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先当总统后当副总统的她被判“终身禁公职”

邓苗苗

12月18日，在卡塔尔世界杯足球赛决赛中，阿根廷队击败法国队，夺得世界杯冠军，地球另一端的阿根廷，陷入了举国狂欢之中。就目前而言，这个国家太需要一场这样的胜利，美国政治新闻网（Politico）称，对于阿根廷来说，这是一场非凡的胜利，是一个深陷危机的国家的新希望。正如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名市民所说，“考虑到我们的处境，这场胜利真是一场巨大的宣泄”。

如今，在经济上，阿根廷正遭遇严重的货币危机和通胀；在政治上，阿根廷历史上首次出现副总统在任期间被法院判刑的情况，被人们视为一场政治危机，“可能会加剧阿根廷政治对立和民意分裂”。而被判刑的，正是阿根廷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基什内尔。

腐败疑云缠身

12月6日，阿根廷一家法院对一起受到高度关注的贪腐案进行宣判，判处现任副总统、前总统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基什内尔6年监禁，终身禁止担任公职。

据检方指控，克里斯蒂娜2007年至2015年担任两届总统期间，把总额约10亿美元的51项公共工程合同违规交予建筑大亨拉萨罗·巴埃斯的企业，后者则以高额回扣“回报”克里斯蒂娜和她的已故丈夫、前总统内斯托尔·基什内尔。

克里斯蒂娜自然否认所有指控，她公开称整个诉讼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背负罪名，“这是一个平行政府和司法黑手党”，并暗示将上诉。由于她还身兼参议院议长，享有议员的司法豁免权，暂时不会入狱，但上诉可能将耗时数年。一些分析人士认为，这一判决可能加剧阿根廷政治对立和民意分裂——她的支持者将判决斥为政治阴谋，她的反对者则批评她政治腐败、经济政策失败。

缠绕在克里斯蒂娜身上的腐败疑云素来不断。2011年克里斯蒂娜连任时，调查称其家族财产超过7000万阿根廷比索，比2003年增加了9倍，在阿根廷国内引发争议。克里斯蒂娜也成为当时拉美第二富有的国家领导人，仅次于智利富豪总统皮涅拉·埃切尼克。2016年5月，克里斯蒂娜被指控在2015年下半年“涉嫌低价出售美元期货合约”，导致阿根廷中央银行外汇储备大幅下降，给国家造成至少50亿美元的损失。克里斯蒂娜名下100万美元资产因此被冻结。

2018年8月，阿根廷《民族报》曝光了“八个笔记本”，更是引发轩然大波。这八个笔记本的主人是一名2003年至2015年间受雇于时任联邦计划、公共投资和服务部副部长巴拉塔的司机，这名叫森特诺的司机在笔记本中，详细记录了他从多家企业运送内含贿金的公文包给政府官员的明细，包括每笔贿金数额、公文包重量、每笔贿金所要买通的政府工程信息、取贿金地点和贿金送达目的地，金额高达1.6亿美元。这些公共工程合同腐败案共同指向了克里斯蒂娜和她已故丈夫基什内尔领导的前政府——毕竟从2003年起，阿根廷政府就由夫妻倆交替执政，直到2015年克里斯蒂娜卸任。

更“实锤”的是，在行贿笔记中也出现了克里斯蒂娜的私人住址和总统府，指向克里斯蒂娜本人的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万美元，这让阿根廷坊间流传已久的“基什内尔政府和克里斯蒂娜政府腐败盛行”传言有了实质性的材料佐证。

2018年8月23日，经阿根廷参议院批准，警方对克里斯蒂娜名下3处房产进行了搜查。2018年12月20日，阿根廷一所法院下令对克里斯蒂娜实行预防性拘留。而在今年的2月15日，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还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最高法院，就克里斯蒂娜涉嫌公共工程合同腐败案调查出庭作证，出现了在职总统为其任内副总统出庭作证的“奇观”。

历经数年的调查和审判，如今“靴子”看似终于“落地”，然而其带来的后续影响却很难预料。阿根廷舆论研究中心主任、民意调查分析师罗伯托·巴克曼认为，这一纸判决只会加剧阿根廷社会分裂。他所属舆论研究中心的民调显示，阿根廷民众对克里斯蒂娜的态度泾渭分明，无论判决如何，都有38%的人支持克里斯蒂娜，62%的人希望她下台。就在今年9月1日，克里斯蒂娜还险些在家门口遭到刺杀。

“政治最重要”

对于判决，克里斯蒂娜表示，真正的影响在于永久取消她担任公职的资格。尽管她今年已经69岁。这名成长在一个政治化家庭的女政治家在接受采访时曾说过：“政治在我的一生中最重要。”

政治给克里斯蒂娜的人生烙下了极强的印记，受父母热衷政治的影响，她从小就对政治充满兴趣。在传记中，克里斯蒂娜表示，“我喜欢争论，喜欢对具体事情的辩论”，于是在1973年，认为心理学“很无聊”的克里斯蒂娜转入法学系学习。这个庇隆主义思想的女孩参加了正义党组织的“庇隆主义青年运动”，并结识了将来的丈夫、坚定的政治伙伴基什内尔，两人一起参与了很多政治辩论。

此时正值阿根廷时局混乱不堪，为了逃离恐怖的氛围，1976年，克里斯蒂娜与基什内尔回到了基什内尔的家乡，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1980年，夫妻俩决定回归政治舞台，创办了胡安·多明哥·庇隆协会，克里斯蒂娜开始在协会的公开场合发表演讲。1987年，基什内尔获选圣克鲁斯省省会里奥加耶戈斯市长。1989年，克里斯蒂娜当选圣克鲁斯省众议员。1991年基什内尔当选圣克鲁斯省省长。

2003年，已经两次获得圣克鲁斯省省长连任的基什内尔，在克里斯蒂娜的帮助下，竞选总统成功。在就职仪式上，克里斯蒂娜没有以“第一夫人”的身份坐在台上，而是选择以参议员的身份台下就座。相比于“第一夫人”的称号，克里斯蒂娜表示更愿意别人称她为“第一公民”。

对“第一公民”的执着，似乎宣告了她在政治上并不满足止步于参议员。她在议会作风强硬，言辞犀利，辩论时能直击对方要害，始终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2007年，克里斯蒂娜参与竞选总统，以42.39%的得票率遥遥领先，接替丈夫当选新一任总统。

2007年12月，克里斯蒂娜正式从丈夫手中接过总统手杖，成为阿根廷首位民选女总统，“CFK风潮”也在阿根廷风靡一时。

CFK是克里斯蒂娜名字的缩写，也成为阿根廷女性时尚的代名词。克里斯蒂娜永远以精致妆容示人，穿着亮丽奢华的衣物，佩戴光彩夺目的首饰，她鲜明的个人风格既令许多女性仰慕效仿，也令反对派抨击连连。曾有一次，克里斯蒂娜与德国时任总理默克尔共进午餐，阿根廷《国家报》发布了一张她们鞋子的照片，默克尔穿着一双有些磨损的平底鞋，克里斯蒂娜穿着一双精致的漆皮高跟鞋，意有所指。反对人士认为总统放了太多心思在鞋子、包包上，足以让国民怀疑她没有投入足够的精力在国家事务上，她奢华的外表同她的政府“维护中低层收入群体利益、反对贫困和不平等”的誓言之间显然存在着巨大的反差。

2010年10月27日，基什内尔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心脏病去世。2011年6月，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克里斯蒂娜宣布参加年底的大选，继承丈夫遗志。也许是出于对已故总统基什内尔的怀念、对其政治理念的肯定，也许是对痛失生活伴侣、政治伙伴的克里斯蒂娜的同情，也许是反对派并未找到强有力的竞争者，总之，克里斯蒂娜以巨大的优势强势连任。

2015年12月，克里斯蒂娜卸任总统。2019年，克里斯蒂娜与丈夫和自己总统任内的内阁首席部长费尔南德斯组成竞选搭档，成功竞选后成为新一任副总统。

宣判后，克里斯蒂娜宣布：“2023年我不会竞选任何职位，我将不再拥有特权。”她说自己会在明年12月底本届政府任期结束时卸任，“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选票上”，但对于这名将政治看得最重要的政坛女强人来说，以被判“终身禁止担任公职”的方式为政治生涯落幕，显然非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