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潜力及影响因素*

王 娟 马红梅

(1.中国海洋大学 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2.中国海洋大学 海洋发展研究院，山东 青岛 266100)

一、引言

旅游贸易是指当外来国家的旅游者入境本国旅游时，从事本国旅游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充分运用国内旅游资源，对其进行完善的旅游服务指导并因此获得消费者报酬的一项活动，故又称旅游服务贸易。[1]截至2019年，我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境旅游客源国，出境旅游市场规模达到1.55亿人次，在国际旅游服务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目前，我国的旅游服务贸易市场呈现显著的“马太效应”，以我国港澳台地区和欧美、东盟等国家为主，对其他国家的旅游服务贸易相对较少。

小岛屿国家主要分布在太平洋地区，加勒比地区，非洲、地中海、印度洋和南中国海三大区域，共计38个联合国成员国。长期以来，小岛屿国家的发展受限于领土面积小，国内市场狭小、远离陆地市场等现实制约以及海平面上升和气候变化等自然威胁，在发展过程中形成长期的外部援助依赖，常被裹挟于地缘政治冲突之中，缺乏经济、政治独立自主性和外交话语权。依赖高品质的海岛自然与人文资源对国际度假旅游市场形成较强的吸引力，旅游业已经成为小岛屿国家的支柱性产业之一。经合组织(OECD)报告显示，2/3的小岛屿国家旅游业占GDP比重在20%以上。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出口每增长1%，则GDP在长期增长0.72%、在短期增长0.24%。[2]新冠疫情对全球旅游业造成了沉重打击，世界旅游组织统计数据显示，小岛屿国家接待国际游客数量从2019年的340万人次直线下降到2020年5月的2.2万人次，使得以旅游业为导向的小岛屿国家收入大幅减少。太平洋地区的小岛屿国家通过加入澳大利亚、新西兰主导的“旅行泡泡”计划、降低旅游商品和服务税等政策拉动旅游服务贸易复苏。进入新时代，明确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和潜力对于调整双边贸易结构、明确旅游合作方向和重点领域具有重要意义。

英国、法国等国作为历史上小岛屿国家的殖民宗主国，与小岛屿国家语言相通、政体相近，为双边旅游贸易往来提供了便利。同时，小岛屿国家的殖民遗址、遗迹对英、法等国的旅游者具有情感吸引属性和亲近属性，使得二者较易结成密切的旅游目的地与客源地关系。独立后，小岛屿国家以英、法等西方国家为主要客源市场和投资来源发展旅游经济，旅游贸易发展具有显著的国别依赖特征，贸易合作基础深厚、具有先发优势。为在“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寻找更为多样化的合作支点，我国不断加强与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合作，这不仅在经济层面上有助于提升小岛屿国家自主发展能力、满足我国人民高品质出境旅游需求，而且在构建“海上丝绸之路”全方位合作网络、共同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关于旅游贸易的现有研究大多沿着“现状—问题—对策”的思路展开，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分析影响旅游贸易发展的因素。汇率是国际贸易中的一个关键变量，汇率变动会影响游客的出境目的地选择，进而影响到旅游服务贸易的金额。另外，本币实际汇率在促进本地到目的地出境旅游贸易的同时会抑制本地到其他目的地的旅游贸易。[3]航空和旅游事业的发展紧密相连，国际航空客运与入境旅游服务贸易之间存在互惠正反馈关系，国际航空客运的发展能提升入境旅游服务贸易水平。[4]Tang R.通过研究日本贸易便利化与入境旅游效率之间的关系，发现贸易便利化能够放大航空运输能力、国际旅游收入、免签政策对入境旅游效率的积极影响，能够有效缓冲自然灾害的负面影响。[5]学者们认为，促进消费结构改革、加强信息化技术应用、完善中国国际旅游贸易法律体系、创新合作模式加强旅游服务贸易合作等措施可以提升中国旅游服务贸易发展质量。[6][7][8]现有研究以东盟国家以及欧美等主流地区的旅游贸易为主，[9][10]关于中国和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的研究鲜有涉及，而已有关于小岛屿国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小岛屿国家优质旅游资源所产生的吸引力,小岛屿国家在应对粮食安全、气候变化、全球公共卫生事件中应对策略及启示等方面，[11][12][13]或者是“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林产工业等货物贸易的效率和潜力，[14]对于中国与小岛屿国家之间的贸易或者旅游贸易的研究十分匮乏。[15]文章首次运用随机前沿引力模型来测算2006—2018年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和潜力并探究其影响因素，以期为中国深化与小岛屿国家的旅游合作提供方向指引和实证检验。

二、研究对象的旅游业发展概况

小岛屿国家旅游资源禀赋与旅游产业发展基础是国际社会与之开展旅游服务贸易的主要依据。受数据可得性影响，本文开展研究的小岛屿国家共八个，分别是太平洋地区的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和东帝汶，加勒比海地区的巴哈马、古巴、牙买加、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印度洋地区的毛里求斯。

斐济享有“南太平洋十字口”的美誉，人口规模和国土面积居于南太平洋岛国前列，拥有世界遗产一处。2019年，斐济共接待国际游客89万人次，旅游业对GDP的贡献维持在20%以上，全国约1/3的劳动力从事旅游业。澳大利亚是斐济最大的入境旅游客源国，其次是新西兰、美国、中国，目前已开通与中国香港地区的直航，可免普通护照签证。巴布亚新几内亚旅游资源丰富，但开发程度低。由于历史上的联系和地理上的临近，澳大利亚一直是巴新旅游最大的客源市场，菲律宾、新西兰和中国是新兴市场，已开通至中国香港的航班。旅游业是东帝汶突破石油出口依赖、实现经济多样化的关键发展领域。受地缘临近、历史和宗教等因素影响，东帝汶的入境游客主要来自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和葡萄牙。

巴哈马是世界著名的旅游胜地，旅游业是其国民经济第一大支柱产业，约占GDP的40%，旅游业就业人数超过50%，巴哈马接待的外国游客大多来自美国、加拿大、欧洲地区国家，中国是巴哈马第十大客源国，已互免普通护照签证。古巴是加勒比海最大的岛国，是加勒比海地区中国入境旅游者数量最多的小岛屿国家。拥有世界遗产数量九个，加拿大、美国是其主要客源国。旅游业成为古巴重点发展的部门和主要创汇产业之一，世界遗产数量多、自然保护区面积大，为旅游开发提供了良好的资源基础。旅游业是牙买加重要的经济部门，主要客源国是美国、加拿大。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9年《旅游业竞争力报告》，牙买加在参评的140个国家中排第76位。作为最早与中国建交的加勒比国家之一，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游客主要来自美国、加拿大、欧洲及加勒比海地区其他国家。

表1 中国与小岛屿国家旅游合作情况

毛里求斯是研究对象中唯一与中国内地城市开通直航的小岛屿国家。旅游业是该国的支柱性产业。2019年，毛里求斯的旅游业收入达到631亿卢比，约占GDP的12%。受地缘临近、文化同源和市场推广等因素影响，毛里求斯的客源市场主要集中于欧洲以及南太平洋、印度洋地区，法国、英国是其主要客源国，中国是毛里求斯第七大客源国，已互免普通护照签证。

总体而言，中国赴各小岛屿国家的旅游人次占比和增长率整体呈现倍增趋势(见表2)。其中，斐济的增长态势最为强劲，在过去12年间到访中国游客数量增长58倍，其次是毛里求斯，增长12倍，即使增长率最少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也达到了1.76倍。

表2 2006—2018年中国赴小岛屿国家旅游人次占比和增长率 (%)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模型介绍

已有研究分析影响贸易的因素主要是运用引力模型，但是引力模型会造成模型估计结果的误差，因为该模型会将贸易摩擦忽略不计或假设其值很小，归为随机误差项。为了更好地识别阻碍贸易的因素，研究者们将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分为两部分，分别是随机前沿和贸易非效率，将贸易因素精细地划分为自然和人为两大类。其中，经济能力、地理距离、市场规模等自然类的因素归到随机扰动项，而签证情况、外汇收入占比等人为干预的因素则纳入贸易非效率项。由此，模型估计结果更加准确，使阻碍贸易的因素更加凸显。

早在1957年，Farrell M J.首次提出用随机前沿分析方法来测算生产函数的技术效率。[16]1977年，Meeusen W和van den Broeck J、Aigner D等学者在随机前沿方法中通过引入面板数据来进行生产技术效率问题的分析研究，[17][18]后逐渐被引入国际贸易中分析贸易效率。该方法的基本模型为：

Yijt=f(Xijt,β)exp(θijt)exp(μijt)，μijt≥0

(1)

其中，Yijt表示 t时期 i国(中国)对 j国(小岛屿国家)的实际旅游贸易水平；Xijt是影响旅游贸易水平的主要因素；β是待估参数；θijt表示随机误差，μijt是贸易非效率项，二者相互独立，且服从均值为0 的正态分布。

在式(1)中，当μijt为0时，i国对j国的旅游贸易水平达到最优状态，即贸易潜力为：

Yijt*=f(Xijt,β)exp(θijt)

(2)

通过式(1)与式(2)之比可得贸易效率，即：

TEijt =Yijt /Yijt

(3)

当μijt =0时，贸易效率TEijt达到最大值1，此时Yijt =Yijt *，贸易达到理想状态。当μijt>0时，贸易效率TEijt介于0到1之间，此时贸易并未达到理想状态，存在贸易阻力。

对式(1)两边取对数得：

LnYijt=Lnf(Xijt,β)+θijt-μijt,μijt≥0

(4)

式(4)可以计算贸易潜力和贸易效率的值。对数化处理一方面能够避免数据波动造成的误差，另一方面对数形式中的估算系数对应变量的弹性。中国对各个小岛屿国家之间的旅游贸易本质上和随机前沿生产模型是类似的，均为经济能力、市场规模和地理距离等变量的函数。

(二)模型设定

1、随机前沿引力模型

依据传统的引力模型，从中国对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出口的角度设立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主模型的变量包括中国和小岛屿国家的经济规模、地理距离以及总人口数三个短期内不随时间改变的自然因素，构建如下所示的旅游贸易随机前沿引力模型：

LnPijt=β0+β1LnPGDPit+β2LnPGDPjt+β3LnPOPit+β4LnPOPjt+β5LnDISij+θijt-μijt

(5)

其中，i表示中国，j表示小岛屿国家，Pijt表示t年中国到小岛屿国家的旅游人数。PGDPit和PGDPjt分别为中国和不同小岛屿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对旅游业的开展越有利，因此预期其与Pijt正相关。POPit和POPjt分别为中国和不同小岛屿国家的人口总量，人口总量越庞大，说明该地旅游市场规模和潜力越大，因此预期其与Pijt正相关。DISij则表示中国和不同小岛屿国家的首都之间的距离，地理距离越远，出游成本越高，出游率越低，故预期DISij对Pijt具有负向影响。θijt为误差项，μijt是贸易非效率项。

2、贸易非效率模型

为进一步研究影响贸易的因素，需要构建贸易非效率模型，设定如下：

μijt=λKijt+εijt

(6)

将小岛屿国家的航空运输客运量、旅游外汇收入占比、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比以及两国之间的突发事件等人为可控因素纳入贸易非效率模型，建立如下回归方程：

μijt=λ0+λ2IATjt+λ3S_TIEjt+λ4TRVLjt+λ5FDIijt+λ6VISAijt+λ7EMEijt+εijt

(7)

释变量IATjt是小岛屿国家在t时期的航空运输能力，国际航空运输客运量越多越有利于双方旅游贸易的开展，从而降低贸易阻力，因此预期其与μijt负相关。EMEjt代表的是t时期不同小岛屿国家的突发事件，例如新冠肺炎等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气候变暖等自然灾害和恐怖分子袭击等社会安全事件，突发事件严重影响旅游贸易活动的开展，次数越多，贸易阻力越大，预期其与μijt正相关。S_TIEjt表示小岛屿国家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例，服务业就业人数可以间接表示该国的旅游接待能力，旅游接待能力的提升可以降低非效率项的作用，因此预期其与μijt负相关。VISAijt是t年中国和各小岛屿国家之间的签证情况，可以表示两国之间的旅游便利化程度，其中1为免签，0为不免签，预期其与μijt负相关。TRVLjt表示t时期小岛屿国家的旅游外汇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比例越高，该国的对外开放程度越高，中国对其贸易越容易进行，预期其与μijt负相关。FDIijt是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数值越大对于旅游贸易的推动作用越大，预期其与μijt负相关。

(三)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文章选取变量的依据是Armstrong S.对引力模型核心变量的建议以及国内一些学者对旅游贸易、旅游业对外投资等的相关研究，[19][20][21][22]具体如表3所示，同时选取2006—2018年共计13年的面板数据展开研究，部分缺失数据采用时间序列中的移动平均法进行补充。自2020年起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范围内旅游业受阻严重，与前期数据存在较大波动，为保证数据的稳健性，未选用2020年以后的数据。

表3 变量及释义

主模型中的Pijt数据来自UNWTO(世界旅游组织)数据库，PGDPit、PGDPjt、POPit、POPjt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DISij数据来自CEPⅡ(法国前景研究与国际中心)数据库。副模型中的IATjt、TRVLjt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EMEjt数据来自外交部官网和百度新闻，S-TIEjt数据来自国际劳工组织数据库，FDIijt数据来自商务部官网，VISAijt数据来自中国领事服务网。

四、实证结果分析与讨论

(一)模型适用性检验

首先，针对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在本研究中是否适用，进行检验验证，表4表明，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模型存在贸易非效率项。然后，就贸易非效率项是否受时间影响进行检验，根据LR统计量一栏信息可以得知,时间变化时，贸易非效率也在变化，故而采用时变模型。

表4 模型似然比检验结果

(二)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估计

表5中列出了最小二乘法、时不变和时变三种模型的估计结果，除POPit之外其余变量的参数符号均一致。表5中数据表明，在时变模型中，贸易非效率项的影响程度为96.5%，十分趋向于1，故需进一步厘清造成贸易非效率的因素。根据表5中η数据，一方面，其值不为零，故在本研究中为力求数据结果的准确性，选择时变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另一方面，η<0，即贸易非效率因素会持续增高，贸易阻力不断增大，需进一步提高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

表5 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由表5中的时变模型可知，中国和小岛屿国家的经济水平、人口规模和地理距离等核心因素均会对中国入境小岛屿国家开展旅游贸易造成显著影响。具体分析如下：(1)PGDPit和PGDPjt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人均GDP的提高能显著提升旅游贸易水平。在“海上丝绸之路”倡议背景下，中国和小岛屿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而旅游贸易的进行恰好需要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作支撑，中国居民生活水平提升会刺激出游欲望进而有利于旅游贸易出口，而小岛屿国家经济增长能够完善基础设施，提升旅游服务，进而提高自身接待水平。(2)POPit和POPjt分别通过了10%和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均为正值，表明人口数量的增加会正向影响旅游贸易水平。人口数量的增加可以扩大市场规模，为国际旅游市场提供更多的客源，中国庞大的人口数量有着巨大的市场潜力，为入境小岛屿国家开展旅游贸易提供了市场基础。(3)DISij的系数为-0.34，但是不显著，说明地理距离不是阻碍旅游贸易的重要因素。随着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以及交通运输技术水平的提升，旅游贸易更加便利，地理距离对旅游贸易的阻力会越来越小。

(三)贸易非效率模型估计

运用一步法估计贸易非效率模型(见表6)，估计结果显示，小岛屿国家的航空运输能力、中国和小岛屿国家之间的突发事件、小岛屿国家的旅游外汇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小岛屿国家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例以及两国之间的签证情况对旅游贸易效率具有显著影响。

表6 贸易非效率模型估计结果

小岛屿国家的航空运输能力(IATjt)对旅游服务贸易的影响系数是0.2685，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国际航空运输能力会增强贸易非效率项的作用，这与预期不符合。这是因为尽管大多数小岛屿国家的航空运输客运量在不断增加，但是机场建设仍然比较滞后，至今尚未开通直达中国大陆的航班，内地游客需经各地转机才能到达。

小岛屿国家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比(S_TIEjt)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即该变量会降低贸易非效率项的影响，说明服务业就业人数增加可以提升小岛屿国家旅游接待能力，激发中国游客的旅游消费需求，进而提高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吸引力，促进中国对其旅游贸易出口。但是，小岛屿国家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比(S_TIEjt)系数较小，表明小岛屿国家服务业整体发展环境的提升对中国对其旅游贸易出口促进的影响作用相对较小。

小岛屿国家旅游外汇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TRVLjt)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与旅游贸易非效率项负相关，说明旅游外汇收入占比的增加能够促进旅游贸易水平的提升。旅游外汇收入一方面可以提高小岛屿国家的经济实力，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小岛屿国家对外开放的程度。经济发展水平和对外开放程度与旅游贸易水平均正相关。

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FDIijt)的系数为正，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抑制我国旅游贸易的出口，这表明外商直接投资会增强旅游贸易非效率项的影响，这与预期不符。这是因为FDI拉动旅游经济增长的前提是需要旅游业规模足够大，只有产业基础相对较强的时候，FDI才能表现出明显的促进作用，[23]而大多数小岛屿国家的旅游业规模均处于初级水平，且中国对其旅游投资少，旅游合作不深入，没有吸引大量的中国投资。

中国和小岛屿国家之间的签证(VISAijt)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这表明当前的签证情况降低了旅游贸易非效率项的影响，说明中国和小岛屿国家之间的免签、落地签等政策大大提高了出游的便利程度，促进了旅游效率的提升。

不同小岛屿国家的突发事件(EMEijt)在10%的显著水平上增强旅游贸易非效率项的作用。旅游地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突发事件不仅会造成旅游地的破坏，还会降低游客的出游期望。

图1 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平均旅游贸易效率图

(四)中国对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效率与潜力分析

在副模型估计结果的基础上，测度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进一步分析中国对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的市场潜力。由公式(3)中的贸易效率TEijt∈(0,1)可知，中国对某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效率值越大，说明对该小岛屿国家旅游贸易出口的潜力越小，反之贸易效率值越小，潜力越大。经测算，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是0.57，表明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呈中等水平。如图1所示，2006—2018年期间，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平均旅游贸易效率呈现波动上升趋势，但总体增长速度较为缓慢。受金融危机的影响，2008年左右的平均贸易效率出现了下滑，之后开始逐渐上升并于2015年达到峰值，2016年开始又出现下滑趋势，这表明当前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水平还不够高，有较大的提升潜力。

图2 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变动趋势

在数值计算上，旅游贸易效率是实际旅游贸易水平与旅游贸易潜力之比，当该值越接近1，则表明旅游贸易水平越高。当实际贸易水平不变时，贸易效率与贸易潜力呈负相关。(1)总体而言，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呈增长态势。自2013年以来，中国陆续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东帝汶、古巴等小岛屿国家签订旅游协议，与太平洋岛国举办旅游年活动，与斐济、牙买加等小岛屿国家建设友好城市，为双边旅游贸易开展提供了良好的政策环境。中国居民消费水平从2013年到2019年提高了63%，居民可支配收入明显提高，这为出境旅游提供了良好的经济基础。马尔代夫、毛里求斯等小岛屿国家的海岛旅游目的地不断塑造良好的旅游形象，在主题推广网站以及其他社交媒体平台投放旅游广告，旅游信息可获性、出游便利性进一步促进了双边旅游贸易的发展。(2)中国入境斐济的旅游贸易效率排第一位，入境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旅游效率排最后一位。旅游业是斐济主要的经济产业之一。联合国数据显示，斐济的旅游进出口贸易占GDP的比例已经超过50%，海岛旅游基础设施、旅游开发建设相对较为完善。早在2004年，中斐两国就签署了《关于中国旅游团队赴斐济旅游实施方案的谅解备忘录》，便利了双方旅游贸易的开展。中国和巴布亚新几内亚之间的签证业务在2019年之前便利度较低，且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产业以农业和矿业为主，海岛旅游发展水平较斐济等其他小岛屿国家处于相对较弱水平。(3)中国入境斐济、毛里求斯、东帝汶、牙买加和巴哈马的旅游贸易效率值均在0.8上下浮动，而入境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古巴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旅游贸易效率值均小于0.6，故中国对这几个国家的入境旅游仍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立足于中国入境小岛屿国家的旅游现状，测度了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并分析影响贸易非效率的因素，弥补了当前文献对旅游贸易研究的空缺。研究发现：(1)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为0.57,2006—2018年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平均旅游贸易效率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但是13年间的旅游贸易效率增长仅为2%，旅游贸易潜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从2006年以来，中国入境斐济、毛里求斯、东帝汶、巴哈马等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在不断增长，平均旅游人次从2013年的17703人增长到2018年的31295人，相应入境旅游市场有较大的挖掘潜力。(2)中国和小岛屿国家的经济规模和人口总量与旅游贸易水平成正比，但是地理距离对旅游贸易没有显著的阻碍作用。在影响旅游贸易效率或潜力的因素中，小岛屿国家的国际航空运输能力、突发事件都会加强旅游贸易非效率的作用，而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比、旅游外汇收入占比和签证情况以及中国对其直接投资存量则会降低旅游贸易非效率的影响。(3)中国对斐济的旅游贸易效率排第一，而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旅游贸易效率排最后一位。挖掘潜力排前三的国家是巴布亚新几内亚、古巴、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分别为98.44%、51.71%、45.28%，中国应该深入挖掘对这些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潜力。相比于小岛屿国家发展史上的英国、法国等宗主国，以及日本、韩国、德国、澳大利亚等较早与小岛屿国家开展多领域合作的国家，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处于起步阶段。为进一步与小岛屿国家开展精细化旅游合作、提高旅游贸易潜力与效率，还需在以下方面予以倾斜和重视。

1、依托现有贸易基础实行差异化合作策略。中国对各小岛屿国家的贸易效率和贸易潜力存在较大差距，因此，在巩固原有旅游关系的基础上，多层次、多角度展开旅游合作对提升贸易潜力意义重大。一方面，对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古巴、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等旅游贸易潜力较大的国家，应积极探索多样化的旅游贸易合作模式，优先推进与巴布亚新几内亚、古巴的旅游贸易合作，以点带面，打造合作样板，形成示范效应，进一步扩大旅游贸易规模与深度。另一方面，对斐济、毛里求斯和东帝汶等旅游贸易潜力提升空间较小的小岛屿国家，则应该探索旅游贸易合作的新方向，发掘潜在的贸易价值。将“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与各小岛屿国家的整体发展规划相结合，挖掘新的贸易增长潜力，找准旅游合作的切入点，实现双方互利共赢。

2、通过第三方合作等形式深化旅游领域合作。截至2019年6月，中国已经和法、日、意、英等14个国家签署了第三方市场合作协议。目前主要在铁路、化工、油气、电力、金融等领域与第三方市场展开合作，在旅游领域的合作较少。在新冠疫情影响之下，全球旅游业的停滞给小岛屿国家带来严重的经济损失，在旅游相关领域开展第三方合作，能够有效对接小岛屿国家的发展需求、中国的优势产能和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集聚全球合力缓解小岛屿国家的发展危机。此外，英、法等发达国家多为小岛屿国家历史上的宗主国，与小岛屿国家的合作历史久远、经验丰富，第三方联合开发有助于减少中国与小岛屿国家的文化和商业沟通成本、降低旅游合作风险，增进项目实施的地方嵌入性，进而推动更加全方位和多层次的开放合作格局的形成。

3、发展数字经济提高小岛屿国家旅游产业的信息化水平。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具备世界领先的技术优势，尤其是在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领域。因此，加大对小岛屿国家的信息基础设施投资、进行数字技术合作，尤其是在5G网络技术方面，不仅对小岛屿国家经济发展有着强大的促进作用，而且能推动双边旅游贸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加强智慧旅游平台建设、开展数字营销以及旅游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的数字化升级，成为小岛屿国家旅游产业升级的必然选择。特别是在疫情影响背景下，游客数量监控、景点查询和智能人脸识别等旅游信息技术的应用，有助于改善小岛屿国家的旅游风险防范和治理水平。积极引导在线旅游企业对小岛屿国家开展海外投资，满足中国出境游客需求的同时提高当地旅游企业信息化水平，共享发展成果。

4、提高旅游投资过程中的社区参与度和民众获得感。关注小岛屿社区从旅游业发展中受益，是与小岛屿国家可持续开展旅游贸易与合作的必然趋势。通过旅游投资提高小岛屿国家旅游公共服务配套水平，包括加大港口、公路等基础设施投资，改善跨境道路通行质量、扩大通航能力等，实现旅游接待能力与当地人民生活水平的协同提升。构建旅游业发展的反哺机制，将发展旅游业获得的收入用于改善民生、培育多元化产业体系，提高民众对旅游开发的认可度。同时，通过社区增权提高居民在旅游决策和规划实施过程中参与度和影响力，提高自下而上的旅游治理水平。[24]

本文首次对中国对小岛屿国家的旅游贸易效率进行测度并开展影响因素分析，是从国家层面开展的宏观视角的实证研究。受数据限制，未能将新冠疫情因素纳入变量体系。未来，除了关注疫情后的小岛屿国家旅游业韧性与复苏问题外，还可从国别比较研究视角，以及中观层面的产业发展、微观层面的企业行为和消费者行为视角开展更为深入的研究，以形成更为全面的研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