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喜明
回家的路上,我们彼此都不说话,但心里都充盈着快乐、满足与心安。
五月,在北方,春天刚刚到来。绿柳吐露嫩黄的枝芽,桃花漾开了笑靥,沉睡了许久的大地醒来了。时令已到,气温却许久没有回升,渐至傍晚,竟刮起风来,看看西边的暖阳,已渐渐收起了光芒。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早春,我随着一缕轻风,越过了记忆的肩头,回到了那个傍晚。
那也是这样的五月天,新闻联播开播前,照例要播天气预报。我小学时,家里还是黑白电视,这个时段要锁定七频道,看看天气。这一看不要紧:“齐齐哈尔有霜冻”,爸和妈顿时紧张起来了,放下碗筷,赶快想办法。
这个季节,我家要种香瓜,种香瓜的程序很复杂。首先,要把瓜籽种在家里的苗圃里,等瓜苗长大就移栽到大地里,栽完要扣一层塑料薄膜,等天气放晴,就在瓜苗上方开个小小的窗口,学名“放风”。迎着春日的暖阳,瓜苗会慢慢地从这个小小的窗口探出头来,到时候再给它周围压点土,小小的瓜苗就以独立的姿态在大地上恣意生长了。此时,正是“放风”阶段,如果霜冻来临,对于尚处柔弱襁褓中的幼苗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爸和妈正在紧张激烈地商讨着解决方案,爸眉头紧锁着:“要不拿胶布粘上吧,先对付一夜,明天再揭开。”妈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那胶布粘性太大,揭开的时候一使劲就得把薄膜弄坏,还容易伤着苗。”
“要不放块纸挡一挡呢?春天的霜冻也就是风冷点,把风挡在外面,明天一早暖和了就撤掉。”
“哎,这个行。”妈同意了。
出于谨慎,爸先拿着几张纸去瓜地里试验一下,验证一下是否可行。一顿饭工夫,爸回来了,从他那踌躇满志的神情中,我们明白了,可行。
于是,我们全家集体上阵,拿来旧报纸,照着爸裁成的大小,预估一下数量,裁出一大摞纸片。然后,爸、妈、我、姐,四人一行,疾行至田间,一人一垄,郑重地摆开架势。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爸弓身,用食指轻轻地挑起薄膜,把纸片的两角顺进去,再把纸片弯成穹隆状,顺势插入另外两个角。这一切,爸是屏住呼吸完成的,完成后再仔细地检查一下。我们也照着爸演示的流程,把纸片一个一个地放进去。一垄地大概有二百米,一共得有二十多垄,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一個一个地,轻轻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大功告成了,天已经全黑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彼此都不说话,但心里都充盈着快乐、满足与心安。
那一夜究竟有没有霜冻呢?或许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抵抗霜冻的美好记忆,能让我幸福到如今,回味无穷,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