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丽,陈勇
(1.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上海 200062;2.常州工学院师范学院,江苏常州 213022;3.江苏省宿迁市宿豫区第一实验小学,江苏 宿迁 223800)
道德故事是德育课程中的一类典型元素,指的是包含道德判断或道德立场的事件,是使听者求真、向善、尚美的叙述性表达。它通过人及其行为所形成的事件体现出来,既是一种事实性陈述,也是一种规范性陈述,传递着“应当的”信息。①晏辉:《论道德叙事》,《哲学动态》2013年第3期,第61-65页。德育教学采用道德故事极为常见,“道德故事之叙事,不是为叙事而叙事,而是要通过故事将所叙之事中的道德价值彰显出来,或对所叙之事进行道德价值的解释”②冯庆旭:《道德叙事的哲学面向》,《唐都学刊》2019年第1期,第39-43页。,道德故事能够为深刻道理的阐释提供生动情境,支持课堂教学的展开。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实施和中小学教科书的变革,小学德育教科书数次修订,对选入其中的道德故事也做了相应的调整。从2002年开始,发行量最大、使用范围最广的德育课程教材是人教版《品德与生活》和《品德与社会》,这是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后首次以生活德育理论为指导形成的教科书。2017年,统编版小学《道德与法治》投入全国使用,这套教科书是在2011年德育课程标准指导下实行“统一编写、统一审查、统一使用”,是当前全国小学生主要学习的德育教材。这两套教科书相继接替,代表了我国德育课程近20年的发展变化。以道德故事为切入点,对比两套教科书的故事选用,有助于挖掘新教材优势,反思其不足,为新时期德育教科书的编写修订和教学使用提供参考。
教科书研究分为动态和静态两种类型。其中,动态研究的对象是教科书发展与形成过程、教科书文本的教学意涵,静态研究的对象则是教科书文本内容及其意识形态,涉及教材内容、教学设计、图文编排、语言运用等方面。①张倩,黄毅英:《教科书研究之方法论建构》,《课程·教材·教法》2016年第8期,第41-47页。本研究偏向静态研究,着重通过内容主题、结构形式等方面的对比,呈现教科书文本上的变化。研究选取了2002年人教版《品德与生活》《品德与社会》(以下简称“人教版”)和2017年统编版小学《道德与法治》(以下简称“统编版”)作为分析对象,对教科书中的相关维度内容进行文本分析,转化为可量化的数据,运用量化分析法对各维度的数据进行统计,描述变化趋势,展现教科书变迁背景下道德故事的变化特点。
道德故事一般由时间、地点、人物、情节、价值主旨等要素构成,依此对两套教材中的叙事材料进行筛查,共获得人教版106篇道德故事、统编版181篇道德故事作为分析文本。研究将从“德目主题、题材类型、图文搭配、主角形象”四个维度分别计量和统计。
德目主题是指故事所指涉的伦理价值。通过对2001年版和2011年版德育课程标准进行关键德目提取并意义编码,再将初始意义编码分类进行二次编码,得到20项集中体现的德目主题,分别是:自尊自信、自立自强、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勤劳朴素、诚实守信、勇敢正直、爱亲敬长、尊师重道、团结友爱、尊重他人、合作共享、热爱祖国、爱岗敬业、文明奉献、遵纪守法、热爱家乡、热爱科学、热爱自然、保护环境。将此作为依据,分别统计两套教科书中道德故事的主题,对可能蕴含多项德目主题的故事,结合所在单元教学意图取唯一最接近编码,不做重复计数。
题材类型是指故事表现出来的形式特征。通过对所有故事进行初始类型编码,归纳得到生活记事、历史典故、人物轶事、科学发现、童话、寓言、神话七种类型,依据这七种类型分别统计两版教材中的道德故事。对可能涉及多个类型的故事,只取唯一最接近的类型编码,不做重复计数。
图文搭配分别以图和句作为单位量进行统计,着重通过图文比例反映道德故事的形式呈现特点,了解教科书如何根据儿童年龄与认知特点安排道德故事的叙述形态。同时还要对图像功能进行分析,揭示教材在不同年级使用图像的方式以及图像发挥的功能作用。图文比例与形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展现教材所持的儿童观念。
主角形象依据未成年人和成年人进行分类,以第一口吻叙述者或故事主人公来进行判定。未成年人形象一般表现为儿童自己或是儿童的同龄人,成年人形象大多是教师、家长、榜样人物,或不同行业普通劳动者等。一般来说,一个故事只有一个主角,在出现多个主角时,按形象的属性进行分类统计。
在人教版教科书106篇道德故事的德目主题中,“热爱祖国”出现频率最高,其次是“自立自强”和“文明奉献”,其余出现频率均非常低。随着年级的提升,教材中的故事篇数呈现增长。低年级教材中的故事数量最少,因而对应体现的德目主题也最少。中高年级教材中的故事数量多,主要聚焦在“热爱祖国”“自立自强”“文明奉献”三个德目主题上,占比达40.6%。对主题进行横向对比,一些主题仅在部分年级低频率出现,如“爱岗敬业”在三年级出现1次,“自尊自信”“遵纪守法”在六年级各出现1次。相比于“热爱祖国”和“自立自强”的高频率出现,这反映出人教版道德故事在德目主题分布上的分化表现。
统编版教科书181篇道德故事在各年级分布都比较均衡,在德目主题覆盖上,除“热爱自然”仅出现在二年级外,其余主题都至少出现在两个以上年级。与人教版相同的是,统编版中“热爱祖国”与“自立自强”依然高频率出现,反映出教材在此类主题上延用叙事表达的取向。此外,“爱亲敬长”和“遵纪守法”主题的故事在统编版中出现频率也较高,但这二者在人教版中却极少出现。
从趋势来看,统编版相比于人教版更倾向于采用道德故事,尤其是在低年级使用频率居高。德目主题覆盖的两极化现象在统编版中依然存在,“热爱祖国”“爱亲敬长”“自立自强”和“遵纪守法”四个主题共达78次,占总量的40.3%,而“热爱科学”“热爱自然”“尊师重道”单项均不超过3次。
七大题材类型中,人教版教科书106篇道德故事全部有所体现。其中,生活记事使用率最高,共44篇,占比41.5%;人物轶事和历史典故分别为26篇、21篇,分别占比24.5%、19.8%;其余类型的数量都非常少,其中童话6篇,科学发现4篇,神话3篇,寓言2篇。由此可见,编写者更倾向于选用具有较强纪实性的生活故事。在年级分布上,童话、寓言、神话这类虚构故事一般多在中低年级出现,生活记事则在所有年级中都有使用,越是到高年级,使用率越高。此外,随着年级增高,人物轶事和历史典故的使用率也明显增高。
统编版教科书181篇道德故事总体上使用了六类题材,缺少寓言。生活记事依然使用最多,共120篇,占比66.3%,而人教版占比仅为41.5%;历史典故居第二位,占比13.8%;童话和人物轶事相差无几,分别占8.8%和8.3%;此外,科学发现4篇,神话1篇。在年级分布上,除继续保持生活记事在所有年级的高频使用外,童话出现在低年级的频次明显高于中高年级,历史典故、人物轶事与人教版中发展趋势相似,都集中出现在高年级。
综合来看,两套教材在故事题材类型上的共同之处是显而易见的,都重视使用生活记事、历史典故、人物轶事,对童话、神话、寓言、科学发现使用率均较低,统编版相比于人教版在故事总量上有大幅增加,但相对而言,童话数量增加的幅度极小,科学发现、神话不增反减,寓言则几乎没有出现。从题材类型的丰富性来看,统编版略比人教版单一。
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图像使用视觉信息来补充言语信息,同时,图像又能凭借其视觉特点增强文本的吸引力,带给儿童直接的感官体验。人教版与统编版在故事图文配比上都呈现出“文多图少”的现象。从配比来看,人教版图文比例为1∶4.6,统编版为1∶4.1,这意味着统编版在图文搭配上总体略均衡于人教版。
在年段表现上,统编版配图集中出现在低年级,占比达70.8%,人教版则集中出现在中高年级,低年级仅占15.6%,二者差异十分明显。具体分析来看,两版教材在低年级均表现出“图文均衡”的特点,至三年级开始出现差别并不断增大。相较而言,统编版在中高年级的落差度要明显大于人教版。统编版越是到高年级,越倾向于无配图的文本叙事。
两套教材在图文搭配上都表现出随年级增高而差距悬殊的趋势。联系儿童的认知能力来看,图少文多的搭配方式要求中高年级儿童有较好的阅读能力和领悟能力。同时,这也意味着教材中图像的定位主要是补充信息和辅助理解,图像的“配角”属性十分突出。
以成人形象和未成年人形象作为区分维度,对道德故事中的主角进行分类统计,对主角不明或以动物形象为主角的故事进行说明。在人教版教科书106篇道德故事中,82篇有明确的人物主角形象,2篇以动物为主角,22篇主角不明。在这82篇人物主角道德故事中,成年人形象的有53篇,未成年人形象的仅29篇,前者是后者的近2倍。从年段分布上看,一至三年级的道德故事以未成年人作为主角形象居多,出现14次,四年级以后故事的主角形象多是成年人,共计49次,二者在数量表现上有明显的差异。
在统编版教科书181篇道德故事中,142篇有明确的人物主角形象,14篇以动物为主角,25篇主角不明。在这142篇以明确人物为主角的道德故事中,未成年人形象的有86篇,成年人形象的有56篇,前者明显超过后者。从年段分布来看,一至四年级主角形象多是未成年人,五年级以后,成年人形象略有增多。这意味着教材在选用故事时更倾向考虑儿童同龄人的视角,而随着儿童年龄增长,教材也在有意识地融入成年人形象作为儿童道德学习的参照。
综合比较,统编版教科书对未成年人主角形象的采用频率明显高于人教版,尤其是在年段上,反映出统编版教材对同龄人相伴成长的重视。此外,统编版教科书道德故事中的动物形象也多于人教版,诸如“学种植的小猴”“不知筑巢的拖拉鸟”。它们虽不是人物形象,却被赋予和孩童一样的灵性与生命意识,这种拟人化表达也体现出统编版教科书浓郁的儿童气息。
综合以上分析,两套教科书在道德故事的选用上都展现出主题丰富、类型多样、图文搭配合理的典型特点。进一步深入探察道德故事品质,统编版相较于人教版具有一些突出的优点,但也存在一些亟待关注的问题与不足。
(1)道德故事融合历史传统与时代要求的特点更加鲜明
统编版教材于2017年投入使用,在延续以往人教版重视“热爱祖国”和“自立自强”德目主题的基础上,又扩充了“爱亲敬长”传统伦理主题叙事,仅次于“热爱祖国”,体现出统编版德育教科书对家国情怀伦理的重视。同时,响应新时代建设法治社会的总体要求,统编版教材增加了“遵纪守法”“爱岗敬业”“团结友爱”等主题的叙事强度。这些主题在人教版教材中虽有出现但所占比例极低,而今在统编版中借助故事特有的情节性与生活化特点得到了更加充分的说明,也体现出新教材对德育新要求的回应。
(2)道德故事遵循儿童成长规律的意识更加突出
统编版教材在题材类型选择、图文搭配、人物形象设计上,相较于人教版,更加考虑儿童的认知与经验特点,遵循儿童成长规律。低年级的统编版教材重视采用生活记事和童话故事,以活泼生动的有趣故事以及大量配图引起儿童对自在生活的关注。而到了中高年级,统编版教材转向知识性强、情节复杂、价值内涵丰富的历史典故和人物轶事。中高年级的故事人物形象更加丰富,伦理关系更加复杂,由事件引发伦理辩论和揭示社会内在伦理交往秩序的教育意图更为强烈,因而对儿童的道德理解能力、道德思维能力和情感体验水平要求更高。人教版教材的故事强调寓理,而统编版教材中好的道德故事更具有伸展性,更能启智引言。
(3)道德故事激活同龄人道德对话的意图更加强烈
统编版教材采用了大量以未成年人为主角的道德故事,相反,人教版则将主角多安排在成年人形象上,这反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教学观:一种教学观强调再现社会真实生活,成年人陪伴示范正确行为,辅导儿童价值观成长;另一种教学观则看重同龄人共同面对道德困境,探索内在缘由与解决办法,自主建构知识和能力,形成内化的道德品质。无疑,统编版教材反映的是后一种教学观。故事中的同龄人不全然是儿童当下生活中的熟悉伙伴,还包括身处不同生活境遇和有不同生活经历的儿童,或是回顾儿童阶段的成年人。教材中的故事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让未成年人相互照看彼此生活际遇,以此来扩展现下儿童理解生活、体验社会的道德视界,增长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关怀。
(1)德目主题分布不均,分化现象明显
统编版教科书道德故事中,指向国家伦理的“热爱祖国”和家庭伦理的“爱亲敬长”出现超过20次,而指向生态伦理的“热爱科学”“热爱自然”“保护环境”共出现10次,这里的落差反映出教材在道德故事使用上的明显偏向,即热衷于在某些伦理范畴中采用叙事表达。虽然故事较少涉及的德目主题也会以其他形式在教材中得到展现,但是过于集中某一主题的叙事,一方面会造成儿童阅读理解的负担,产生学习形式单一的感觉;另一方面也会有灌输之嫌,似乎有直接进行道德说教的意味。
(2)题材类型偏重生活记事,形式创新不足
统编版与人教版都是在生活德育观指导下编制而成,对儿童生活经验的重视一脉相承。在统编版选用的道德故事中,生活记事使用比例达到了66.3%,其他几种类型分布数量有限,有些类型甚至从未出现过。不能否认的是,生活记事取材于儿童经验生活,更容易获得儿童的亲近感和认同感,直接发挥对儿童道德认识和道德行为的指导作用。但是,大量的生活故事也会造成教材故事形式的繁复和趣味性不足,生活故事的导思和说理特点较强,而其他题材类型的故事在审美、唤情、想象上亦有独特的价值。
(3)文本配图着重解释,图像功能表现单一
统编版低年级教科书中故事的图文比几乎达到1∶1,而到了三年级,图像数量急剧减少,故事文本内容开始增加,主要是由于高年级小学生具备了一定的认知理解能力,较少需要图像来辅助理解。其实,图像具有多重功能类型:装饰型、解释型、促进型。装饰型图像以修饰文本、增加文本趣味和满足审美为指向;解释型图像以解说文本信息为目的,包括对文本要义的直接表达、补充表达或过程描绘;促进型图像是以拓展文本内容和提升读者认知能力为目标,通过对话或设问的形式构造一种非封闭型动态场景图像,凸显出文本所反映的道德难题,向读者发出求解的信号。而在当前统编版教材中,故事配图多数是解释型插图,促进型插图较少看到。
(4)主角性别比例失衡,男孩负面形象居多
统编版教科书道德故事重视选用未成年人形象,但是进一步透视性别会发现,男女主角数量比例明显失衡。低年级42篇故事中,以未成年人形象为主角的有24篇,其中19篇的主角都是男孩,另有2篇性别不明。在形象品质表现上,有负面情绪和负面品质的主角多是男孩形象,如马虎、不懂事、胆小、懒惰等,一些表现出道德犹疑的情景也多出现在男孩身上;女孩形象总体偏少,且基本上是以积极正面的形象出场,如爱惜红领巾的女孩、认真负责的值日女孩。这样明显的性别角色数量失衡与对性别角色的思维定势无形中反映出教材对男孩女孩的认识偏见,同时也容易影响儿童对不同性别角色的理解。
对统编版教科书道德故事指向的德目主题进行伦理范畴划分,基本分布于个体生命伦理、家庭伦理、社会交往伦理、国家伦理、职业伦理、环境伦理领域。综合来看,家国伦理叙事较多,有关社会交往伦理、环境伦理的叙事总体偏少。故事是伦理表达的有效方式,故事特有的情境构造能够将生活引入课堂,呈现给倾听者熟悉的情境与情节,激活倾听者的回眸与反思。但是,当故事过于集中表达某些伦理范畴,就有可能带来同质化故事过多的问题,而其他伦理范畴又错失了故事化表达的机会。因此,需要平衡各伦理范畴中的道德故事采用,注重综合布局,同时,发挥故事的多重德育功能,实现对德目主题的多样化表达。
如何平衡不同德目主题的叙事?对于编写者来说,一方面,要提高均衡意识,既要精选品质高、细腻感强的家国伦理故事,又要选择一些熟悉度高、思考力强的环境和职业伦理故事。另一方面,在表达形式上可有所侧重,以突出利用故事表达德目主题的功能目的。如为了强化情感体验,可采用抒情式叙事;为了增进理性思考,可采用困境式叙事;为了获得生活体验,可采用情景式叙事;为了表达建议,可采用书信式或提案式叙事等。
生活记事大多直指儿童生活中常见的现象和问题,目的是唤起儿童强烈的临场感,同时提供替代性安全情境来锻炼儿童的社会理解能力和理性判断能力。生活记事也存在一些限制,比如对一些与生命相关的严肃话题,或是关涉儿童心理的一些非常态问题,很难找到恰当的生活事件进行表达。此外,生活记事“以事寓理”的目的性更强,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阻隔儿童道德思辨的自由展开。故事的价值除了说理,还可以提供认知、示范思维、增进体验、促动想象和满足审美等。不同题材的故事在功能的发挥上又会有所倚重。因此,教材编写中应根据不同年段儿童的阅读心理和思维特质,尽可能使用题材类型丰富多样的故事。
低年级应根据德目主题适当增加童话、寓言、神话等题材,这些题材故事在创造想象空间、提供对话机会上具有突出的优势,容易吸引儿童进入情境,体验故事主角的心理,辨明对问题的态度和观点。中高年级应增加人物轶事、历史典故、科学发现等纪实性题材故事,利用长文本叙事中丰富的社会生活知识,建立看问题的历史视角与现实视角,培养辨析问题的科学态度。在不同题材故事的呈现上,教育者要保持开放的心态,既要打破以往借助故事说理的惯性思维,也要避免通过故事提供经验办法的简单化认识,而是要将故事视作引发道德讨论的话题,关注故事中的道德争议,生动勾描不同视角和立场的人物的心理活动,展现出复杂生活背景下不同形式的价值回应,以及对一种道德观念的多维解释。
教科书中的道德故事配上相应插图后,形成了“以图文两个符号系统协同叙事的复合文本”。①陈晖:《儿童图画书的故事、主题及文字表达》,《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5期,第106-110页。其中,图像为文字提供了视觉信息和表现力,文字则为图像规定了焦点、时间关系和内在意义。②佩里·诺德曼:《说说图画:儿童图画书的叙事艺术》,陈中美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247页。图文搭配不仅可丰富教材的视觉呈现,也可使思维理解与视觉体验共同发挥教育作用。当前统编版教材对故事图文搭配的功能认知仍止步在情境演示的层面上,教材中的图像多用以解释文本主题或某些生僻符号,呈现出的大多是单个镜头图像、平面图像,如《茶马古道》配图是茶马司遗址照片。这类图像的开放性、探索性不足,很难与文本形成协同叙事。
在统编版教材中,大多数静态平面图像发挥辅助装饰和提供背景的作用,大量的动态场景图以及多场景连环图都是对文本的解释补充,而促进型图像出现较少,需要得到编写者和教学者的重视。通过文本提问引发儿童对道德主题的关注和讨论,这类形式属于直接的道德教育,而促进型图像则相对来说比较隐性,它是通过再现生活场景或道德困境来引起儿童的敏锐感知,不仅考验儿童对现实道德情境的感知力、对人物矛盾的共情力,同时也赋予了比言语更宽广的讨论空间。编写者应考虑图像的叙事功能和对话功能,善于构造“能提问”的图像,激活教材与儿童展开对话的可能;教学者要扩展教材范围,善于根据文本指向的核心道德问题搜集相关素材,设计“有疑问”的场景图像,包括引入数字化图像资源,利用图像拓展叙事或联系生活进行叙事,实现对图像的价值赋意。
教科书是供学生长期使用的学材,教科书中塑造的人物形象不仅是对当下社会成员的镜像展现,也是“儿童性别社会化最为官方和持久的影响源”。①刘丽群,刘景超:《教科书中的“她”:性别书写与性别建构》,《天津市教科院学报》2021年第6期,第46-52页。统编版教材在叙事主角数量上明显男多女少,在儿童形象塑造上表现出男孩负面品质居多,这样的角色安排显然不利于儿童树立正确的性别观念以及自我认知与角色定位。编写者应强化性别平等意识,遵循公正原则,在故事选编和插图设置时平衡性别角色的数量。同时,尽量避免某种情绪、性格、能力、品质与性别过多捆绑,避免某些类型职业在性别上的定型,以防学生造成对性别的刻板印象。
均衡并不等于均等,调节数量差异是缓解教材男女儿童失衡的办法,但还不是根本对策。那么,如何兼顾“性别差异”与“性别均衡”呢?这有赖于编写者在公正的原则下考量对不同性别群体的叙事书写。除却平衡性别数量外,更要关注故事表达中所内隐的性别偏见。编写者要避免故事单一线性叙事和人物呈现的扁平化,要注意对不同性别群体的称呼、气质形容,尤其要处理好男女生之间的互动表现,避免出现明显的主体与客体、独立与依附、理性与感性、主动与被动的二元对立状态。只有在内核意识中打破性别偏见,才有可能走向公正理性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