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沦为全球滞胀重灾区

江瑞平外交学院教授

全球经济正在滞胀困境中苦苦挣扎，欧洲沦为全球滞胀重灾区。对俄制裁反噬、盟友趁火打劫，成为欧洲滞胀尤为严重的直接原因。

全球经济2020年遭遇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衰退，2021年又形成二战以来历次衰退后最强劲复苏。到2021年第四季度，通胀苗头开始显露，但未受到足够重视，贻误了及时调整政策进行治理的良机。进入2022年，经济复苏带来的需求扩张更加强劲，但疫情阻断的供应链远未修复，2月爆发的乌克兰危机导致全球供应链危机更加恶化，从而导致物价急速升高且连创新高。面对物价暴涨及其引发的生活成本危机，主要经济体不得不激进加息。然而，激进加息并未阻滞通胀恶化，却导致了增长停滞，从而将全球经济推入“滞胀”深渊。2022年发达经济体消费者物价指数（CPI）高涨7.2%，比上年升高4.1个百分点，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更高达9.9%。而经济增长率则在连续下调之后，全球降为3.2%，比上年低了2.8个百分点；其中发达经济体为2.4%，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为3.7%。

在新一轮全球滞胀中，欧洲境况最为糟糕。2020年全球衰退，欧洲尤为严重，欧元区负增长达6.1%，分别比全球和发达经济体高出3.1和1.7个百分点。2021年全球复苏，欧盟势头还算良好，增长率甚至高于发达经济体平均水平。无奈好景不长，全球滞胀接踵而至，对欧洲经济冲击尤为严重。2022年欧元区CPI高涨8.3%，明显高于发达经济体平均水平，而欧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更高达27.8%。更加严重的是，连续加息后，美国通胀开始缓解，欧洲依旧居高不下。如美国CPI已从6月的高点9.1%降至11月的7.1%，而欧元区则依旧高达10.1%。欧元区经济停滞更加严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将其2023年增长率下调至0.5%，世界银行更将其下调至零增长。

欧元区遭遇滞胀，有全球共同背景。而沦为全球滞胀重灾区，则有其特殊原因。先是乌克兰危机爆发后，随同美国联合制裁俄罗斯遭遇反噬，尤其是高度依赖俄罗斯进口的能源成为制裁与反制首选对象，欧洲很快陷入严重能源危机。能源短缺导致价格高涨，成为欧洲沦为全球滞胀重灾区的首要原因：一方面生产成本攀升、经营困难导致经济停滞；另一方面强力推升物价，成为通胀恶化主要动因。对俄首轮制裁半年后，欧元区2022年9月能源价格同比上涨达40.8%。

令欧洲方面愤怒的是，欧洲追随美国对俄制裁，美国却对盟友背后插刀、趁火打劫。一是当联合对俄制裁导致欧洲能源短缺时，美国能源巨头借机哄抬对欧能源出口价格，不惜以欧洲深陷滞胀为代价赚得盆满钵满；二是当欧洲企业因能源危机而陷入经营困境时，美国却推出《通胀削减法案》歧视非本土企业，促使一些欧洲企业不得不迁往美国，從而不惜以加重欧洲产业空心化和经济停滞为代价“振兴美国产业”；三是美联储“暴力”加息拉大欧洲投资收益差距，欧元汇率因之暴跌，美国通过增大输入通胀压力等渠道恶化欧洲滞胀。

二战以来，欧洲经济长期延续衰弱态势。步入新世纪后，更加多灾多难、命运多舛。尤其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曾使欧洲经济遭受严重冲击。2009年欧元区负增长4.3%，比身处危机中心的美国（-3.5%）还要严重，更是远远高出0.7%的全球负增长水平。而当2010年全球经济走出危机走向回升之后，欧洲却很快遭遇了主权债务危机，且与金融危机形成“金融—财政”危机恶性循环，加上人口老化、难民问题、英国脱欧等，欧洲经济长期处于低迷状态。

目前的严重滞胀很难迅速走出，欧洲经济未来前景更加艰难。一是乌克兰危机走势充满变数，即便战争能够结束，围绕俄罗斯的制裁与反制也很难马上解除，这意味着导致欧洲滞胀特别严重的首要原因短期很难改观。二是以《通胀削减法案》争端为代表的美欧冲突仍将延续，“美国优先”仍将对欧洲摆脱滞胀造成重重阻力。三是欧洲自身摆脱滞胀的政策手段也十分有限。如乌克兰危机迫使军费增大，挤压促进经济复苏的财政手段。继续加息本身又是“双刃剑”，即便能够抑制物价，代价却是损害增长，何况欧洲央行所面对的，本来就是不同成员的不同经济形势和不同政策诉求。还有人口高龄化、移民难民等长期问题，都会对欧洲经济的未来投下浓重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