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奇莲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是我们当地有名的木匠。他做的木工活计不仅精致,而且用着顺手,十里八村的乡邻们都来找他做活。那些年,父亲用他精湛的手艺赚钱养家,也用这门手艺给一家人带来了许多欢乐。
听母亲说,她和父亲的姻缘也起始于父亲的木工手艺。那时,母亲的表姐要出嫁,她去帮忙缝制嫁衣和被褥,在舅舅家遇到了来打家具的父亲。做活做累了,母亲就跑去看父亲做的那些木制家具。有一个栗红色雕花双层洋相镜(当地叫法,指化妆镜)尤其精巧,母亲常常拿在手里反复看,不舍得放下。到了结工那天,父亲忽然把母亲叫到一旁,忸怩地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一把塞到母亲手里就走了。母亲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个做工更加精细的洋相镜。后来,每次母亲擦拭她的宝贝洋相镜时,都会满含笑意地把这个故事讲一遍。“没想到,你的父亲这样细心。”如今,这个洋相镜已经跟了母亲50多年了。
成家后的父亲,又用他的手艺给孩子们做起了玩具。拨浪鼓、鲁班锁、弹珠轨道塔……都是我们童年的心头好。有一套实木记忆棋子,尤其受大家的青睐。每当夜幕降临,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摆开棋子,掷起骰子。5个脑袋凑在一起,或苦思冥想,或争得面红耳赤,不时又会哈哈大笑。我总是下得最快,也“死”得最早。父亲和哥哥则不慌不忙,每下一步棋,都要考虑计算半天,任凭我和姐姐怎么催促也不为所动,因此赢家常常是他们中的一个。直到现在,每当看到这套棋子时,我的脑海中还会浮现出下棋时的情景,耳边似乎听到姐姐催促的声音:“快下呀,快点!”
在这些玩具中,有一个神奇的小木马是父亲专为我而做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骑上去的兴奋劲儿。我双手抓着把手,身体用力前后晃动,小木马也跟着摇摆个不停。“阿爹,小木马太好玩了。”“坐好了,还有更好玩的。”话音未落,我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全都快速地转动起来。原来,小木马不仅能摇动,还可以转圈。这个神奇的小木马成了全村小孩争相抢占的宝贝。
如今,父亲年纪大了,不再做木工活儿了。他从前给我们做的这些物件,都还被各自的主人好好珍藏着。那些凝聚着岁月和记忆的老物件,散发出爱意和亲情的特殊味道,时间越久,味道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