斯耐尔小姐也将一个圣诞节搞砸了。克莱丽小姐在上学的最后一天开了一个小派对,她将教室换了一个样子——在教室里放了一棵缀满蓝灯的小树,将地板清空,在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角堆满糖果和蛋糕。斯耐尔小姐也准备了礼物,可是直到放学的最后几分钟,她才分发礼物,在之前的每一分钟里,她都认真、严厉地上着课。当孩子们打开礼物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一块橡皮,一半白一半黑。
耶茨的描述让我们回忆起自己学生时代的故事,不同的老师形象出现在我们的脑海里。就像是每次放学,有时候我们坐在教室里看着一大群隔壁班级的同学从我们的窗户前蜂拥而跑,有时候我们簇拥着同学跑过隔壁班的窗口看到里面上课的画面。
对话,镜头转换的艺术
小说就像是一个拍摄电影的摄像头,在字符的跳动间,随着笔触开始移动镜头,其中人物拉起了故事的每一幕,在对话中,我们将画面缩小,将视线聚焦——对话使得人物的半身头像在镜头之间反复横跳,同时也构建了这幕场景下的氛围,预示了结局。
就像耶茨在《与鲨鱼搏斗》中对索贝尔,这个胸怀满志,与编辑部所有人与众不同的年轻人的描写:
他来《劳工领袖》,不像我们大多数人是出于需要,相反,用他的话说,是出于原则,事实上,为了来这里,他放弃了一份几乎是这里两倍薪水的工作。
“怎么啦,你不相信?”他在告诉我这个之后问道。
“嗯,不是。”我说,“只是我——”
“也许你以为我疯了。”他说,脸上挤出精明的微笑。
我想辩解,可是他不让。“听着,别着急,麦凯布。我早就被人叫作疯子,它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太太说:‘利昂,你应该想得到。她说,‘人们根本不会理解,一个人对生活的要求不仅仅是钱。她是对的!她是对的!”
“不。”我说。“等等。我——”
“人们觉得你只能在以下二者中居其一:要么你是条鲨鱼,要么你只得躺在那里,任鲨鱼活生生地把你吃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而我,我是那种会走出去,与鲨鱼搏斗的人。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不是疯了?好吧。”
“等等。”我说。我试着解释,我压根儿不反对他为社会正义斗争,如果他脑子里有这种想法的话;只是我觉得《劳工领袖》可能是世界上最不适合他的事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