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晚 图/水色花青
她连城的模样都不曾见过,亦不知晓他的姓名,却可以让他生生剥夺了她的快乐和幸福感。
编者按
林之其实没有见过城,他们相识于网络,并直到城从网络完全消失。林之从关注城到失去城,历经掉四年时间,一千四百个日夜。林之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连城的模样都不曾见过,亦不知晓他的姓名,却可以让他生生剥夺了她的快乐和幸福感。后来的很长时间,城就那么嵌在林之的记忆里,不死不灭。
偶然的机会,城在现实中遇到林之的妹妹,他从来没忘记过曾存在于网络,也存在于他生活里很长时间的叫做北方的林之。城现实中的崇延决心来到闻城见林之,他相信,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有可能感知到这个人,开启一场网友的现实奔现……
本期新人作者不晚《你是北方的一座城》讲述相识与网络的男女主,最终现实破镜重圆,互相爱着对方的人最终会变得更加坚定而一起走下去。整篇文来看算得上是一篇好文,没有狗血的故事,男女主也没有什么可吐槽滴,文笔不错,不拖拉,故事紧凑,让我们跟随本期的新人作者不晚一起走进《你是北方的一座城》
林含带崇延回家那天,林之加班到晚间八点。那时,闻城的冬季已过去大半。
林之吸着鼻子轻踩着楼梯,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三楼。
钥匙只插了一半,门从里面被推开。
林含眼角眉梢皆泛着笑喊了声“姐”将林之拉进屋里。
林含的突然出现,让林之惊喜不已。她捏了捏林含双颊接过拖鞋问:“今年寒假怎么这么早?”
林含嬉笑着答:“不早啊,再过一个多星期就腊月二十三了,你就要过二十七岁生日了。”
林之听罢踩着一只拖鞋拿脚去踹林含。
林含啊了一声被踹向客厅的位置。父亲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怎么了?”
林含答:“我姐踹我。”
“诶,我愿意,谁让你总是记挂我年龄。”
林之低头吧啦着头发走进客厅,崇延便是那个时刻撞进林之的眼眸。
后来,崇延问林之见到他是什么印象?
林之说,周身充斥着隐也隐不去的忧伤。
林之家是四室两厅,当年换房时父亲说房子大了好,亲戚来了有地方住。母亲也频频点头。房子就这么定了下来。可他们家的亲戚,除了已经过世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些拐了许多弯亲的亲戚,哪里还曾走动。以至于家里有间房,明亮整洁,却鲜少有人住。
而如今,空着的那间房,终于派上了用场。
崇延被强行留下的那刻,林之被指使着给崇延抱被子,装枕头。
母亲站在门边对林之身旁帮忙的林含说:“去把保温壶拿过来,有个新的,在你姐屋里,家里暖气大,干燥,崇延肯定不习惯,晚上说不准要喝水。”
父亲在一旁附和:“对对,你妈说的对。”
然后三个人一块儿走开。
林之换好床单,又装好枕头放在床头。三个人依旧没回来。给被子装被罩向来是林之的弱项,她从来没有单独完成过,林之皱着眉头想喊林含帮忙,没有来得及开口,有人已接下被子一角淡淡的说:“我帮你。”
是崇延,他从一开始就站立在一旁,默默看着林之。
林之点头的动作并不明显,在崇延看来,她不想麻烦他,就像换床单时,她就已经告诉他,他是客人,她来就好。
还好,她没有再次拒绝。
崇延配合林之扯着被子晃了几下,瞧着被子基本在被罩里散开,将被子放平到床上,开始一点点整理。
林之拉着边沿一点点捋平,崇延负责四个角的修整,终于全部整齐时,林之轻轻吐了口气。
崇延看向林之,她的脸有些微红,额角几缕发丝从微邦的束发带里滑出,挡住了些许眉梢。
“所以你真的不怎么化妆?”崇延忍不住问。
林之有些诧异的看看崇延,随即反应过来,大概,他是听林含提起过。
“我的工作,允许我素颜。”
崇延想问她觉得哪些工作不允许,林之已经将床铺好。她点点头像是对自己说:“嗯,铺好了。”
随即又说:“你休息吧。”
崇延想说什么,林之已经出了门。
几分钟后,崇延又看着林之敲门进来。她手里提着保温壶,另一只手抓着空水杯,将它们一一放到桌子上 。
“我们这里很冷吧?”林之问。
崇延点头:“但是暖气很好。”
林之笑笑:“这是我唯一不憎恶冬天的理由。”
关门的瞬间,林之说:“谢谢你对林含的照顾,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你。”
深夜,崇延坐在沙发里看林含发来的信息。
“怎么样?我姐不错吧?”
“嗯,很好。”崇延回。
“那我是不是可以帮你们牵线了呢?”
“这就是你想方设法把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对呀。”
“你这样乱点鸳鸯谱,你确定你爸妈,还有你姐不会揍你?”
“不会不会,我早把我爸妈拿下了。你看今天他们对你的态度,多亲切。至于我姐,我敢保证,你绝对是她喜欢的那类人。”
崇延望着屏幕想笑,问:“哪类人?”
“说不清楚,但,一定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林含发过来的那些字映进眼里,崇延将手机收好起身来到窗前。
房间里早已被黑暗隐没,他将双手插在裤袋,身量笔直的注视着远处,很长时间一动未动。
他在思考林含的话,如果,万一,他并不是林之喜欢的那类人,那他的到来还依然有意义吗?
崇延习惯晚睡。一来因为工作,二是因为失眠。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轻微的响声都能让他从睡梦中转醒,所以有人在客厅捣鼓喝水,他醒了。
崇延看看时间,四点一刻,睡下还不到两个半小时。
他翻了身,盯着天花板思考该怎么开口提及去普宁寺的事,未想出个所以然,听到屋外有人“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未眠的崇延听到。他迟疑几秒,终是跳下床出了房间。
借着窗外的一点亮光,崇延瞧见林之半跪在茶桌旁低头揉着后脑勺。
或许是疼痛太甚,林之一心在自己的脑袋上,听到一句“你没事吧?”才注意到距离她只有半米远的崇延。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是说,你怎么醒了?”林之纠正。
“失眠。”崇延回答。
“认床?”
崇延蹲下,在林之身旁摇头:“习惯性失眠。”
林之听了揉着头说:“这个,不是好习惯。”说完,“嘶”了一声。
“很疼吗?”
“有点。”
“我能,看看吗?”
“没事,碰一下而已。”
母亲房间的门这时忽然打开。
屋内的灯光顷刻间跑洒出,照亮半个客厅。
“出了什么事?”
母亲边问边走出按下客厅的灯,父亲也尾随而来。
林之看向母亲说:“没事,我喝水。”
崇延率先看到林之手指上沾着些许暗红,他匆忙按住正要起身的林之,半跪着将她的脑袋扳过来查看她的后脑勺。
身高差在,林之的脑袋,刚刚好抵在崇延胸前。
在场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崇延已开口:“出血了。”
“啊?”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林之从崇延怀里挣扎出来,父亲母亲急忙上前查看。
“果真。”父亲说。
“那怎么办?上医院吧。”母亲说。
父亲点头:“好好,我去换衣服。”
“我陪她去吧。”崇延突然开口。
林之微怔,急忙摆手:“我自己可以去的。”
“那就麻烦你了。”父亲说。
“不会,我去换衣服。”
医院距离林之家五分钟车程,诊疗包扎用去不到二十分钟。
半小时后,林之和崇延回到家楼下,来来往往的过程中,除了谢谢,不客气,俩人没多说一句话。
林之难免觉的尴尬,她松开安全带,重复说谢谢,准备下车上楼。
车门未开,崇延突然说:“你们姐妹两个,似乎都不太会照顾自己。”
林之侧目,崇延整个人淹没在黑暗里,一如此刻的林之。她瞧不清楚崇延的面容,只是知道他同样望着她。林之收回目光:“我只是有时候,容易走神。”
“这同样不是个好习惯。”崇延说。
林含的电话在这时打来,问何时到家。
林之心里想,刚刚那么大动静没给她吵醒,现在反而醒了!
挂断电话。林之和崇延默默上楼。
林之只是皮外伤,消毒上药以后,两三天应该会转好。这些,崇延在医院就已经汇报回林之家。所以进了家门,大家都很平和,寒暄几句,各自回房休息。
只有林含,使劲抱了抱林之后才回了房间。
林之关掉客厅的照明灯,未走进房间,听到崇延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去过普宁寺吗?”
林之最早去普宁寺那年,只有五岁。
因为身体不好,时常吃药打针,受了不少苦楚。
母亲原不是信佛之人,然爱女心切,还是抱着林之去了寺里。
烧香拜佛后,母亲为林之求了护身符。
也是稀奇,自那以后,林之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壮。母亲欣喜,便每年去寺里参拜,算是还愿。
林之只要时间允许,也会随母亲同去。
崇延房间里的光映在墙上,林之借着那些光看到他的影子。她忽然想起有谁说过,人最好看的其实是影子。可那个当下崇延的影子并不好看,弯折且朦胧,丁点比不得他本人。
林之抿着嘴唇看向崇延点点头。
“能麻烦你抽时间带我去一趟吗?”崇延询问。
似乎好久,崇延才听到林之说:“好。”
这件对林之来讲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事,拖延一个星期才履行。因为她头上有伤,因为她还要上班。
崇延说,他不能因为自己一点私事,让她带伤“上阵”,让她耽误工作。
这期间,崇延多次提出去住酒店,被父亲母亲,尤其是林含拦了下来。
为了留下崇延,林含甚至将崇延的空行李箱锁进自己柜子。
崇延拿林含没办法,林之也拿林含没办法。
有一天晚上,林之半夜睡醒跑进林含卧室问她是不是喜欢人家崇延?
林含眯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说:“是呀,我一直很喜欢他。”
林之汗颜,她这妹妹倒是坦荡。
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男人,邻居自然有问法。
撞见时,林含总说:“我爸干儿子。”
崇延开始还尴尬,后来也就习惯,跟大家笑笑,被林含拖着就走了。
母亲说年关将至,普宁寺上香的人会比往日增多,车只能停到山下,剩下一公里的路,需要步行,比较花费时间。
所以周六,林之和崇延起了大早。
原本林之要林含同行,林含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才不要去,起那么早,还那么冷!”
林之踢她:“这么好的机会,你浪费掉。”
林含愣了许久说:“让给你。”
林之无语,匆匆放弃。
市区到普宁寺原本需要两小时车程,而那天行进到普宁寺所在的林县,交通便一直不顺畅。走走停停,两个半小时过去,林之和崇延还赌在距离普宁寺山下两公里处。
车厢里放着广播,播一首不知名的摇滚风英文歌曲。
崇延侧目望了望盯着车窗外的林之问:“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
林之看向崇延:“后悔什么?”
“后悔没硬拉上林含。”
林之尴尬:“我只是,怕你会觉得无聊。”
林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一路下来,除了必要的路程指向,她和崇延几乎没什么交流。她并不认为,世界上会有哪些人喜欢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多于性格欢愉的人。尤其是,男人。
崇延沉默,侧眼瞧向窗外的时候说:“不会。”
林之没有反驳,这种在她看来比较倾向于礼貌性的言词,她向来不会纠结,这或许也能算作,她留给对方的礼貌。
狭长的车流这时开始松动,几分钟后,车已正常行驶在公路上。很快,他们在山脚停车,随大部队朝山上行去。
沿途没有赏心悦目的风景,有的只是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杂草和一些散落在人力无法触及的山间的塑料垃圾。
林之问崇延:“来到这里会失望吗?”
崇延反问:“为什么失望?”
“因为即便是通往‘神灵之地’的路途,人们依旧会为所欲为。”
“你是指?”
“那些被随手丢弃的垃圾。”林之无奈的笑。
崇延有一时恍神。
“你会失望?”崇延问。
“有时候会。”
“为什么?”
“因为原本信仰就不纯粹,这只能让它更不纯粹。”
“很难理解吧?”林之又说。
崇延沉默。
接近山顶,崇延突然说:“很多人参拜是有求于‘神灵’,这本就不纯粹,能做到不恶化周围环境,也是种不纯粹中的纯粹,对吗?”
林之停驻,望着走过她几步的崇延的脊背想起林含对她说,他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男人。
愣神的间隙,崇延转身望向林之问道:“不舒服?”
林之摇头,疾步赶上。
普宁寺门前不足两百米的街道,被各种小摊填满,多数摊位供卖各式香柱。
林之问崇延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崇延摇头。
林之忽然好奇,这个地道的烟海男子,为什么会来普宁寺?她问过林含,并不是林含告诉他有关普宁寺的事。
林之陪崇延在寺里转了许久,每个神殿他们都有停驻,虽未焚香,林之却看得出来崇延的虔诚。
重回到第一座神殿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崇延望望林之,她也望着他。
“饿吗?”崇延问。
“还好。”
“抱歉,我忘了时间。”
林之微笑摇头:“我妈妈来到这里,也是如此,很正常。”
“我们现在回城?”
林之点头:“如果你所有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
下山途中林之买了两瓶水和两个油酥饼,可以消除一些饥饿感。
崇延从未吃过这种只有手掌心大小的烧饼,表示很好吃。
林之笑:“你回烟海的时候,我帮你买些。”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比起你对林含的照顾,它只是个看不见的微生物。”
崇延失笑,想着这是什么比喻,对林之说:“那就先谢谢你了。”
“如果真的想谢我,回答我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怎么样?”
崇延微怔,望着林之点点头。
“你有女朋友吗?”林之转到崇延对面,微笑且认真的看他。
崇延停驻,与林之四目相对。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她的意图,就见一个东西远远朝他们飞来。下意识的,崇延将林之向他拉去。
林之就那样突兀的跌进崇延怀中。之后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面发出砰的声响。她挣扎着从崇延怀中逃出来,望见落在一旁的一个塑料瓶子,里面装着各种石子。
林之凝眉望向远处,肇事者是两个孩子,看见砸了人,落荒而逃。
崇延正抬手拍着右臂衣服上的灰尘。很明显,他用胳膊挡下了那个朝林之飞来的瓶子。然他的神情,却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之看着崇延,生出满心的歉意。她上前握住崇延的手臂抬眼看着他说:“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简短而略似命令的话,让崇延拍打的动作停下来。他看向林之,诧异她竟会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崇延望着林之点头,伸手去挽右臂的衣服。
林之却挡开他的手臂开口说:“我来。”
崇延近乎乖巧的被林之拉到路边,他低头望着眼前神色担忧,动作轻柔的姑娘。心底萌生出久违的安定感。
手臂上,果然被砸起一片於红。
林之抬头看向崇延问他疼吗?
崇延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连她看了都会觉得疼。林之眉头皱着想。
她愧疚的对崇延说抱歉。
崇延整理好衣服轻笑着问:“为什么跟我道歉?”
“如果不是我……”
崇延并不等林之讲完。
“你非要这么纠结,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认为,以后我都不能再让你或者任何人帮忙,因为可能,还会遇到其他问题。”
林之明白崇延的意思,她放弃理论,只淡声说:“好吧,我们不谈这些,尽快回去,你需要看医生。”
林之要走,崇延拉住她认真且缓慢的说:“谢谢你,但真的不用,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林之静静看了崇延几秒钟后点点头,她从来不是一个擅长说服别人的人,从来。她擅长的,只有说服自己。
山下车辆停的到处皆是,林之费了一些时间才顺利驶上大路。
车厢里依旧放着电台,播多年前的老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童安格唱,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的太近。
崇延在这个瞬间声色寡淡的说:“我单身。”
林之用了一些时间来反应这件事,之后她说:“喜欢的人呢?”
“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当然,你的自由。但是崇延……”林之停顿。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林之第一次说出崇延的名字,无论是她还是崇延,都因为这两个字心头稍感异样。
林之轻咳一声,用来缓解心底的那一丝慌乱。
“你应该清楚林含喜欢你吧?”
崇延的声音很快在车厢里传开,但他并不是在回答林之的问题,他的话同林之问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你真的完全认不出我了吗?”
林之侧脸看向崇延那刻,听到他再一句话。
崇延说:“北北。”
车厢里,歌声依旧,童安格唱——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永不在乎掩藏真心。
林之在那刻忽然想起,它是城喜欢的一首歌。很多睡眠不好的深夜,他会放这首歌助眠。林之问他为何独独喜欢这首,城回答,因为旋律很美,像母亲的臂弯。
林之收到这句话时,曾在黑暗里独自落泪。为城,也为他的母亲。
林之其实没有见过城,他们相识于网络。林之对城的所有了解,起初完全来自于他的文字和图片。总是忧伤的文字和偶尔的背影照。
林之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城总是忧伤,直到某天他写:为什么独独留我在这世间。
前期的拼凑和那天的字里行间,让林之终于晓得城的疼痛。
她连母亲生病时都寝食难安,愁容满面,更何况于他。
林之私信给城,她说:你不需要拼命忘记,记得,也是对他们的一种礼物。
城回复:谢谢你,北方。
那是林之和城的第一次谈话,简短却深刻。
后来的日子,林之总在闲暇或者感受到城的悲伤时留言给他,多数时间里,城回复的很缓慢,有时一天,有时几天,有时候,甚至收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林之在收不到回复的某次,问城的星座。
他却很快回复说:天蝎。
林之在那个时候隔着屏幕有些悲凉的笑了起来,为她的正确猜测,也为她的无足轻重。她终于肯承认,城不是忙的无法顾及,只是不在意。对不在意的事或人冷漠,是天蝎的特质。
然那时年轻的林之,战斗力无比强悍。
她并不惧怕城的冷漠,她相信自己想和城成为朋友的决心,一如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从浓重的忧伤里劈开一条路,建设起光明的未来。
所以林之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冬日对城说:你要向着太阳走,向着光亮走。
然后,她又传给他一张他拍的照片,混合着海和岩石的太阳的照片。
那是城为数不多的风景照里,林之最喜欢的一张,她猜,或许也是城最喜欢的,否则,他怎会将它设成主页的背景!
城却在那个午后回复林之:不要管我了,你不要管了。我走不出去的,也不想再走。
那时起,城开始断断续续出现,直到完全消失。
林之从关注城到失去城,历经掉四年时间,一千四百个日夜。这样长的日夜,足够林之将城刻画进心里,她在某个夜不能寐的深夜里恍然觉悟时,城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已月余。
林之在那个深夜里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连城的模样都不曾见过,亦不知晓他的姓名,却可以让他生生剥夺了她的快乐和幸福感。
后来的很长时间,城就那么嵌在林之的记忆里,不死不灭。
再后来,工作生活的琐碎,渐渐覆盖掉往日的记忆。林之想起城的次数,越来越少。林含说,这是好事。
可如今,又是什么状况?
她的网名曾是北方,却只有城,为数不多的叫过她北北。
林之忐忑的盯着崇延,看见他点头说:“没错,是我,城。”
崇延在烟海大学见到林含时,她正低头看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很快要撞到垃圾桶,崇延眼明手快拉住林含之余,瞥见她手机屏幕上微微含笑的女生照片,那一刻,崇延的心跳重重落了一下。
崇延后来问照片里是谁,林含告诉他:我姐姐,林之。
崇延想他之所以对独自在距离家乡一千多公里求学的林含多加照顾,大概源于他从来没忘记过曾存在于网络,也存在于他生活里很长时间的叫做北方的林之。
他从林含那里渐渐知道很多有关林之的事情,而最让他惊心的是她对他的念念不忘。
林含告诉他,有近一年时间,林之常常半夜惊醒,醒来后第一件事是看电脑。林含说,林之是看城有没有回来,她怕他出了意外,她总是梦到他出了事,一个人在海里游,游着游着便沉了下去,连呼叫都不曾。
崇延那时握着咖啡杯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确实因为潜水出了意外,一度在医院待了好长时间。那些年,他需要尽量避免观看电视、电脑、手机这些电子产品,他的眼睛需要长时间恢复。所以,他再不曾上过那个账号。
崇延决心来到闻城见林之,几乎是因为她的这个梦境。他相信,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有可能感知到这个人。就像当年母亲去世,他曾梦到她站在山间朝他挥手,跟他说再见。
崇延一一将这些讲给林之时,她的眼睛红了又红,终是在他落语那刻尽数落了下来。他不忍看她独自落泪,将她的头靠在他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默默安慰。
许久,林之才止了哭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望着崇延问:“你的眼睛,都好了吗?”
崇延理着林之额前一缕乱发,扬起嘴角点点头说:“好了,只是不能像从前那样昏天黑地的用眼,需要适时休息。”
林之又起了泪意,摇摇头说:“没事,以后,我帮你看。”
崇延笑:“我以为你会说,以后,你来养我。”
林之抬头,对上崇延笑意盈盈的双眼:“我可以吗?”
崇延点头:“当然。你难道忘了很久以前你同我讲过,倘若有朝一日你有了爱人,一定要和他一起到普宁寺拜上一拜。祈求你们一生平安,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