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的科幻

2023-02-23 10:36飞氘
科幻世界 2023年11期
关键词:藏书科幻中学生

飞氘

科幻自晚清进入中国以来,受到不少教育者的重视,一些书籍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图书馆,由此与读者结缘。作家张天翼就曾回忆:幼年时擅长给同学讲故事,像是《撒克逊劫后英雄略》《福尔摩斯》《亚森罗苹》等书籍都是他在“通俗图书馆”看到的,其中也有吴趼人衍义的外国科幻小说《电术奇谈》,“这故事很受欢迎,我一个星期才把它说完。”(《我的幼年生活》)

在不少图书馆事业的推动者看来,“科学小说”理应成为图书馆藏书的一部分。1933年,教育家侯鸿鉴赴西南地区考察。在宜宾,他在当地名医孙我山主持的欢迎会上做了演讲,其中提到“图书馆事业,为文化之中心”“提倡科学小说,引起青年之嗜好”。(《西南漫游记》)。1935年,上海的世界书局印行了徐旭所著的《民众图书馆学》,第六章谈到民众图书馆“应备何种小说与不应备何种小说”,也认为“凡精神积极的武侠小说、冒险小说、侦探小说、空想的科学小说等,确实没有恶化成份者,亦可备”。

可想而知,当时的图书馆为读者提供了阅读科幻作品的重要渠道。不过,有藏书是一回事,借阅热情是另一回事。同是1935年,上海的开明书店出版了中学生社编的《学习与锻炼》,其中学者褚东郊的文章《谈课外活动》为我们了解当时的中学图书馆借阅情况提供了一份记录:

现在中等学校,差不多都有一个小小的图书馆,备着各种图书,供学生课外阅读。我为要明了现在中学生究竟喜欢读哪一类书,曾调查过学生借书登记簿。虽然我所得的统计材料不丰富,但可以大约的说,现在中学生最喜欢读的是文艺刊物,次之是社会科学出版物,最不受欢迎的是理论科学——逻辑学、数学和自然科学——物理学、化学、地质学,这两类书。而文艺刊物中又可分为几等,看爱情小说的比看社会小说的多,看社会小说的又比看科学小说的多,看科学小说的又比看文艺批评的、看文学史的多。这种现象,初看似乎没有什么要紧,仔细一想,真令人不寒而栗。……我并非看轻文艺,不过觉得现在中国需要科学家比需要文艺家来得急。

在作者看来,“科学小说”虽不如科学读物有益,至少还比其他文艺作品强一点。这不免让笔者想到了在自习课上偷看而终于被老师没收的科幻小说,替它感到冤屈。

1935年10月,由教育家黄炎培等人担任理事的浦东高桥农村改进会编辑出版了《一周岁的高桥(高桥农村改进工作第二次报告)》,报告了该机构在改进农村方面所做的工作。书中收有刘裕福的文章《本会图书馆的阵容》,提到今后图书馆发展的原则:

图书在不妨害正确意识范围内,当力求通俗化。……诲淫诲盗,和其他不合时代潮流的封建意识,固为我们所不取,但一些趣味化的侦探小说,玄想的科学小说,和一些有文学和史地价值的通俗小说,使民众看了即便没有好处,但是最底限度亦尽了语文和休闲教育的效能,这总比他们叉麻将、打扑克、茶馆中聊闲天,以至于一些无职业,终日“白相”的价值大得多。

这本书出版的八十年后,《三体》英文版获得雨果奖,然后,关于它的作者的传说就越来越离奇,比如“打麻将输八百块钱,为戒赌开始写《三体》”什么的,就差直接说科幻能治病救人了。

说到治病,1943年,陈天鸿、伯逵主编的《实用图书馆学讲义》提供了另一个有趣的视角:医院图书馆的藏书应该“以不至于冲动情欲为要”,所以哀情、艳情类的小说都不合适,“应选择身心上修养的图书。就是小说一门,应当置备教育小说、科学小说和历史小说”。笔者对此有一点经验:十多年前住了一次院,那时还没用上智能手机和平板電脑,所以就决定读《银河英雄传说》来消遣,现在回想,那确实是一个明智之举。

行文至此,笔者想到了以前捐给偏远地区的科幻书刊,真想知道它们如今待在何处、曾被谁阅读、是否给哪怕一个远方的读者带来过快乐。博尔赫斯有句话广为流传:“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爱书的人都明白,阅读能引领我们从尘世飞升,去往无限妙曼的时空,科幻迷对此也深有体会。

【责任编辑:阿 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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