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发展路径探究※

2023-01-25 12:23葛宣冲
现代经济探讨 2022年11期
关键词:欠发达价值资源

内容提要: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振兴的历史机遇期已到来。中华五千年的农耕生态文化精髓与新时代生态文明的价值追求具有天然的契合性,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实现的理论基础与实践准备日益成熟。基于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构成、模式选择、转化类型,析出当前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困境肇始于要素困境、认同困境、载体困境和理性困境,从而制约着其生态资本化的进程和效果。对此,从乡村农业生产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新型集体经济组织的生态功能的再定位、生态资源产权价值的界定与推广、乡村社会治理的生态管理模式等四个维度出发来探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发展路径,以实现其生态资源的全域开发与高效利用,满足乡村农人与城镇市民的美好生活需要。

欠发达地区乡村是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场域。欠发达地区乡村绿色转型发展依赖于乡村资源尤其是生态资源的有效开发与合理利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既是中国建设美丽乡村和生态友好型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关系着中国农村地区能否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掉队、不返贫。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完善利益联结机制,通过“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尽可能让农民参与进来……,目前,治理农业面源污染、改善农村生态环境还处在治存量、遏增量的关口,正是吃劲的时候(习近平,2022)。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持续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推进农业农村绿色发展,探索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发展路径。由此可见,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振兴的历史机遇期已经到来,我们要着眼于当前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现实境遇,直面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困局所在,不断探索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实现路径,努力将欠发达地区生态资源转化为生态资本,以更好地满足乡村农人和城镇市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让乡村绿色发展、环境建设、生态治理有魅力、有盼头、有成效。

一、 理论基础、实践准备及研究切入

中华五千年的农耕生态文化精髓与新时代生态文明的价值追求具有天然的契合性。乡村携带着中华农耕文明的基因,蕴含着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发展动力。按照传统的西方工业经济学理论,乡村无法承载高效率的经济工业和高附加值的经济产品,乡村是生产原料的蓄水池和低端劳动力的供给地。但是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新时代,乡村生态经济的优势得到不断地发掘与扩大。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指引着乡村生态振兴的根本方向,未来的乡村生态价值实现将由实物供给转向资本交易、由物质富足转向精神幸福。本文从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实现的理论基础与实践准备这两个维度来探讨立论的可能性。

1. 理论基础

首先,马克思主义生态学思想与政治经济学理论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提供了方法论。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自然界是工人的劳动得以实现、工人的劳动在其中活动、工人的劳动从中生产出和借以生产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马克思,2012)没有自然界的有序存在,就没有人们的生产创造来源。同时,马克思也进一步考察了人类社会发展中人与自然的发展结构问题,提出人类社会的构成要素是地理环境、人口因素和生产方式,生产方式决定了人类社会的性质,也决定了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生产方式包括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生产力是人们改造自然的能力,生产关系是人们在改造自然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关系。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人们改造自然的异化。这种异化一方面表现为西方资本主义对美洲殖民地土地的剥削与压榨,从而形成所谓的农场主,农业从小农分割经济成为了专门的第一产业,农业原有的多元属性被弱化;另一方面表现为农民的异化,农民背离土地,融入到工业文明浪潮中,造成了农民与土地的分裂,传统的生产方式被二元化了,农民变成雇佣工人,为资本剥削提供大量廉价劳动力。因此,我们需要的生态资源价值化是建立在社会主义和全面发展的人的基础上的价值化,而不是单向度的资本价值化。

其次,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提供了理论指南。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两山”理念,倡导绿色转型发展,强调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良好生态是乡村振兴的支撑点,推动乡村自然资本加快增值。同时,习近平总书记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基础上,总结提出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态思想,系统回答了新时代乡村全面振兴中为什么要坚持和推进生态治理,推进什么样的生态治理、怎样推进生态治理等一系列当下重要的时代课题,为研究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南(高帅、孙来斌,2021)。

最后,学界的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理论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周小梅教授等认为当前中国乡村生态旅游资源价值化面临着基建落后、补偿机制不全、资金匮乏等问题,提出“可将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模式引入乡村生态旅游资源开发”(周小梅、黄鑫,2021)。袁广达教授等探讨了“生态资源—生态资产—生态资本”的演化动因与路径,提出生态资源的价值化关键核心在市场化与货币化,如果无法实现从虚化到实化的有效量化与管理,那么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就不能真正迈入实践的正轨(袁广达、王琪,2021)。温铁军教授等深入研究了乡村振兴背景下生态资源价值实现形式的创新,系统性地提出了通过推动“三产融合”的方式来实现农业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构建农村生态资源实现的“三级市场”(温铁军等,2021)。此外还有熊德斌教授等以“贵州茶产业”的个案视角,探讨了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实现机制(熊德斌、张萌,2020)。这些理论研究为我们的研究展开奠定了坚实的理论根基,也为相关的具体研究提供了方向保证。

2. 实践准备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发端于农村,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推动者。在我们探讨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同时,各地乡镇和农村已经在实践中趟出一条路来,对生态资源的价值化作出了积极有益的探索。例如浙江丽水遂昌县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粤北生态区乡村生态文化资源实现模式、重庆岚天乡三产融合发展模式,等等。具体来看,遂昌县引入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进行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从而为公众提供了可感知的、具体化的生态产品价值。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遂昌县基于已有矿产资源进行生态综合治理,催生出高溢价的生态综合体,打造中国矿山公园。同时,遂昌县充分利用自身的生态资源与文化资源,形成了文旅融合的生态叠加效益,努力做好“红绿旅游融合”的文章,将汤显祖文化与浙南红色革命文化结合起来,推出了显祖文化节、浙南红色研学路等一系列文旅融合产品,不断丰富了该地区生态资源产品的文化内蕴。此外,遂昌县还努力构建生态、生产、生活的“三生共同体”,依托数字技术、生态资源、空间布局,不断完善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实现机制,抓住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建设机遇,努力成为全省、乃至全国展示生态产业价值的重要窗口。

重庆岚天乡位于大巴山区国家集中连片贫困地区,但拥有丰富的生态资源和悠久的历史文化资源,森林覆盖率高,空气清新,环境优美。2017年以来该乡推进了“三产融合”改革试点工作,推动了“生态资源变生态资产、引入资金变成股金、农民主体变成股东参与”的“三变”改革,有效探索欠发达地区乡村实现生态资源价值化的长效机制。其一是大力扶持种植高附加值农作物,实现农产品的产品价值链的升级转型,如高山蔬菜主打绿色有机品牌、中药材主打康养融合品牌、田园生态综合体主打旅游观光品牌。其二是推进乡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该乡进行了全面的农村集体资产清产合资,保证了集体资产的产权清晰,责任到人。同时,将股权量化,让村民成为股东,增强村民对本村生态价值的认同感,强化主人翁意识,盘活现存的乡村人力资源和山水林地资源,大大调动村民参与生态项目的积极性,降低村委的社会管理成本。其三是逐步探索在地化的管理模式。本地资源的开发利用既要引入成熟的异地管理模式,以满足多元的客户需求;同时也要克服当地较为落后的业务素质限制,因此该乡中的村集体充分考虑当地青年劳动力的回流问题,将其就业、创业与成家立业进行一揽子管理,解决其就业问题,鼓励支持其创业,并提供相应完善的配套成业措施,如村级托幼所、村级卫生站、村级物流站等,从而实现引凤筑巢,尝试性地解决生态资源价值化的人力发展问题。

3. 研究切入

目前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转化研究,存在的问题:其一是研究点太分散,主要集中在个案研究中的田野调查研究,是一种初步的尝试和讨论。试点的、具象型的研究过多,对于个别试点的总结归纳深度有待强化。其二是针对欠发达地区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定义与类型划分不多,欠发达地区生态资源的具体内涵及其分类也有待进一步整合,无法得出更加具有推广性和示范型的理论模型与指导意见。其三是当前的研究热点主要集中于生态价值转化的结果研究,对价值转化前的基础准备和转化中的过程分析的研究不多。基于此,本文将试图界定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的内涵构成,解读当前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转化痛点,分析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转化困境,以期提出具有实践意义的指导建议,为新时代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本化的有序协调发展作出一定的贡献。

二、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内涵解读

乡村生态资源主要是指“当前乡村中存在的具有多样性特征和生态功能且经济价值还未完全显化的山水田林湖草和其他动植物等自然资源”(温铁军等,2021)。生态资源是欠发达地区与生俱有的生态资产,从社会视野和生存角度来看,其与农民生计、乡土文化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也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一方文化”,因此需要分解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具体内涵,主要包括价值构成、模式选择、转化类型三个维度。

1.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构成内容主要为土地资源、特产资源、环境资源与文化资源

在乡村,土地是最为重要的生态资源,由于农民的社会保障水平低于城镇水平,所以一定程度上农民手中的自留地和宅基地就成为提供生活保障、养老保障、失业保障的重要基点。盘活农民手中的土地资源、让其土地资源多样化与可持续化利用,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例如租赁自留地获取经营权转入收益、利用宅基地开发农家乐获取附加值收益是当前欠发达地区乡村土地资源转化的主流渠道。同时,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吸引力来自于稀缺性,特产资源正是稀缺性的重要体现。要言之,稀缺性是农村生态资源转化为生态资本的重要条件。不同地形区的乡村特产资源,具有明显的稀缺性和差异化,极大促进了自身的生态价值转化,例如横断山脉的松茸特产、草原地区的红白食特产、江南地区的“三白”特产、高山地区的高山植物特产,等等。此外,环境资源是乡村生态资源的共性所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实现关键在于能否满足城镇消费群体的消费需求和生态需求,没有优良的生态环境资源,乡村生态的一切价值将不复存在。最后,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还离不开乡土文化资源。优秀乡村文化符号是乡村生态资源的文化价值的延伸,基于地域特色的乡村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将为生态资源的价值转化提供巨大的平台,并且加速价值产业化和市场化的实现。“优秀乡村文化的共生作为一种资源或资本存在,必然会在某种视阈内产生经济价值或人文价值,并促推具有共同性价值主体实现其价值目标。”(柏友恒、杨昌儒,2021)

2.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转化有着地域性模式

不同的乡村在自然区位、社会环境与经济发展条件上存在较大差异,包括生产特色及其生活方式,故而形成了不同的乡村发展类型和空间形态。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开发过程中,分类指导是不同区域发展与规划的基本原则。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模式主要分为生态农业主导模式、生态循环主导模式、生态融合主导模式等三大模块。生态农业主导模式以其地域特色的农副产品实现生态价值的产业化和规模化,完成了从资源到资金的转化。例如山西黄土高原地区的汾阳充分利用当地特色农作物小米、核桃、沙棘等进行深加工,借助农民专业合作社或者股份合作制的新型集体经济模式对本地生态农产品进行专业市场销售。生态循环主导模式通过对农业废弃物的多级循环整合利用,将农作物的剩余价值进行充分二次挖掘,形成碳中和的零碳排放生产方式,降低农业整合与管理成本,从而实现化肥、农药、添加剂的减量化,最终形成有机农产品产出的模式。生态融合主导模式主要以当地特色环境资源和旅游文化资源为原点,综合开发休闲、观光、教育、文化等资源,聚合农特产品、田园文化、生态体验等多维度的价值实现平台。生态融合主导模式能够较大程度地促进城乡资源双向流动和要素流动,但是一般集中分布在城镇交通便捷处,周边配套设施较完善。

3.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类型一般可以划分为产业转化、补偿转化、产权转化等

生态产业转化主要是基于市场需求的导向,在生态环境承载力内,借助现代生态农业的生产方式,通过生态农业科技和现代商业模式,对生态农产品进行集约式开发,打造优质品牌,推动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相协调的农业发展模式。生产环节要实现农村生态资源的高效利用和集约化生产,让无污染纯天然的农副产品转化为最基础的生态价值资产。加工环节要延伸农产品的价值产业链,将单个产品细分化,如由土鸡延伸出土鸡蛋、土鸡肉、土鸡腿等,使得产品在价值链条上实现增值。实现环节需要将农产品依照市场规律、借助现代物流手段进行销售,获得可观的产品收益,最终将乡村的生态资源从具体的实物形态转化为货币形态,完成价值转化。生态补偿转化主要通过农民对乡村的土地、林地、草地和湿地等农业生态资源的保护与利用,以提供生态环境服务的方式获得政府的转移支付。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中不是全部以市场化需求为导向的,存在部分以提供具体的生态环境服务功能来实现生态资源的价值化过程。“农业的生态价值是由众多生态功能价值化而形成,同一生态功能又可能由多种农业资源提供”(牛志伟、邹昭晞,2019)。因此,合理运用生态系统与生态价值的补偿性路径,也能较好地实现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生态产权转化也是关系到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能够顺利完成价值化的重要环节。由于整个乡村生态资源具有系统性,不易简易分割,这就会造成产权边界模糊的问题,产业边界模糊就容易造成农民利益主体的内部矛盾冲突。现代经济学认为产权边界界定越清晰,越能够激发人们的权责意识,市场交易也愈发容易完成,但是就整个乡村系统而言,具化和分割生态资源、全部完成产权的界定是较为困难的。因此,完善乡村生态资源产权网,做到合理地产权界定与保护,可以促进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实现。

三、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困境肇始

随着国家工业化、产业化发展路径以及世界农产品输入模式的形成,中国传统的农业生态发展模式受到非自然的间断。目前中国乡村生态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在较大程度上依赖“制度—技术”衍生的化学路径、生物路径乃至技术路径,弱化了本土农业及产品的生态价值,再加上乡村在转型发展过程中也存在不少操作层面的问题,故而导致欠发达地区乡村的生态资源价值转化遇到较多瓶颈。

1.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存在要素困境

生态基本要素的规模性流出制约着生态资源价值化。欠发达地区乡村的中青年劳动力大部分参与了城镇的产业化和工业化,在城市获取行业平均的劳动力报酬,剩余在农村地区的一般可视为半劳动力或老龄劳动力,他们有着各种理由无法离开乡村去往城镇务工赚钱。同时城市中的专业科技人员和意向投资者由于户口问题、乡土社会人际问题等也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开发过程中遭遇到不少的困扰。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中的人力资源要素无法得到有序地流通,会极大影响生态资源开发的可持续性和实效性。只有当地青年劳动力与城市人力资源要素得以充分流通时,才能进行有效地整合和协同,开发的生态资源才能转化为更高级的二级资源。此外,生态资源价值化的核心是将具体的实物资源转化为可交易和界定的生态资本或生态资产,这就需要建构基本的资本要素流动平台。一方面,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开发与利用需要城市资本甚至国家资本的持续性投入;另一方面,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转化后的生态资产、生态资本也需要融入到生态市场交易平台中,实现生态价值增值。但是问题就出在中间的衔接环节,没有专业性的载体和专业性的平台去完成多元投资主体的资本管理问题,以降低资本投入与产出的风险,无法有效保障生态资本和资产的可交易化,那么原有的资本就可能转移投入到别的领域和行业。

2.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存在认同困境

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是党和国家全新的事业,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更是全新挑战和机遇。当前“困扰乡村振兴的普遍性难题已不再是过去农民的物质绝对贫困,解决农村地区精神贫困问题日益被提上重要议事日程”(夏小华、雷志佳,2021)。随着国家城镇化发展进程的加速和布局覆盖面的扩大,乡村生活的方式日益式微。较多农村青年劳动力对于传统的乡土文化和乡村生活方式存在不理解不认同现象。部分青年群体认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实现过程需要依赖生态环境自然的生长周期,再加上生态资源成长过程中存在不可控因素,这种资源价值化的实现具有较大风险,也无法快速解决他们面临的“成家立业”的现实困境,很难实现“为人”创造巨大财富的价值。欠发达地区的生态资源开发利用离不开具有一定现代市场经济思维和掌握农业技术的新农人,但是伴随着“青年逃离乡村”的认同困境,生态资源价值开发利用的文化困顿感依然强烈。如果无法有效解决新农人群体的生态资源价值化的认同困境,那么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准市场经济行为,就难以真正融入到生态市场经济平台中。

3.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存在载体困境

生态资源是天然供给的存在,需要合适的载体将其实现价值化。虽然经过国家一系列的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和互联网通村工程的实施,让乡村与城市的要素流动有了很大的改进,但是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具体操作层面,没有非常明确和固定的有效载体。不少乡村主要是探索性地建立集体经济股份合作制企业,又或是引入社会化的农业科技公司进行专业的生态资源开发与价值转化。但这些试点模式存在试验点过散、目标群体消费市场有限、转化规模较小等问题,不易成为具有推广性的可操作模式。此外,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过程中还存在一定的载体割裂现象:只注重价值转化结果忽略乡土传承过程。事实上,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过程应该是乡村建设现代化与生态资源市场化的有效结合,通过充分利用合理有效的价值转化载体,以打破“乡村发展—生态破坏”的二律背反的单赢逻辑。

4.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存在理性困境

乡村生态资源的有效转化离不开乡村的有效治理。村社是乡村治理中最基本的组织载体,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村社中成员的市场理性与行为理性选择变得更为现实,他们不能只根据政策口号就全心投入到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转化工作中,他们在从事相关的生态资源开发工作中,更重要的是要发挥好理性的力量。“农村发展的重要障碍是乡村的资源和产业没有发展,吸引不了就业,生活环境和条件恶化不适宜居住,治理失序导致了乡村社会的无序和庸俗”(胡小武,2019)。因此,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更是一个大范围的系统工程,它既需要工业反哺农业促进乡村经济产业化发展,也需要人才返乡提供智力支持和文化反哺。但是真正能够让这些产业和人才回得来、留得住、干得好的关键还在于解决理性困境的问题,尤其是市场理性行为。近年来的“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在政府宏观政策的指导下,不断激活了乡村发展的潜力和活力,而这种发展潜力是通过市场理性和消费动能的转化,成功吸引了一批青年群体走进乡村,投入到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浪潮之中。例如建筑师下乡开发民宿建筑或进行古村遗址保护、大学生下乡开展科技扶农等。文化兴农工作缓解了乡村生态资源开发利用中的智力资源短缺的问题,但是这样的市场理性行为能否常态化,则需要进一步考验与探究。

四、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优化路径

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就是将当地的生态物品从资源变为可具化的资产,再由资产变成可流动和交易的资本。由于乡村生态资源自身的所有权和不动产的特性,其资源价值化的过程不是简单财产关系的根本性变更,而是在生态视野下呈现出的满足现代人需求的价值形态和价值交换方式。“乡村产业兴旺的关键是活化农村因在工业化时代不被定价而长期沉淀的生态价值”(温铁军等,2021)。因此,激活乡村的生态资源的价值,尤其是推动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实现形式的创新,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与现实意义,重点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展开:乡村农业生产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新型集体经济组织生态功能的再定位、生态资源产权价值的界定与推广、乡村社会治理的生态管理模式。

1. 推进欠发达地区乡村农业生产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原有农产品的产业结构升级,增加农产品的生态附加值

在欧美大农场模式的影响下,中国农业自身也在一定时期追求所谓的“产业化”和“规模化”,农业本身被改造成可以批量和规模化生产的工业化农业,传统的体现多元循环的生态农业模式随之衰落。在城镇化加速的进程中,人们重新思考农村及其农业产品的价值,乡村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第一产业聚集地和城市食物的来源地,相反它被赋予了更多的生态价值内涵和精神内涵。因此,有效提升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供给结构,以期更好地匹配城镇居民和新农人的生态需求,成为新时代生态资本化的应有之义和必然要求。例如,欠发达地区乡村可以充分借助自媒体传播平台,积极创建电商直播间或者云购物平台,销售自身特有的品牌特产——山西的健康老陈醋、生态养胃黄小米、补充维C沙棘汁,等等。同时,明确不同特点的受众群体,开发应对多元群体需求的多元化产品——山西汾酒可以开发适合青年群体需求的低度潮流白酒;山西运城可以重点挖掘“苹果”的故事,将苹果延伸出高附加值的产业链,以苹果为原料,开发满足青年人需求的苹果周边饮料;山西还可以整合曲沃苹果、汾阳核桃、清徐葡萄等原生态农产品,打造“山西坚果、果干”轻包装的健康饮食品牌,从而更好地满足当前市民健康饮食需求和新时代消费者的生活需求。

2. 巩固和完善欠发达地区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生态价值转化功能

新型农村集体经济是中国农村的主要经济实现形式,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开发中土地和生态资源一般属于村集体所有,这里需要村集体的技术支持、物力支撑和人力保障。壮大新型农村集体经济是实现乡村振兴的战略任务,是实现“农业、农村、农民”走向“强、美、富”的必由之路(李韬等,2021)。作为一种农村最基本的经济形态,巩固和完善欠发达地区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需要集体成员充分立足本集体的资源要素,因地制宜地选择具有一定比较优势的集体产业领域,不仅要经济转型,更要思想转型,将生态资源开发利用建设为多产业融合的生态循环体。例如,可以将集体的生态资源要素具体细分为生态生产型要素(以加工生态农产品为主要业务)、生态感受型要素(以提供城市居民不同的比较生活方式来完成精神消费)。另外,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不能只强调集体、追求大而全,而要在巩固集体成果的同时,进一步强化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以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新要求。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过程,需要积极推动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的“三变”改革,努力探索适合本地区的生态资源价值化的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的运行模式和管理机制,调动本地农民尤其是新农人群体的行动力和积极性。并且,在调动个体参与度的同时,提高他们的新型集体经济意识,最终巩固欠发达地区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生态价值转化功能。

3. 持续推进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资产的产权制度改革

中国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成就表明,哪个行业的产权清晰、权责明确、市场化程度高,哪个行业就蓬勃发展,从业者就受益诸多。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需要依靠当地的新型集体经济组织,也离不开清晰的、科学的生态资源资产产权制度。其一,欠发达地区的村社需要充分利用新型集体经济组织,将该地区的生态资产纳入到生态市场需求平台中,从而尽可能地将当地的生态资产转化为可量化和可交易的生态资本,从而实现生态资本的价值增值。其二,引入政府、村集体经济、专业市场运营公司以及新农人、社会公众的综合行动管理体概念,完善村集体对当地生态资产开发利用的决定权和管理权行使制度,推动当地生态资产的市场化运营。其三,在此基础上,持续推进生态资源资产的产权制度改革,让生态资产所有者或者持有者,通过转让、租赁、承包、买卖等形式交易生态资产使用权、处置权和收益权,让固定的生态资产转变为流动的生态资本,从而实现资本市场中的价值转化与价值升值目标,最终实现农民生态资产权益获得保障、集体经济生态产业发展壮大的双赢局面。

4. 探索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治理的社会管理模式

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价值化过程也是其乡村生态治理体系现代化的过程,只有既符合中国乡土文化传统又适应现代市场需求的乡村治理体系,才能很好地完成生态资源资产化与价值化的任务。诚然,乡村治理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治理过程,随着国家行政力量退出直接管理,“农民对旧有体制的依赖减弱,实际在治理中也面临再组织的困境”(闫臻,2015)。在引入生态资本概念的同时,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治理的过程中还应适当引入社会资本的概念,让其生态资源价值化成为多主体参与的共同事业,有奔头、有定位、有协同、有收获。例如,可以试图重塑乡村社会的社会网络结构,新农人群体不仅有本村的人,也有来自城市的人,传统封闭的熟人社会需要转变为开放与熟悉并存的社会结构,既让老乡有创意,又给新人以归属。又如,可以借助乡村生态资源价值化的转型过程,改变与整合新的乡村社会事务的参与机制,采用“离心式流动”模式让农民能够更多地通过非制度性参与渠道,平等地参与乡村生态资源的资产化过程和价值化过程,增强其主人翁意识和生态守护者意识。这种扁平化的参与结构,有助于在欠发达地区乡村社会结构中培养信任、互惠、参与、交流等人际关系,从而促进其生态资源价值化过程中社会信任资本与生态价值资本的有效整合,以实现欠发达地区乡村生态资源的全域开发与高效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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