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车

赖海石

“瑛姐。”

听到车外一声叫喊，我轻踩刹车，往后视镜看去。只见一袭浅蓝色的裙子一闪，便旋到了半开的车窗前，是兰梅。兰梅和我住同一个小区，以前还和我一起共事过，后来她跳槽去了临近一栋楼内的另一家公司。我们偶尔还会碰上一面。

兰梅环视了一遍车内，面露羡慕之色：“好漂亮啊，是你新买的？”

我莞尔一笑：“挤公交车太麻烦，我还因为迟到被领导批评了几次，就咬咬牙买了这辆车。”

兰梅说：“那我今天可不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去上班？”

我揿一下门锁开关，不假思索地说：“上来吧，一脚油门的事，有个人一起说说话还好呢。”

一路说笑，转眼就到了公司。临下车，兰梅说：“比挤公交车舒服多了，下班还搭你的顺风车回家。”

我口头上应着：“没问题。”心尖尖上却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了一下，有种无法言说的不舒服，但这种闪念刚冒了一点芽尖便被我摁回去了。

下班后，我刚启动车子准备回家，忽然想起早上答应兰梅的事，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应该放人家的鸽子，只好熄了火，等她下班一起回去。

蘭梅自然是高兴，像捡了宝，一路谈笑风生。

我热情的火焰却不像早上来时那般旺盛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出小区，兰梅早已在路边等候，旁边还站着一名男子。看见我疑惑的眼神，兰梅解释说：“这是我男朋友，也在我公司附近上班。干脆我们一起搭你的顺风车好了。”

我说：“没问题，没问题，一脚油门的事。”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草。我强行将冒上来的不舒服压了回去。

兰梅和她男友一闪身钻进车内，在后排座位稳稳当当地坐好了。

为了使车内的气氛不那么尴尬、沉闷，也为了让他俩不会感觉到我对他们搭顺风车不太高兴，我打算找点轻松的话题跟他俩聊聊天，却发现纯属多余，因为他俩在座位上摊开了买好的早餐，有鸡蛋、牛奶、可乐、面包……他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打情骂俏，简直就当我不存在。

他俩下车时，没有把垃圾带走，后排座位上到处是面包屑、鸡蛋壳，倾倒的可乐还渗进了坐垫。心疼啊，我专门去汽车美容店花了几千元装的内饰……

下班时，兰梅和我一起准时到了停车场，她的男友却因加班而让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此时，我已清楚地知道，答应兰梅搭顺风车是个错误。

这天早上，我因为感冒起床迟了，兰梅很不高兴，说：“瑛姐，你是越来越懒了。”她男朋友竟说：“要是我迟到被扣了奖金，就要罚你请客吃饭哈。”虽是开玩笑，却让我憋了一肚子气。

我感到憋屈，傍晚下班后，就故意不那么快回家。我打电话给兰梅说：“兰梅，我今天要加班，你们先搭公交车回去吧。”兰梅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我说：“还不知道加到几点呢。”兰梅说：“反正我们也没事，等多久也不怕。”他俩竟然叫了两份外卖，蹲在路边一边吃一边等，直到两个小时后我下来。我真是服了他们。

他俩仍是每天心安理得地搭我的顺风车，仍是每天买两份早餐，把后排座位弄得到处是残羹剩饭。我想把车开到汽车美容店去清洁，但想到回来还会被他们弄脏，也就罢了。

我感觉自己像被蚂蝗叮上了，甩也甩不掉，心里很不痛快。和网友聊天时，我无意中透露了心迹。网友帮我出了个主意，我决定试试。

那天下班回家时，我在车上和兰梅热乎乎地聊天，然后，我叹口气说：“兰梅，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块钱，我弟弟要结婚了，还差好多钱。”好像电台忽然没了信号，网络中断，中途停电，许久，兰梅都不发一语。我说：“我就这一个弟弟，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不然也不会向你开口。”兰梅说：“我们……本来也没多少钱，也想……买一台车。”

此招果然奏效，第二天早上，我没看到兰梅在路边等，打电话问她，她说已和男朋友搭公交车走了。

下班后，我在兰梅公司楼下等到她，又和她提了借钱的事。她说：“不好意思，真的拿不出，我的钱都交给男朋友管了。”我叫她坐我的车回家，她正犹疑之际，她男朋友过来了，拉着她的手就走，死活不肯坐我的车回家。

我松了一口气，把车直接开到汽车美容店，大声问：“老板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