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对中国陶瓷出口的影响——基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面板数据

周游 肖枫

(韩山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 广东潮州 515633)

中国陶瓷早在古代便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贸易商品，沿着古代“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销往西域、东南亚、西亚、东非和欧洲等地，在中国的国际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分别提出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合作倡议，其中外贸合作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点内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市场潜力巨大，为我国的陶瓷出口注入了新的发展动力。2008—2013年，我国每年与“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陶瓷出口总量占我国陶瓷总出口量的比例平均为37.15%(数据来源于UN Comtrade数据库，本文参考“中国‘一带一路’网”，以最早加入的64个国家为样本进行研究)，该比重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的2014—2020年提高到平均43.9%，2021年受新冠疫情影响稍有回落。

出口与汇率一直是外向型经济研究的重点领域。自2015年“811”汇改后，人民币开始转向贬值通道，同时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增大。2017年1月—2018年3月底，人民币持续升值，至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后，人民币又重新进入贬值区间。人民币汇率的走势给我国的陶瓷出口带来了很多不稳定因素，同时国际贸易格局随着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升级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国的陶瓷产业，在内面临着产业转型升级的压力，在外又面临着贸易保护主义升级的压力。因此，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陶瓷贸易联系，是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形势下中国陶瓷出口的重要突破口。鉴于此，本文基于“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背景，以我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陶瓷出口贸易为研究对象，探讨人民币汇率、汇率波动及文化差异等因素对我国陶瓷出口的影响，从政府层面和企业层面为我国陶瓷出口贸易的发展提供相应的建议。

1 文献综述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持续研究，其中关于出口贸易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点：

(1)从整体性的角度出发，研究“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许家云等(2017)以1995—2010年的数据为样本，利用空间面板模型深入考察制度距离、相邻效应对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双边贸易的影响，认为中国需要制定相关的配套政策来平衡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以促进双边贸易的良性发展[1]。李晓钟等(2019)以“一带一路”沿线33个国家2003—2017年数据为样本，结合时变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和贸易非效率模型实证分析后发现，经济发展水平、进口国人口数量、距离和是否为沿海国是影响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贸易的重要因素[2]。也有大量文献通过构建指标体系研究我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问题。范秋芳等(2019)选取2013—2017年55个国家的相关面板数据，通过指标测算发现，贸易便利化水平、沿线国国内生产总值及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等因素均能对中国向该国的出口贸易产生正向影响[3]。此外，还有部分学者从汇率角度出发，如杨广青和杜海鹏(2015)基于2000—2013年“一带一路”沿线79个国家的面板数据研究发现，人民币升值及波动增加均会对出口贸易产生不良影响[4]。

(2)从区域性或产业性的角度出发，研究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的贸易联系问题。桑百川、杨立卓(2015)采用修正的CS指数和CC指数构建评价指标，并结合不同区域的比较优势和资源禀赋，提出了拓展和优化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贸关系的政策建议[5]。张会清和唐海燕(2017)研究发现，2012年以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地区的出口贸易取得较大进展，对东南亚及南亚地区的出口贸易尤为突出[6]。李慧茹、蒋俊(2019)采用2002—2017年的数据，运用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实证检验，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对我国各地区的出口贸易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性[7]。程云洁、董程慧(2019)从工业制成品出口贸易等角度，运用异质性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发现，2003—2017年中国与“一带一路”64个沿线国家的工业制成品出口贸易效率处于稳定上升趋势，其中印度、俄罗斯和越南贸易潜力较大[8]。

虽然学者既有从宏观角度，又有深入微观层面对我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联系问题进行了大量研究，为我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和实证依据，但相关研究还存在以下几点不足：第一，从研究的角度来看，学者多以贸易总量探讨我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贸易，缺乏行业层面的研究，对于陶瓷业这个中国丝绸之路最古老且又在世界陶瓷贸易中具有极强竞争力的产业研究几乎没有。第二，从采用的研究数据上看，多数文献选用或针对“一带一路”沿线的某一特定区域进行研究，忽略了中国的出口贸易在沿线不同区域的差异，由于“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至今已有几年时间，多数研究在数据区间的选择上存在天然的不足，结论难免存在争议。

因此，本文以中国“一带一路”网资料中的64个国家为研究样本，由于部分数据缺失，研究样本中剔除不丹、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白俄罗斯、巴勒斯坦、哈萨克斯坦、马尔代夫、东帝汶、卡塔尔、叙利亚、塔吉克斯坦、斯洛伐克、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也门14个国家，最终采用50个国家为样本，分别从行业层面和区域层面进行研究。本文主要的创新在于：一是研究方法的创新。在传统的汇率与贸易关系模型中引入“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效果、“811”汇改及文化差异等概念，建立陶瓷出口贸易计量模型对我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陶瓷出口进行全面综合分析。二是在研究对象上，本文同时针对沿线国家的文化特点，从文化层面研究这些国家和地区与中国陶瓷贸易的联系，为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陶瓷出口贸易提供理论依据。三是研究内容的深化，本文首次从整体上评价“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对我国陶瓷贸易的影响，在整体考察汇率等因素对陶瓷出口贸易影响的基础上，逐一考察这些因素对我国陶瓷出口在沿线不同文化经济区域之间可能存在的差异。

2 计量模型及数据说明

2.1 理论机制

关于汇率水平对出口贸易的影响，西方汇率理论中最重要的研究是马歇尔-勒纳条件。该理论揭示了一国货币币值与出口贸易收支之间的关系，认为一个国家货币贬值会提高该国商品在国外的价格优势，从而改善出口贸易。近年来，学者开始关注汇率波动对出口贸易的影响，Héricourt和Poncet(2015)认为，企业不愿冒险出口到波动较大的市场，目的地国汇率波动越大，企业的出口量越小[9]。由于“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增大，因此本文将探讨人民币汇率波动水平及“811”汇率制度改革对陶瓷出口的影响。

本文关注的另一个重点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不同的文化因素是否会对陶瓷出口产生影响。Coase(1937)提出的交易成本理论指出，在国际贸易中，语言、宗教信仰等文化因素是影响搜索成本和信息成本的主要因素[10]。Lewer和Van den Berg(2007)采用扩展的引力模型研究发现，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佛教、儒教、印度教、东正教和新教文化对双边贸易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11]。本文预计沿线国家不同的文化背景对中国的陶瓷出口有着正面的影响，且由于文化的不同，这种影响存在明显的差异性。

2.2 理论模型构建

关于汇率与双边贸易的研究，多数学者借鉴了Reinhart (2015)[12]及Baek(2013)[13]的思路，从以下简化的出口贸易需求函数出发：

式中，EX是出口总量；Y是进口国的实际收入水平；ER是贸易两国的实际双边汇率。式(1)表示一国对另一国的商品出口贸易总量与两国之间的双边名义汇率、两国国内的物价水平及进口国的实际收入水平有关。

除了汇率水平以外，影响出口贸易的因素非常多。汇率波动对出口的影响也成为近年来学者比较关注的话题。汇率水平波动幅度越大，进口商和出口商面临的汇率风险也就越大，从而对一国的进出口贸易产生负面影响。因此，本文将衡量汇率波动性的变量VOL引入理论模型(1)中，得到以下 模型：

基于式(2)，本文采用如下对数模型形式：

式(3)中，各变量的下标i和t分别表示第i个国家和第t年。

此外，由于人民币汇率在2015年“811”汇改之后波动幅度增大，因此本文也将探讨“811”汇率制度改革对陶瓷出口的影响。本文的另一个关注点在于“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是否对中国的陶瓷出口有正面的促进效用，在引入“一带一路”虚拟变量BR和“811”汇改虚拟变量ERS后，最终得到以下 模型：

2.3 数据说明

本文选用2008—2021年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之间的年度数据，变量下标i、t分别代表第i国、第t年，所有数据来源于联合国UNCTAD统计数据库和IMF国际金融统计数据库，如无特殊说明，数据均以2015年为基期，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如表1所示，具体说明如下：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1)被解释变量EXi,t是中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实际陶瓷出口额，是各年的名义陶瓷出口总额经各时期中国的出口物价指数平减所得：

其中，NEXi,t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年度名义陶瓷出口总额(UN Comtrade数据中HS2017中两位数编码商品69-Ceramic Products)，单位为美元；PIEc,t为中国第t年的出口物价指数。

(2)Yi,t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实际收入水平，用各国人均GDP表示，单位为亿美元。

(3)双边实际汇率ERi,t，先根据各国货币对美元的汇率换算人民币与“一带一路”国家货币的双边名义汇率NEi,t(间接标价法)，再根据公式换算所得，其中Pt和分别是中国和进口国当年的CPI。

(4)实际汇率波动VOLi,t，本文对汇率波动的衡量方法参考Alvarez(2009)[14]，在计算实际汇率波动中采用月度CPI对月度双边汇率做平减计算月度真实汇率，真实汇率取对数之后做差分，再计算出年度的标准差。

(5) “一带一路”虚拟变量BR，2014年之前取值为0，2014年及之后取值为1，不考虑各个国家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时间先后顺序。

(6) “811”汇改虚拟变量ERS，2016年及之后取值为1，汇改实施前的年份取值为0。

3 实证分析

3.1 基于全样本的分析

本文采用Stata15.0软件对基准模型(4)进行回归。在模型选择上，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支持选用固定效应模型(因篇幅所限，检验结果备索)。在模型(4)的基础上，设定引入国家固定效应Ui和年份固定效应tθ，分别用于控制不随时间变化的国家层面因素对陶瓷出口的影响和所有国家都面临的经济因素的冲击，得到以下双向固定效应模型：

由表2可以看出，除了汇改虚拟变量ERS之外，其余变量的回归系数均具有较高的显著性水平：(1)LnY的系数为正，说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人均收入水平的提升对我国向该国的陶瓷出口起到正面的促进作用，沿线国家人均收入水平平均每增加1%，会引起该国平均增加进口1.603%的中国陶瓷产品。(2)LnER的回归系数为-0.613，在本文的数据中，双边汇率采用的是间接标价法，人民币与沿线各国货币的双边实际汇率平均每升值1%，将会造成我国陶瓷出口数量平均减少约0.613%。(3)LnVOL的系数为负，说明汇率风险的加大同样对我国陶瓷的出口有消极的影响。但是其系数为-0.081，相比实际汇率水平的变动，汇率波动对陶瓷出口的影响要小很多。(4) “一带一路”虚拟变量BR的系数为0.926，说明“一带一路”的实施对我国陶瓷出口具有非常明显的正面促进作用。(5)汇改虚拟变量ERS为-0.063，但是统计上不显著，说明“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的增大对我国陶瓷出口起到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但是作用不明显。

表2 固定效应模型检验的结果

3.2 分组分析

本文引入文化因素分析“一带一路”沿线不同的区域对我国陶瓷出口产生的影响及可能存在的差异。根据中国“一带一路”网上各国概况中的资料，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划分为三大文化区域，分别是佛教国家、伊斯兰教国家和基督教国家(部分国家存在多种宗教，本文选取人数最多的宗教作为该国文化划分的标准。印度主要信仰印度教，蒙古主要信仰喇嘛教，为简化分析，本文将这两个国家统一归入佛教类国家中。基督教国家包括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以色列主要信仰犹太教，本文将其归入基督教类国家中)，设置对应的文化地区虚拟变量C1、C2、C3，具体划分如表3所示。

表3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文化区域划分

在上述按宗教文化区域划分的基础上，本文将“一带一路”虚拟变量BR和沿线国家的文化虚拟变量的交互项BR＊C1、BR＊C2、BR＊C3三个变量引入基准模型(6)中，讨论沿线不同区域的文化差异对我国陶瓷出口的影响。模型的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基于不同文化的分组检验结果1

从总体的回归结果来看，BRC1、BRC2、BRC3的系数均为正值且在统计上显著，其中“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效果对与中国的文化越接近佛教文化国家的影响最强，其次是伊斯兰教文化国家，对基督教国家的影响最小。引入“一带一路”虚拟变量和沿线国家的文化虚拟变量的交互项后，基本上没有改变基准模型的回归结论，沿线国家的人均收入因素、汇率水平仍然显著影响中国陶瓷出口的表现。

表5给出基于“一带一路”沿线不同文化区域的分组样本检验结果，以进一步研究不同文化对我国向不同贸易伙伴出口的影响及差异。总体来看，各组的回归结果与全样本回归分析的结果一致。其中，最明显的是虚拟变量BR在三个文化区域中均具有较高的显著性，说明“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都显著促进了我国对三个区域的陶瓷出口。在佛教国家的样本中，沿线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对我国陶瓷出口的促进作用在三个文化区域中最高，达到2.476，汇率水平和汇率波动在统计上显著为负，表明人民币升值和汇率提高会对我国向该区域国家的陶瓷出口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在伊斯兰教国家的样本中，除了“一带一路”倡议外，人均收入水平对中国的陶瓷出口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其余变量在统计上均不显著。而在基督教国家的分组样本中，人民币升值不利于我国向基督教国家的陶瓷出口。对比以上三组样本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均促进了我国陶瓷贸易的发展，人民币升值均显著降低我国的陶瓷出口贸易，而汇率波动对我国与沿线国家陶瓷贸易的影响很有限。

表5 基于不同文化的分组样本检验结果2

4 结语

4.1 结论

本文以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2008—2021年的相关数据为样本，采用面板固定效应，在控制了国家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后实证分析了人民币汇率、汇率波动、进口国人均收入、“一带一路”倡议、“811”汇改及文化背景等因素对陶瓷出口的影响。从整体上看，“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及沿线国家收入水平的提升对我国的陶瓷出口均具有正面的促进作用。其中，倡议的提出对提高我国向伊斯兰教国家的陶瓷出口量的作用最明显；人民币升值及人民币波动幅度的增大均会对我国的陶瓷出口带来负面的影响，但是相比而言，汇率波动的影响较小。2015年“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波动幅度的增大对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陶瓷出口影响不大。从不同的文化区域来看，在与中国文化最接近的佛教国家中，“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陶瓷贸易的促进效应最大，其次是伊斯兰教国家，基督教国家相比最小。在分区域的样本分析中，人民币升值对我国向伊斯兰教国家和基督教国家的陶瓷出口均带来了负面的影响，但是对伊斯兰教国家的负面影响在三种文化区域中最小。从收入水平来看，佛教国家收入水平的提升对我国陶瓷出口的拉动作用最大。

4.2 政策建议

(1)从政府的角度来看：第一，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我国与沿线国家的经贸往来日趋紧密，政府应进一步推动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增加一揽子货币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货币的权重，完善人民币中间价报价制度，形成市场化的人民币汇率机制，避免人民币汇率出现大幅度的波动而造成出口下降。第二，进一步提高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中采用人民币结算的比例，完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扩大国内外的试点范围，最大程度地降低人民币升值对我国陶瓷的不良影响。第三，积极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沿线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也是影响中国陶瓷出口贸易的重要因素，“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基础设施建设、人均收入水平等方面还比较落后。中国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发起者，应发挥互惠共赢的合作理念，积极参与到沿线国家的经济建设中，帮助其提升当地的人均收入水平，特别是伊斯兰教国家收入水平的提升，能够更有效地拉动我国与当地的陶瓷出口贸易。

(2)从企业的角度来看：第一，要积极融入“一带一路”倡议中。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逐步推进，政策红利必将得到进一步释放，在当前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升级、欧洲经济持续低迷的大背景下，中国陶瓷企业应加强与“一带一路”效用更大的佛教国家和伊斯兰教国家的陶瓷贸易联系，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第二，主动管理外汇风险。一般而言，陶瓷产品的出口从海外客户确定价格、下订单到最终客户付款、企业收汇的周期至少3个月以上，外汇风险非常高，企业应主动参与到外汇衍生品的交易中，灵活运用外汇衍生品，如外汇远期、外汇掉期或外汇期权来提前锁定汇率变动区间，规避汇率波动可能带来的利润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