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建筑的保护和修缮探析

王天星

(商水县文物保护中心，河南 周口 466100)

0 引言

依照北方传统的四合院落布局形式，豫东地区形成了以硬山建筑为主体组合而成的庄园式民居四合院，其在建筑群体的布局和院落空间的序列中极具地方特色，常见的院落形式有基本的单进院以及通过轴线组合形成的串联式、并联式形式[1]。邓城叶氏庄园，是我国典型的硬山式四合院组群建筑，由多个院落组成，递进关系复杂、层次丰富、建筑元素多样。由于战争、自然侵蚀和人为破坏，叶氏庄园现存文物建筑仅占其鼎盛时期建筑总量的1/3左右；且面临着残损逐年扩大，完整性大幅降低的局面，特别是在历史罕见的河南“7·20”特大暴雨过后，部分文物建筑本体岌岌可危，对受损建筑的修缮加固工作刻不容缓，对文物建筑的保护修缮要求以“不改变原状、最低限度干预”为原则。因此，使用恰当的修缮技术，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传承意义。

本文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邓城叶氏庄园的实际工程为例，在详考历史资料、行业法规的基础上，结合本体勘察和病害调查，浅析了古建筑群历史及特征，并以尊重原始材料和确凿文献为依据，制定了保护及修缮策略，旨在保存和展示古迹的美学与历史价值。

1 工程概况

邓城叶氏庄园位于河南省周口市商水县邓城镇，始建于清康熙年间，分多期工程逐步建造，至清咸丰时方大略完备，组成了三个多进院并联式古建筑群，是中原腹地清代民居建筑装饰艺术宝库中的珍品，是我国保存较为完整，建筑规模较大的清代民间庄园之一。2013年，被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建筑群整体坐北朝南，中轴线对称分布，占地20 000 m2，东西宽约200 m，南北长约100 m。西侧为一号院，是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一组院落，又称“三进堂楼院”，原占地6 500 m2，现存房屋96间；位于中间的为二号院，因大门到后堂楼五道门都在中轴线，故又称为“五门照”，原占地7 500 m2，现存房屋35间；东侧为三号院，因地势较高、东高西低落差较大而得名“高门台”，原占地6 000 m2，分内外两层构成，现存房屋30余间。

因叶氏庄园文物建筑数量多、体量大，修缮工程分两期进行，一期工程拟修缮一号院为主，即“三进堂楼院”，共19座建筑；二期工程拟修缮二号和三号院为主，即五门照和高门台，共16座建筑。

2 古建筑历史及特征

邓城叶氏庄园由西向东依次为三进堂楼院、五门照和高门台，其总体布局如图1所示。

三进堂楼院：是叶氏庄园最早修建的院落，以楼房为主的三进四合院；前为“大厅院”，中为“二厅院”，最后为“堂楼院”，现存建筑19座。中轴以楼房相对，两侧以通道相连，通道两边各置角门。西侧原有西院，在第三进院堂楼院西侧有叶奉先创办的四而堂书塾。东侧有角门与堂楼院相通，自成院落，有学屋三间。三进堂楼院及五门照院南立面(见图2(a))，大厅院大厅正立面(见图2(b))，二厅院院落(见图2(c))，堂楼院堂楼正立面(见图2(d))。

五门照：是在三进堂楼院完成后修建，以平房为主，建邻街楼与堂楼，两进院落，比三进堂楼院宽多三丈三尺(11 m)，长多二丈一尺(约7 m)。现仅存门楼、护院楼和西厢房。因堂楼门大厅、后门、大厅前门、门楼后券门和门楼前门恰在一条子午线上，故称为五门照。现存精美的木雕百龙竞翔图，是用名贵的楠木透雕、圆雕而成。

高门台：位于井子街东侧，坐东朝西，原有楼7座，平房30座，180余间，为叶氏庄园最后落成的院落；现仅存门楼、护院楼和南厢房，共6座建筑。门楼与跨楼，仿照五门照布局，门楼建于中轴线，跨楼对称，中建过厅，一线到底。两厢建筑，相互对应，宅基地东高西低，落差达到了1.5 m，以东为水准西边筑高台(五尺)(约1.67 m)达到宅基平整，由此得名高门台。

3 价值评估

文物古迹的价值评估是文物保护勘察设计工作中保护对象认定以及保护措施制定的重要基础工作，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历史价值：叶氏庄园历经三个世纪，清、民国两代三百余年的长期建设，形成了一处历史悠久、规模宏大的中国封建社会晚期地主庄园，见证了中国近代社会发展变迁。叶氏一族的搬迁及发家历程体现了我国古代社会制度的变化及依托航运发展传统手工业的文化特征，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

科学价值：叶氏庄园无论从规模或是布局上都保留了中国传统庄园建筑风格，为我国中原地区典型的四合院组群建筑。叶氏庄园建筑风貌和布局同中存异，三进堂楼院和五门照基本一致，高门台建筑风格趋简，院落东西布局，整体反映了清代向民国时期过渡的建造特点，同时也体现了中原地方建筑手法，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

艺术价值：叶氏庄园的艺术价值主要体现在单体建筑雄伟华丽，外檐装修精美，做工精细，建筑的砖雕、石雕、木雕属民居建筑雕刻珍品，堪称一绝，均具备较高的审美品质，是清代居民建筑装饰艺术宝库中的珍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三进堂楼院砖雕见图3，五门照院木雕见图4。

4 叶氏庄园现状及主要问题分析

4.1 现状

历经数百年的自然侵蚀，加之使用过程中的过度使用和不当干预，现状及残损的主要问题涉及文物建筑的方方面面，各部位详细残损情况如图5所示。

4.1.1 台基、踏步

台基及踏步的主要病害为自然侵蚀、过度使用和不当改建。台基以陡板处青砖风化酥碱最为严重，最深处达30 mm～50 mm；四周阶条石风化酥碱程度较大、断裂、裂隙较多，宽约5 mm～20 mm。踏步石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断裂、残缺，垂带石则多为后人补配，部分为后人重砌及水泥砂浆抹面。

4.1.2 地面

文物建筑以2层楼房为主，部分为1层。室内1层地面原为青砖一横一顺铺装，石灰砂浆勾缝；现铺装磨损严重，佚失较多，局部被后人用水泥砂浆覆盖，标高增加约30 mm～50 mm；2层木地板糟朽、翘起，局部位置后人开设洞口。

4.1.3 墙体

墙体的主要病害为风化酥碱、不当改建和抹灰剥落。原墙体因年久失修，加上屋面雨水渗漏，地面径流冲刷，地下毛细水上升，导致墙体下槛风化酥碱严重，最深处达55 mm，酥碱高度达1.2 m。多数墙体存在宽窄、长度不一的变形裂隙，宽1 mm～8 mm，长0.5 m～2.5 m。部分后檐窗洞被后人封堵。室外墙面局部被后人改制为水泥砂浆抹面封护，并勾抹砖缝；室内白灰抹面则大面积龟裂、酥碱、空鼓和脱落，室内的潮湿环境不同程度的加剧了上述病害发展。

4.1.4 木构架

木构架包括柱、梁、檩、枋、1层楼盖梁和楞木等，受损程度相对较小，其主要病害为材质劣化和不当改建。勘察中发现，因屋面雨水渗漏，2层大木梁架表层多存雨渍和轻微糟朽、干缩裂缝较多，局部存在影响结构安全的斜裂缝；渗漏同样致1层楼盖梁及楞木表面存在不同程度糟朽和干缩裂缝，加之2层木楼板使用频繁，致使糟朽严重的楞木发生断裂，2层木地面塌陷。少数文物建筑内梁架保存完好，为追求“美观”存后加吊顶现象。

4.1.5 木基层

木基层包括椽、望板、望砖、瓦口木和连檐等，其主要病害为雨水渗漏、干湿循环导致的材质劣化、污染物附着。露明木构件受日照雨淋、环境变化，导致收缩不一，檐椽、瓦口木多存表层糟朽，深约5 mm～10 mm，干缩裂缝宽约3 mm～10 mm，局部断裂佚失；雨水侵蚀，屋面雨水渗漏，室内湿气未能及时排出，易产生真菌、雨渍和灰尘积压。

4.1.6 屋面

屋面均为仰合瓦屋面，板瓦坐中，正脊为清水脊，两端有升起，垂脊为披水梢垄，望板上勾抹护板灰，月白麻刀灰打底，滑秸泥做苫背。屋面受自然风化、材质劣化和建筑不均匀沉降等因素影响，加之保养维护缺失，导致局部屋面沉降、瓦垄变形，瓦件破损佚失、开裂、错位和移动，灰背开裂、捉节挟垄灰脱落、雨水渗漏等。病害严重处屋面塌陷，威胁木构架安全。

4.1.7 装饰构件

庄园内大量装饰构件受后期改建、自然损坏和人为破坏影响，佚失较多，后期改建和增设的装饰构件与建筑本体不相协调。其中，板门、窗扇少数佚失，抱框、裙板和棂心构件多已缺失；部分窗扇存在佚失、构件缺失和后人改制的现象，与原形制不符。室内楼梯踏步均存糟朽、断裂和变形严重的现象，部分已缺失。

檐柱、梁架、椽件和门窗等木构件上的油饰老旧起甲、脱落，木雕和砖雕部分损毁佚失。室内随意拉接电线，消防措施不到位。

4.2 主要问题分析

根据邓城叶氏庄园文物建筑现场病害调查可知，残损原因主要分为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

4.2.1 自然因素

1)风化酥碱。

由于青砖、灰瓦材料的质量问题和环境潮湿的原因，其中的碱和盐类析出，聚集在构件的表层和表面，在化学和物理的双重作用下，墙体和瓦件逐层酥软脱落[2]。

2)毛细水。

地基中水分通过毛细作用渗入建筑内部。在这个过程中，建筑的墙基、柱基长年累月反复受潮，加速了蚀化的作用，使砖墙、木柱强度降低[3]。

3)雨水侵蚀。

屋面瓦件由于风化酥碱导致部分残缺，覆盖功能受损，雨水从瓦件残损处渗入屋面，侵蚀木基层，甚至向下渗透进而对大木构架造成损害。

4.2.2 人为因素

1)不当修缮。

主要是指后期修缮中使用的材料、施工技术不当，破坏了古建筑的历史风貌。如后铺水泥地面，水泥砂浆封护墙面，部分门窗洞口被后人封堵，门窗改制等。

2)人为改动。

建筑内居民为生活便利，对建筑内部进行了部分改建和改造，周边镇政府、镇小学和医院为扩大使用范围，大面积侵占庄园保护范围和控制地带。

5 文物建筑保护与修缮的策略

5.1 文物建筑修缮方式

对邓城叶氏庄园的修缮保护，是对其价值、价值载体及环境等体现其价值的各个要素的完整保护。设计原则包括不改变原状、最低限度干预和使用恰当的保护技术等[4]。

5.1.1 台基、踏步

揭除封护水泥，挖补台基酥碱部分；环氧树脂黏结断裂阶条石。黏结时，距离表面留有5 mm～10 mm 的空隙，再用乳胶掺石粉补抹整平，与周围色泽一致。

5.1.2 地面

针对室内外一层地面出现磨损、酥碱、断裂、水泥砂浆抹面、人为改制等病害，需铲除后人覆盖的水泥地面部分，使用激光水平仪与传统塑料管装水找平的辅助方式重新找平地面；地面做法自下而上依次为素土夯实→3∶7灰土垫层→1∶3石灰砂浆结合层→一横一顺、粗墁青条砖，青白麻刀灰勾缝。二层木地板以现状整修和补配为主，剔凿挖补糟朽部位。

5.1.3 墙体

拆除后砌墙体和装修，铲除原墙体水泥砂浆抹面和勾缝。针对酥碱墙体，轻度酥碱的墙砖可继续使用；对酥碱深度大于2 cm的墙砖，用小铲或凿子将酥碱部分剔除干净，用砍磨加工后的砖块按原位、原形制镶嵌，灰浆粘贴牢固，白灰砂浆勾缝。对细微墙体裂缝(0.5 cm以下)，维持原状并定期观测裂缝发展情况；墙体缝较宽处(0.5 cm以上)，对经结构可靠性评估后存在影响结构稳定的墙体，予以拆除重砌。

室内抹灰要求为：清理四周墙体内侧水泥砂浆抹面，按原做法重做内墙面脱落部分抹灰，即10 mm厚麻刀白灰，白灰浆罩面。

5.1.4 木构架

干缩裂缝多是由于木材失水收缩导致，对木构件出现的裂缝加固保护措施严格依据GB/T 50165—2020古建筑木结构维护与加固技术标准中的相应办法进行修补、加固和黏结强化。如针对木柱的裂缝，当其深度不超过1/3时，可采用腻子勾抹严实、木条嵌补和环氧树脂粘牢的做法，严重者可在开裂段内加铁箍2道～3道嵌入柱内，箍距不宜大于0.5 m。柱根严重糟朽段未超过柱高1/4时，可采用墩接柱根的方法处理。当梁檩枋有不同程度的腐朽，其剩余截面尚能满足使用要求时，可采用贴补的方法进行修复，糟朽严重的可更换新构件，并涂刷添加5%三氯酚钠桐油的方式进行隔潮防腐处理[5]。

5.1.5 木基层

针对木基层以屋面渗漏造成的表层糟朽病害问题，椽及望板需用桐油做进一步隔潮防腐处理后方可继续使用；椽、望板局部糟朽深达直径的2/5时可做更换处理； 望砖轻度酥碱时继续使用，酥碱深度大于2 cm时应进行更换。瓦口木和连檐为易损构件，为提高其延续性，修缮措施以更换为主[6-7]。

5.1.6 屋面

因多数屋顶存在不同程度的渗漏现象，故采用局部挑顶和全部挑顶的修缮方式重做屋面；补配断裂、佚失瓦件，佚失脊饰予以补配。屋面挑顶施工应按下列工作顺序进行：

1)现状记录。除文字记录外，须附图纸、照片。记录的内容为：现存瓦顶的式样和工程做法；盖板瓦、脊饰式样、数量及残毁情况。

2)脊饰编号。拆除瓦顶前，对艺术构件如正吻、垂脊等进行编号。

3)拆除脊饰。一般顺序先从檐头开始，卸下勾头、滴水，然后揭坡面瓦，最后揭除苫背层。

4)整理脊饰。拆下脊饰后要进行整理，凡完整可用的瓦件要分类放置，新补瓦件一律按原式样进行补配。

5)苫背。苫背层可按原式样、结构施作。经现场勘察，苫背层做法如下：护板灰20厚(材料重量配比为白灰∶青灰∶麻刀=100∶8∶3)→灰泥背100～150厚(白灰∶黄土体积比为1∶4，另100 kg白灰掺麦草6 kg)→青灰背10厚。

6)瓦件。依据拆除记录、图纸及设计图纸等资料，按原式样进行瓦瓦。滴水依据残存滴水样式予以恢复。

7)调脊。按原式样调脊。保留现有脊饰构件，佚失构件予以补配。

5.1.7 装饰构件

参照装修遗存对板门、窗扇予以补配和修缮，对原装修已全部佚失的建筑，结合走访调查资料、本建筑族群中序列等级相近的装修遗存予以复原。

对庄园内油漆彩画老旧起甲的门窗、大木构架以及装饰构件重新进行油饰，使其恢复历史风貌。油饰维修做法如下：基层处理→裂缝修补→润色油粉→满刮腻子→场地清扫→刷油色→刷第一遍生桐油→刷第二遍生桐油→刷第三遍生桐油。质量要求：漆面边界清楚，干净整洁，不能有流坠、起皱。重新布置室内电路，使线路整齐美观。

5.2 加强对文物建筑的保护意识

文物建筑的保护和修缮，需要政府和相关政策的长期支持，一以贯之的使用传统材料和传承营造技艺，更需要提高全民文物保护意识。文物建筑的存在是整个国家、民族文化的传承和体现，既能够在视觉上给人们带来享受，还能够从精神上为群众带来抚慰[8]。因此，相关部门和公众应重视对文物资源的保护，积极推动文物保护工作的高质量发展，科学规划城市建设，强化文化保护管理，提高民众文物保护意识。

6 结语

邓城叶氏庄园是当地望族建造的规模庞大的硬山式建筑群，其精于建筑群的选址，讲求居高面阳、山环水绕的风水格局，通过巧借地形地势和多轴线的灵活组织，形成了层级有序、秩序井然的大型复合式硬山建筑院落，作为价值载体承载了丰富的历史价值、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

针对叶氏庄园的现状和残损情况，应依据“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的文物保护方针，围绕文物建筑本体进行必要的勘察设计修缮工作，对文物古迹原有的材料、技术和传统工艺应当保护与传承；为其将来的合理利用打下坚实的基础，而合理利用是保持文物古迹在当代社会生活中的活力、促进文物古迹及其价值传承的重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