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业电影在消费社会语境下的艺术表达特点

杨雯坷

让·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理论是对当时 社会中的一些典型文化现象的一次重要总结， 所谓消费社会是指一个以消费为主导的社会形 态，经济、政治、文化和日常生活都受到消费 的支配和影响。在这种社会中，消费成为一种 文化、一种生活方式和社会行为，而不仅仅是 满足人类基本需求的手段。在当今社会中， 由于中国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人们已经可以看 见消费社会的社会特征，并且在大众的日常生 活习惯中也出现了消费化的特征。在这种消费 社会背景之下，作为大众文化的典型——电影 艺术则更是受到影响，电影艺术不仅仅具备艺 术价值，更是开始向艺术消费品转变，电影艺 术成为大众消费、消遣的对象，商业电影开始 出现。电影艺术的生产已经越来越被认为是一 种迎合大众需求的艺术生产活动，生产出来的 电影作品愈发具有通俗化、娱乐化的特点，批 量生产的商业电影具有“低投入、高收入”的 特点，这种电影市场现状给许多相关人士带来了焦虑，认为这种创作背景会催生出许多“烂 片”，是电影艺术所面临的一场灾难。因此在 当今社会中，如何在消费社会语境中创作出既 满足大众审美需求又满足创作者艺术价值追求 的电影作品成为许多电影创作者必须面对的问 题。

一、消费社会语境下中国商业电影的整体呈现

自 21 世纪以来，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中国 也开始进入全球化时代，在此背景之下中国的 电影行业开始快速发展，中国电影也迎来了市 场化及全球化的挑战。面临好莱坞为代表的系 列大片引进中国对中国电影市场造成的冲击， 中国电影行业被迫开始大量生产，越来越多的 艺术电影创作者转去创作商业电影。但短时间 内大量的国产商业电影上市很容易造成数量骤 增但质量差的局面，这种质量不好的烂片更不 可能竞争过国外引进的通过完整生产体系生产出来的好莱坞系列大片。后来国内电影创作者 意识到了影片质量的重要性，虽然生产的电影 数量不算多，但产出的电影质量明显提高。特 别是在 2015 年之后，国产电影出了几部极具 中国特色、受中国大众喜爱的电影作品（例如 《大圣归来》《哪吒》《我不是药神》等）， 在全球化、市场化的冲击下，中国商业电影从 之前的追求数量转变为追求质量方面的提升。

经济的快速发展为中国的科技发展提供了 坚实的经济基础，推动了中国现代化媒体技术 的进步，对国内大众消费文化的传播起到了积 极的推动作用。随着大众消费力的逐渐提高， 国内的物质生活逐渐丰富，市场化及商品化水 平也持续提高，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娱乐至 死”的社会风气。如今电影行业为了迎合大众 的喜好，越来越多无厘头搞笑、剧情单调、无 营养的电影开始出现，例如被观众所诟病的贺 岁档喜剧片《囧妈》《新喜剧之王》等。但商 业电影创作者也在不停地进行创新，包括在叙 事结构方面具有重大突破的宁浩所导演的喜剧 《疯狂的石头》，具有突破意义的国产科幻片 《流浪地球》，以及现象级青春题材电影《夏 洛特烦恼》等。总体来说，在消费社会语境 中，中国商业电影整体质量参差不齐，有在艺 术上有所造诣并且受到大众喜爱的影片，也有 一味追求票房而丧失艺术价值、制作粗劣的低 质量电影作品。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有烂片出 现是正常现象，但除烂片之外也产出了一些既 满足消费社会语境下大众需求，又能够体现创 作者艺术追求的好电影。

二、消费社会语境下中国喜剧电影的价值体现

喜剧电影类型是商业电影的典型，其拥有 满足大众娱乐需求、逗乐大众的作用。喜剧电 影与喜剧类型的戏剧有较为类似的作用，即通 过喜剧的形式引起观众的笑，在笑的同时起到讽刺社会现实中的恶、展现人性之美的作用， 以喜剧情节反映悲剧内核。搞笑只是喜剧电影 的一个特征，它并不是以逗乐观众为主要目的， 而是借助轻松愉快的故事剧情、巧妙的情节构 思以及幽默诙谐的语言来达到批判社会丑陋、 歌颂人间美好的最终目的，具有一定的社会价 值。

在中国步入消费社会的背景下，大众对于 影像方面的需求越来越多元化，物质生活的富 足带来的是无穷的想象力，这些想象力都需要 在影像中得到体现。对于观影者来说，他们更 希望能够看到能让人耳目一新的电影画面，因  此很多成功的喜剧电影都是靠奇观化的表达方 式来使观众的审美需求得到满足。奇观化实际 上是一种全新的视觉表达方式，可以通过电影 叙事结构、情节展示、视听感受等方面给观众 带来全新的视觉体验，具有一定的娱乐功能， 是喜剧电影在消费社会中为迎合观众审美需要 而做出的重大尝试。喜剧电影通常通过对传统 情节和表达方式的颠覆来制造奇观化视觉表达， 以创新和多样性的形式满足观众的期待。

叙事结构是构成电影的重要元素之一，同 时也是电影艺术的重要艺术特征。由宁浩导演 的电影《疯狂的石头》在喜剧电影叙事方面具 有一定的突破性价值，这部电影打破了传统电 影线性叙事的模式，采用了多线叙事的方式， 在最大程度上拓展了电影叙事空间的广度和深 度。这部电影运用复杂的叙事结构、昏暗脏乱 的场景布置以及晃动模糊的镜头展现出当时社 会中底层人民的生活环境，是一部非常典型的 黑色幽默喜剧片，给当时的观众带来了全新的 视觉体验。在《疯狂的石头》之后还出现了许 多类似的具有黑色幽默特色的喜剧电影，例如 电影《无名之辈》在延续了黑色幽默的基础 上，还具有网状叙事的特点。所谓的网状叙事 可以被归纳为创作者在塑造影片中人物关系时 不去突出主角的存在，而更加重视多人物这一点，主要人物要在三个以上，较为轻视人物与 人物之间的直接关联，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联 更加具有间接性、偶然性。在叙事方面来看， 网状叙事的作品在结构上没有非常清晰的因果 联系，并不像线性叙事那样环环相扣，而是以 一个关键线索为主生出许多故事线，叙事结构 会发散出许多支线。在电影《无名之辈》中每 个人物都看似毫不相干，但实际上又被一个关 键线索给联系在了一起。两个劫匪闯入了女青 年的家中，而女青年恰好是马先勇的妹妹，这 一巧合使这四个人被联系在了一起。电影在塑 造这四个人的人物形象时恰好也想要突出这四 个人身上的一个共同特性，即对尊严的追求。 马先勇因为犯错丢失了原本的工作，为了证明 自身的价值而努力找枪希望当上协警；女青年 虽然高位瘫痪却依旧不愿丢失尊严，宁愿自杀 也不无意义地活着；眼镜和大头宁愿被抓也不 愿意被网友恶搞，同时在给女青年换尿布时为 了维护她的尊严而遮住她的脸。这种共性让这 些小人物出现了多面性，表面上的坏人也有善 良的一面，反映了人內心最深处的善意。这些 支线的存在让这些小人物被联系在了一起，小 人物的各种遭遇及行为成为现实中底层人物这 一整体的精神呈现。这类在叙事方面有突破营 造奇观化观影体验的喜剧电影在搞笑逗乐的同 时也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功能，那便是揭示社 会中底层人物的生活状况，在展现这些人与残 酷的现实对抗时挖掘出人性的美好，对当代处 于快节奏生活下变得愈发麻木的大众来说具有 教育意义。

三、消费社会语境下中国科幻电影中的文化体 现

国内经济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带动了中国 科技水平的发展，消费社会背景下中国国民的 想象力及创造力极大增强，对于电影这一艺术产品的艺术期待增添了想象力这一要素，因此 科幻题材电影成了一个很好的迎合大众需求的 方式。中国的科幻电影起步较晚，由于该题材 电影与社会各方面的发展具有很强的联系，所 以其发展也一直较为缓慢。自 21 世纪以来，中  国科幻电影一直存在各种问题并且未取得突破， 直到 2019 年电影《流浪地球》上映，由于其呈 现出的画面效果及故事内容是国产科幻电影之 前从未达到的高度，一时间引起了电影界的轰 动，这时才为中国科幻电影开启了一扇新的大 门。

电影是一种文化产品，它不仅是一种娱乐 形式，也是反映和传播文化的重要途径，电影  的文化特征是通过电影艺术的艺术表达特征展 现给观众的，传播中国文化也是电影艺术最终  想要达成的目的。在中国的消费社会语境中，  大众所期待看到的中国科幻电影不仅仅要有完 整且合理的世界观建构，还需要有异于西方科  幻电影符合中国人的价值观念的核心思想。电  影《流浪地球》整体上是以刘启作为主角进行  叙事的，并且在展现刘启逐渐成长、理解父亲  及姥爷、坚持拯救地球的过程中逐步感化身边  人，使得本来放弃救援的各个国家救援队继续  救援，体现的是中国所提倡的“人类命运共同 体”观念，是中国思想的艺术化表达。西方的  科幻电影例如《星球大战》《复仇者联盟》等  更多强调的是个人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 而《流  浪地球》则更加强调民众团结的力量，在电影  中人类面临灭顶之灾时，刘启一家人以及各国 平凡的普通人挺身而出，他们用自己的牺牲拯  救了地球，中国科幻电影想要强调的是每个平  凡的人类的力量。作为续作的《流浪地球 2》 更是受人类命运共同体观点影响，在延续第一 部设定的基础上强调了世界人民大团结的力量。 比起西方所倡导的个人英雄主义， 《流浪地球  2》彻底摒弃了“超级英雄”叙事，更加强调  全世界人民大团结，拯救人类的是人类命运共同体语境下的每一个普通人。电影中，要让地 球成功逃离，需要炸掉月球，需要有人去月球 上引爆核弹，在死亡面前卻不断地有人站出来 主动前往月球，在地球危急时刻普通人才是真 正的拯救者。中国科幻电影所侧重的是对普通 人民的叙事，正因为普通人在面临危险时能够 团结一致，敢于牺牲，地球才能得到拯救。在 这种叙事模式下，真正的英雄是地球上的每一 个普通人，更是能团结一致面对危机的全世界 人民，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念的体现。此 外，影片中的周喆直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的忠实践行者，他为实现全世界人民团结做出 了巨大贡献。在电影中，他在联合国会议上发 言，通过一根一万五千年前人类折断后却成功 愈合的股骨讲起，提出了人类应该团结互助， 地球的存亡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地球能够生存 下去的前提条件是要靠全世界人类的努力，不 能够将希望寄托在某个个体身上。这种求同存 异、合作共赢的价值观念就是《流浪地球 2》 向全世界所传递出的中国价值观念，也是中国 为全世界未来发展及危机应对所提出的中国方 案。《流浪地球》系列电影能够在国际上取得 成功不仅因为其与西方科幻电影有所区别，还 通过融入独特的中国文化元素，起到了展现中 国在全球文化领域中独特魅力的作用，很好地 满足了当代大众对于想象力的需求，对观众的 审美期待具有一定的引导作用。

四、消费社会语境下中国青春电影的怀旧表达

在快速发展的当今社会中，快节奏的生活 使得大众越来越怀念过去的慢时光，在艺术方 面大众开始期望看到一些怀旧内容，青春题材 的电影为迎合大众审美需求应运而生。这类电 影一般讲述的是主角在青春期的故事，故事主 题一般以青少年的成长为主。在快速发展的经 济以及大众快速增长的物欲需求刺激下，电影艺术已经成为大众的消费品，因此电影创作者 逐渐不再把重心放在电影的艺术表达上，而是 更加注重电影所能给观众带来的感官享受。在 消费社会语境下，青春题材的电影主要以唤起 观众青春回忆产生共鸣为目的，其利用的怀旧 表达方式也成了电影艺术独有的一种艺术表达 特征。

青春电影中的怀旧表达一般是通过对过 去的回忆和怀念来展现情感、意境和思想，使 得观众能够更好地理解和感受电影所传递的信 息和情感。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不同时代的中 国有其不同的文化特色，不同年龄阶段的观众 也对电影所传达的文化内容有不同的需求。青 春题材的电影主要是将怀旧元素充分符号化、 形式化，以拼贴的方式大致重现曾经的场景， 以引起观众的共鸣。一般是创作者大量使用具 有时代标志性的参考物件来引起观众的回忆及 认同，例如电影《致青春》中出现的健力宝、 铁皮盒， 《夏洛特烦恼》中的自行车、流行音 乐、三八线、春晚等元素，都是青春回忆中极 具代表性的符号元素，观众可以通过这些元素 精准定位影片所呈现的时代，引起自己青春时 代的回忆。在此基础上，部分中国青春题材电 影将故事中的人物放在具有典型时代特征的时 间点中，通过描绘主人公在成长路上不断追求 梦想、爱情等目标，展现在该时代背景下中国 青年人的成长故事， 体现中国青年的优良品德。 将故事发生的背景设定在特定时间点，特别是 设定在充满机遇的时代中，更加能够引起观众 的强烈共鸣。青春题材电影的受众群体大多都 是具有一定社会人生阅历、经历过青春期的社 会人士，而这类观众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 是都经历过 20 世纪 80 年代和 90 年代这一变革 时期，由于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等社会变革， 中国综合实力开始高速发展，在这个时期社会 中处处都存在着机遇，经历过这个时期的人们 都能够清晰感受到抓住社会机遇的重要性，在这个年代中奋斗过的人都希望能够有一部电影 展现独属于那个时代的魅力。电影《中国合伙 人》将故事背景设定在了 20 世纪 80 年代，三 个性格迥异的青年在大学里建立友情，在当时 的时代背景下三人都想要成为创业合伙人，顺 应当时的出国热潮流，各自努力通过留学、建 立补习班等方式完成自己的创业梦想。电影的 核心思想是想要宣扬这一群年轻人身上存在的 励志特点，影片中的青年们为了自己的梦想拼 命学习英语、出国留学、自主创业，为了抓住 一切机遇而奋斗。电影创作者将这种励志努力 的精神进行了集中体现，从而使观影者在电影 中人物的身上看到并回忆起自己那一代人奋斗 的场景，起到让观众怀旧的效果，从而获得观 众的认同感。这种对于怀旧效果的运用在刺激 大众消费、满足大众需求的同时实际上也是对 过往中国青年敢于拼搏的精神及中国文化的一 次宣传，在观影过程中能刺激观众回忆起自己 曾经经历过的事，与电影情节产生共鸣，能在 极大程度上增强受众的文化认同感。

五、结语

随着中国经济等方面的发展，在中国社会 步入消费社会这一特殊阶段，中国的电影为顺 应大众消费需求而发生了许多改变，电影艺术的商业化成为解决问题的主要方法。在如今消  费社会语境下的中国社会中，中国的电影创作 者为了适应消费市场及满足自身艺术追求也陆 续产出了很多优秀的电影作品，这些电影都有 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满足消费者审美需求的 同时很好地传达了创作者的思想内核，并且对 观众具有一定的启发及引导作用。作为中国商 业电影中较为典型的电影类型，喜剧电影、科 幻电影及青春题材电影的艺术表达特点具有一 定的共性。导演利用光影、色彩、构图等元素 营造出独特的视觉效果，利用叙事情节的布置 来传达影片核心思想，这些艺术表达手法的运 用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就是利用大众喜爱的商 业电影来传达中国文化及中国思想，利用电影 中反映的社会现实内容唤醒人心中的善意。在 消费社会语境下中国电影不能只追求经济效益， 同时还需要保留电影自身的艺术价值及艺术特 色，保留电影自身的艺术表达特点， 传递思想，  引导大众审美，这样才能够既满足市场需求又 能够保证电影的艺术价值，从而在消费市场上 获得大众的广泛认可。

[ 作者简介 ] 杨雯珂，女，汉族，四川成都人， 四川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影视戏 剧创作与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