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哲 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研究所
技术是年轻的,它们总是披着一件绚丽多彩的衣裳,吸引着人们前来。思想是古老的,如果你去深究,就会发现那些看上去很新的提法,只不过是换一种说辞的思想。但是,古老的思想并不一定顽固不化,恰恰提醒着教育在运用技术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问题与挑战。
现如今,科技日新月异,文明日趋演变,教育系统逐步健全,但教育仍然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回应时代的挑战。我们如何与超越自然属性人的互联网连接共处?如何与超越人类智能的人工智能技术携手?如何审视技术时代下教育体系的重构?如何理解人与技术关系的总和?
从古希腊的自然哲学,探索物质的本源,再来到人间的哲学。苏格拉底在雄辩术中提醒每一个人认识你自己;柏拉图在洞穴隐喻、金银铜铁中不断构建一个理性的理想国;柏拉图极致地“鄙视”单纯技巧的辩术,那是游走的无思的幽灵。这种“鄙视”贯穿至今,技术不能仅仅作为没有内涵实质的形式,更不能试图以表演技术技巧的方式展开教育的过程。希腊三杰的理性光辉,无论是纯粹理性还是实践理性,都点燃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理性火苗。这是最早的一批“教师”,他们是典型意义上的理性代言人,将教育从纯粹感性与本能中脱离出来,走向一种理性意义的建构。
直至夸美纽斯从“自然”与“宗教”中引出更宏大、更广泛的教育构想:“假如要形成一个人,就必须由教育去形成。”教育开始走向一种面向每个人的社会准则,以及背后所隐藏的国家意志。教育是面向所有人的,具有基础性、战略性、公平性。技术融入教育体系之中,何尝不是如此。我们不能孤立、片面、局部地使用技术,而是要逐步走向常态化、日常化,走向大规模地运用之中。从“数字鸿沟”到“智能鸿沟”,技术与教育的结合,不能轻易落下每个人。
再到洛克代表绅士教育娓娓道来,卢梭引领自然教育掀起自由、平等、独立。在精英思想代表下的教育,其技术应用本身有种阶层分类的属性。而自然教育所引发的思考,又试图让教育远离过度人为的技术束缚。转而,斯宾塞重新审视知识的比较价值:“什么知识最重要?”这些思想无不在提醒我们,技术始终要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更要关注群体的共同利益,乃至于形成数字人文社会的新型契约关系。再到后来,赫尔巴特建构传统教育的“三个中心”,杜威以实用主义创建新的“三个中心”,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长因此到来。如果技术仅限于教师使用,这个技术将无法深入到课程与教学的关键环节之中。
不要轻视教育观念与思想本身,因为它和技术共同构成了改革世界的力量。21世纪的教育如何重新构想,防止人类再一次踏入20世纪“文明的野蛮,理性的疯狂”,如何不陷入阿伦特所言的“平庸之恶”,不陷入柏林所高度警惕的“积极的自由”,不陷入波普尔所言的“科学的自负”,不陷入马尔库塞所提醒的“舒适的不自由”?
2023,技术在教育中的运用越深入、越广泛,我们所需警惕和反思的教育思想就越紧迫、越关键。技术之于教育,始终不是一个层层加码的过程,而是一个与教育思想融合、赋能教育生长的历程。
2023,年轻的技术与古老的思想,值得我们进一步慎思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