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正深陷气候危机之中

姬玉玺，张有利，于钦明

（1.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9；2.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农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9；3.黑龙江中医药大学 人文与管理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2022年11月6日至20日，第27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在埃及海滨城市沙姆沙伊赫召开，大会第一天，世界气象组织发布了《2022年全球气候状况》临时报告。报告指出，2021年，地球大气中二氧化碳、甲烷、氧化亚氮三种温室气体浓度达到新的高度，根据特定地点实时数据，2022年这三种温室气体浓度还将继续上升。根据前9个月的数据估计，2022年全球平均温度将比工业化前水平高1.15℃，2015—2022年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8年。全球变暖，使全球冰冻圈不断萎缩，而这又进一步推动了全球海平面上升，2013—2022年，全球海平面平均上升速度已经达到了4.9毫米/年，比1993—2002年的平均速度增加了1倍。气候变暖导致2022年全球爆发了一系列极端气象事件，导致全球数千万人深陷气候危机之中。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的科学家表示：自2020年以来，人类就已经进入了气候危机纪元，2022年，不仅仅是公元纪元的2022年，更是气候危机纪元的第三年。气候危机已经到来，人类必须加快行动，拯救正向气候深渊加速坠落的自己。

全球关键气候指标创纪录

2022年11月6日，世界气象组织在第27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公布了《2022年全球气候状况》临时报告。临时报告中使用的部分数据截至2022年9月底，最终报告将于2023年4月发布。借助多个关键气候指标，该报告全面展示了全球变暖背景下地球气候关键指标、冰冻圈的新变化，为世界了解气候变化的最新进展提供了权威数据。其中，关键气候指标包括温室气体、全球平均温度、海洋热含量、海平面、海洋热浪等，冰冻圈包括海洋冰川、陆地冰川以及格陵兰冰盖。本文将以《2022年全球气候状况》（下称《气候状况》）为基础，梳理2022年全球气候发生的新变化。

温室气体浓度创新高。大气中温室气体的浓度反映了人类活动排放、自然资源以及生物圈和海洋碳汇之间的平衡。人类活动导致大气中温室气体含量增加是工业革命以来气候变化的主要驱动力。来自特定地点的实时数据表明：2022年大气中二氧化碳、甲烷、氧化亚氮浓度水平达到新的记录。二氧化碳的全球平均表面摩尔分数为415.7 ppm，甲烷为1 908 pp，氧化亚氮为334.5 ppb，分别达到工业化前（1750年）水平的149%、262%和124%。2020—2021年二氧化碳的增加量与2019—2020年相同，但高于过去十年的平均增长率。2020—2021年，大气中甲烷浓度的增长速度达到了18 ppb，这是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增幅。

2015—2022年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8年。基于2022年1—9月的数据，《气候状况》报告指出：2022年全球平均气温比1850—1900年的平均温度高1.15℃（实际介于1.02～1.28℃之间，取均值），如果目前的异常温度持续到2022年年底，将可能使2022年成为自1850年以来第5或第6最热的年份。近8年（2015—2022年）也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8年。

全球气候变暖正在加速。从2020年年底开始的拉尼娜现象一直持续至今（2022年9月），受其影响，2021和2022年全球平均气温出现明显下降，但即便如此，这两年依旧比2015年之前的平均温度都高。从全球气候变化的长期趋势数据来看，2011—2020年的全球平均温度比1850—1900年的平均温度高1.09℃，2013—2022年的平均温度又比1850—1900年的平均温度高1.14℃，这两组数据表明全球温度持续升高，气候变暖正在加速。

海洋热含量不断增加。温室气体增加导致大气层顶部出现正辐射失衡，地球系统中的能量以热量形式不断积累，最终导致了全球变暖，而地球系统中大约90%累积的热量最终都储存在了海洋中，其结果就是海洋热含量不断增加。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地球上层海洋（0～700米）温度已经持续升高，人类活动是其主要驱动因素。2021年海洋热含量达到了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海洋上层（0～2000米）在2021年（可获得综合数据的最近年份）继续变暖，预计这一趋势还将继续，且在未来百年、千年尺度上都不可逆。

全球海平面加速上升。海洋热含量增加，一方面会出现海水热膨胀效应，另一方面也会加速海面冰川消融，最终都会导致海平面上升。2022年，全球平均海平面继续上升。近30年（1993—2022年），海平面上升速度为3.4毫米/年，第一个十年（1993—2002年）海平面上升速度速率为2.1毫米/年，第二个十年（2003—2012年）这一数值为2.9毫米，而第三个十年（2013—2022年）这一数值已经比第一个十年翻了一番，达到了4.4毫米/年，30年间，海平面上升的加速度为0.12±0.05毫米/年。近两年以来，海平面上升速度持续加快，卫星观测数据发现2021年1月至2022年8月全球海平面上升了5毫米，自2020年1月以来，全球海平面已经上升了10毫米，贡献了自1993年以来全球海平面上升增量（100毫米）的10%。这是海平面加速上升的又一证据。

全球冰冻圈持续消融萎缩

当特定的寒冷气候作用于水体后，会形成冰川、冰原、海冰、雪和永久冻土，这些地球的冰冻部分就是冰冻圈。冰冻圈的变化与气候和水资源变化密切相关，而它的变化又会直接作用于全球气候、海平面和湖河水位，并最终对生态环境和人类活动产生深远影响。在全球变暖背景下，2022年地球冰冻圈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极地海冰面积不断缩小。2022年北极海冰面积大部分时间都低于长期（1981—2010年）平均值，2022年3月的春季海冰最大值为1 459万平方千米，比长期平均值低84万平方千米，9月范围为487万平方千米，比长期平均范围低154万平方千米。过去10年中，南极海冰范围既有创纪录的高年份（2014年），也有创纪录的低年份（2017年、2022年）。2022年2月25日，南极海冰面积降至192万平方千米，为有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比长期（1981—2010年）平均值低近100万平方千米。2022年2—10月，南极海冰总面积持续低于1981—2010年的平均值。海冰流失的原因可以追溯至2021年10月—11月在南极半岛西部发生的厄尔尼诺——南方涛动现象。

陆地冰川加速消融。世界冰川监测局称，2020—2021年全球长期观测的40多条冰川平均质量平衡低于过去十年平均水平。2022年欧洲阿尔卑斯山冰川厚度变化在3～4米之间，质量损失大大超过了之前创纪录的2003年。2021—2022年瑞士损失了6%的冰川冰量，近20年来瑞士的冰川冰量已经从77立方千米减少至49立方千米，降幅超三分之一。2022年阿尔卑斯山极端的冰川融化主要是由三个原因造成的：一是冬季降雪少，初夏的冰未得到覆雪保护；二是撒哈拉沙尘吹至阿尔卑斯山，使雪面变暗，吸收热量更多，从而加速融化；三是2022年5—9月间欧洲持续的高温热浪天气，导致雪山冰大量融化流失。

格陵兰冰盖连续26年出现不可逆的冰川损失。格陵兰冰盖覆盖格陵兰岛84.7%的面积，是北半球最大的冰体。格陵兰冰盖的总质量平衡由三部分组成：地表质量平衡、海洋质量平衡和基础质量平衡。2021年9月1日至2022年8月21日，格陵兰岛冰盖质量平衡为负850亿吨，这已经是格陵兰冰盖连续26年出现负质量平衡。2022年格陵兰岛冰盖融化开始于下半年，7月底岛内出现了较长时间的高温，冰盖大部分地区急速融化，数天内就有大量冰流失。9月，强风裹挟着来自美国西部、加拿大和大西洋的炎热空气抵达格陵兰岛，使岛内温度出现剧烈变化，气象监测数据显示，9月2日，格陵兰岛气温还一度低至零下35℃，但到了9月3日，气温迅速上升，当天下午气温甚至升至冰点（0℃）以上，超过三分之一冰原表层发生消融。9月24日，格陵兰冰盖温度再次超过0℃，冰川继续消融。2022年9月的异常高温导致该月平均温度比以往均值高出8℃。科学家最新的研究发现，如果全球气候变暖得不到有效遏制，格陵兰岛的冰川将继续加速融化，届时全球海平面将大幅上升。

全球极端气候灾害频发

2022年全球发生了一系列有重大影响的极端气候事件，包括南亚高温与洪灾、非洲之角干旱、南部非洲洪水、北半球夏季热浪与干旱等。这些气候灾害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巨大灾难，导致全球数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数千万人面临食物短缺和粮食危机。

2022年，南亚地区遭受极端高温和洪涝灾害侵袭。在南亚季风到来前的3—6月，南亚地区经受了长时间极端高温天气折磨。3月，印度以平均33.1℃的高温，创下了过去122年以来同期最热纪录，4—5月，印度多地又出现持续40℃以上的高温。6—8月，姗姗来迟的热带季风在带来丰沛降水的同时也引发了严重洪灾。气象数据显示，巴基斯坦7月的降水记录比正常记录高181%，8月又比正常年份高243%，这也是该国有记录以来降水最多的一次。超强降雨引发的洪涝灾害给当地造成了巨大损失。强降雨和洪涝灾害共造成巴基斯坦1 700人丧生，近百万头牲畜死亡。印度和孟加拉国也未在此次强降雨和洪涝灾害中幸免于难，据报道在季风季节，印度共有700多人死于洪水和山体滑坡，另有900人死于闪电雷击，洪水还导致印度的阿萨姆邦66.3万人失去家园。20年来最严重的洪水影响了孟加拉国720万人的正常生活，导致48万人流离失所。

2022年非洲之角的肯尼亚、索马里以及埃塞俄比亚南部等地遭遇了40年来最严重的干旱。自2020年以来，该地区就遭遇了持续性干旱，而2022年更是遭遇40年以来最严重干旱。拉尼娜现象和负印度洋偶极子是非洲之角干旱气候的主要原因。受干旱气候影响，非洲之角估计有1 840万～1 930万人面临粮食危机。再叠加资金短缺和全球粮食价格上涨因素，2022年该地区共有超过350万难民（占全球难民总人口的四分之三）受到粮食援助大幅削减的影响。

2022年很多有严重影响的气候灾害是连续发生的，1—4月飓风、洪水连续袭击了南部非洲地区，使这些地区一刻也没有获得喘息的机会。2022年1—3月，马达加斯加遭遇了4次热带气旋登陆，1月24—27日，热带风暴安娜登陆马达加斯加后，又席卷莫桑比克和马拉维，3天时间导致上述三国70人死亡，数万人受灾。2月初，强热带气旋“巴齐雷”登陆马达加斯加，导致马达加斯加至少121人死亡，14万人受灾。3月初，西南印度洋热带气旋“贡贝”登陆莫桑比克，导致当地53人死亡，40万人受灾，24 000人流离失所。2022年4月，南非东部夸祖鲁-纳塔尔地区遭遇了极端暴雨洪灾，4月11日至12日24小时该地区降雨量达311毫米，部分地区达到400毫米以上，强降雨引发的洪涝灾害导致448人丧生，60人失踪，近4 000所房屋被完全摧毁。进入5月份，洪水的噩梦再次重现，5月22日，南非夸祖鲁-纳塔尔省沿海部分地区再次遭遇洪水，给尚未从4月份洪灾中恢复过来的社区造成了更为严重的影响。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2022年4月份南非东部的极端降雨和洪灾是当地气象异常的一个重要表现，长序列气象观测资料显示，1951—2020年，夸祖鲁-纳塔尔省和南非全国平均年降水量都表现为减少趋势，但该地区却分别在2017年6月、2019年4月、2022年4—5月发生洪涝灾害。不仅仅是南非，马达加斯加地区2022年的气象表现也与以往趋势存在明显差异。自2011年以来的大部分年份里，马达加斯加南部地区的降雨量都低于往年平均值，但却在2022年多次遭遇强降雨和洪水侵袭。这两个案例深刻表明：气候变暖导致全球稳定的气象系统被打乱，极端气候极难被预测。

2022年北半球的中国、欧洲等地经历了一个异常炎热、干燥的夏季。从2022年6月中旬到8月底，我国南方经历了自1961年以来综合强度最高的高温、热浪天气。2022年也是我国有记录以来降水最少的一个夏季，除广东省外，我国南方大部分地区夏季降水量都比以往减少了20%～50%。长江流域的高温干旱尤其严峻，8月武汉地区长江水位达到了有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

2022年欧洲夏季经历了持续高温热浪天气。7月中旬，英国的气温首次超过40℃，7月19日康宁斯比地区的气温达到40.3℃，比之前的全国记录还要高1.6℃。7月18日，都柏林的凤凰公园测得了33℃的高温，这是自1887年以来爱尔兰的最好气温记录。7月21日，瑞典马里拉的气温达到37.2℃，这是该国自1947年以来的最高气温记录。高温热浪给欧洲国家的人民健康造成了严重危害，据官方统计，英国约有2 800人，德国有4 500人，法国有11 000人死于高温及其引发的并发症。高温热浪进一步引发了欧洲、地中海等地严重的干旱。8月份，包括莱茵河、卢瓦尔河和多瑙河在内的多条河流水位跌至历史最低水平。德国中西部经历了有记录以来降水最少的夏季，法国经历了自1976年以来最干旱的1月至9月，英国和于克勒（比利时）经历了1976年以来降水最少的1月至8月。高温干旱还在欧洲多国引发了森林火灾，其中，法国、葡萄牙等国火情最为严重。据欧洲森林火灾信息系统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8月，欧洲已有近66万公顷森林遭山火侵袭，创2006年以来同期最高纪录。

2022年美国南部遭受了飓风伊恩侵袭。9月下旬飓风伊恩在加勒比海西部形成，9月27日，伊恩穿越古巴西部，并于9月28日在美国佛罗里达州西南部登陆，该州低洼沿海地区遭受了大范围风暴潮、强降雨和洪水袭击，该州降水最多的代托纳比奇市4天降水量就到了500毫米以上。伊恩是佛罗里达州有记录以来遭遇的第四强飓风，但却是自1992年以来给佛罗里达州造成损失最严重的飓风。2022年11月底，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报道称，2022年飓风“伊恩”在美国佛罗里达州造成至少148人死亡。多位美国经济学家分析，飓风“伊恩”给美国造成的经济损失可能超过500亿美元。

人类已经进入气候危机纪元

全球变暖，极端气候频发，人类遭受的气象灾难愈发严重。2021年6月，英国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学院和瑞士伯尔尼大学组成的联合研究团队在《自然·气候变化》杂志上发表研究论文称：1991—2018年，仅仅因高温热浪这一项，全球每年就有超过10万人死亡，而这些与高温相关的死亡事件中有37%可归因于人为活动造成的地球变暖效应。英国慈善机构基督教援助组织发布的最新研究报告表明：2021年全球最具破坏性的十大气象灾害事件给全球造成的经济损失超1 700亿美元。其中，造成重大影响的灾害事件有：2021年7月，欧洲中西部强降雨引发的洪水、洪灾造成240人死亡和430亿美元经济损失。同月，我国河南也遭遇严重洪涝灾害，全省死亡失踪398人，经济损失170亿美元。2021年8月，飓风“艾达”袭击美国东部地区，造成95人死亡，经济损失约650亿美元。2020年，联合国防灾减灾署发布的报告显示，相对于上一个20年，21世纪的前20年各种灾害频率大幅度增加，其中高温事件增加232%，暴雨增加134%，各种风暴增加97%。2022年5月，联合国防灾减灾署发布的报告显示：2000—2019年的20年间，全球共发生7 348起重大灾害，造成约123万人死亡，2.97万亿美元经济损失，42亿人因此受到影响。在这其中由气候变化导致的灾害（包括高温、洪水、干旱、风暴等极端天气）正在大幅增加。2020年以来全球深陷新冠疫情，气象灾难的危害性被进一步放大，世界银行推测，新冠疫情前，极端气候每年使2 600万人陷入贫困，2020年叠加疫情影响，全球有9 700万人深陷贫困。

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势仍在继续。2015年多国签署了控制全球气候变暖的《巴黎气候协定》，协定提出了在2030年之前将全球气候变暖幅度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1.5℃以内的目标。但目前来看，这一设想正在走向失败。2022年5月，世界气象组织发布报告称：自2015年以来，气温暂时超过1.5℃的几率已逐步上升，2015年的几率几近为零。2017—2021年，超出的几率为10%。2022—2026年，这一几率已增至近50%。在2022年11月结束的第27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不少国家已经对1.5℃目标表示绝望，认为要实现这一目标，世界各国必须在2030年之前将碳排放量下降45%，对有些国家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气候危机，已经到来。2022年3月21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目前全球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已经上升了1.2℃，气候变化已经迫使全球3 000万人逃离家园。为此，他警告世界各国决不能如“梦游般”浑浑噩噩走向“气候灾难”。但目前来看，人类不是正在“走向”，而是已经“深陷”气候危机之中。2022年6月，在一次公开演说中，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的副研究员魏科表示：2022年，不仅仅是公元纪元的2022年，更是气候危机纪元的第三年，自2020年，人类已经进入了气候危机纪元。气候危机纪元，希望这一个新的名词，能唤醒人们对气候变化的危机感，尽快采取行动，拯救深陷危机的人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