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随穗
鸟鸣失足,跌倒在一片叶上
叶子太轻,承载不起的滑落
在此刻成为另一个动词
让这个清晨的鸟鸣懂得离开
天空太轻,那么多
高过头顶的事物遥望土地
白天的太阳和苍鹰,晚上的
繁星和睡去的云彩和好动的风
终究要落下来。天空再高
也是夜色低沉时可随手触摸的高度
每一声鸟鸣都是鸟的附属
如同花瓣是枝条的附属
海水是盐的附属,盐是人的
附属。如同白昼是黑夜的附属
如同你我是相互的附属
如同你我最终都是土地的附属
外婆的头发越白,雪就越大
坐在雪中的外婆,黑棉袄
裹住的体温是一片白茫茫的旷野
庄里唯一的路虚设在外婆的身后
落在枣树上的喜鹊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年事已高的外婆打着盹背对着正午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村庄
外婆说那是从古至今所有人的亡魂
他们很轻,他们看见了菩萨
村庄渐渐转化为冬季的意象
送雪的父亲在风声中走失已久
炊烟升高的苍茫,压低风头
走过的脚步留不住一寸值得放弃的时光
我的父亲一定是找自己的时光去了
风雪持续在另一种色彩中
越是低于身份的问候,雪色越是
浓于村庄的高度,不可企及的炊烟
正是父亲捎给风声的回信
每一片飘零的雪花就是父亲
从远方找回来的时光
霓虹灯过滤过的空气
春天成为一个假设
午夜,城市把季节拆解
所有的过往留下拼凑的痕迹
体内的石头在午夜
掀起风暴
分离和重逢,痛苦和欢乐
人间百味一一而过
奔跑吧,失散的马群
越过午夜,在天色渐亮处
马背上疾驰而过的光
正是黎明的旨意
里面坚硬的部分
触及到更硬的时光
石匠提着凿子走过来
把自己的理想和爱情
刻在时光的背面
人间风雨一次次来过
镂空的表象直抵
幻灭。石头以精华的部分
试图留下它们的沧桑
天色渐暗
石匠的灯火亮了
他用凿子刻下的午夜
只想为附身石头的预言
留下今夜的证词
喝下时光中的一部分
心事就有所托付
交给时间的很多
包括不该说出口的秘密
喝下半杯阳光
照亮体内黑暗
心事在光明中长成树
如果有一片叶子需要凋谢
那是我的烦恼
喝下腐朽的一部分
喝下往事中
正在遗失的
如果时间允许
请把秘密埋进腐朽
把往事一笔一划写在
时间的底色上
枪声在草丛中扣动扳机
青花瓷经不住风声撞击
风声易碎,所过之处
听到野兽半夜里的悲鸣
在冬天长大的野兽
试图潜伏在瞄准星之外
风声高过寒冷,猎者的体温
捂暖火药和子弹
当再次瞄准野兽惊恐的足迹
走火,填充了草木中
一万个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