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立志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1]62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当前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 “两制”国家实现长期 “并存”,进而建设更加美好的新世界提供了新思路。马克思国际观从世界历史视角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并致力于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全人类的解放,是科学认识和应对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在世界范围内何以引发社会危机与革命的思想利器。由此可知,立足世界历史,马克思国际观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二者在聚焦人类终极关怀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马克思在 《资本论》 “工资的国民差异”中对国际价值阐述为: “不同国家在同一劳动时间内所生产的同种商品的不同量,有不同的国际价值,从而表现为不同的价格,即表现为按各自的国际价值而不同的货币额。”[2]645这是伴随现代世界市场不断形塑而产生的必然结果,也是分工由民族区域性走向世界国际性的历史必然逻辑。因为 “分工是迄今为止历史的主要力量之一”[3]551,而无论是自然抑或是因交往而在各民族间产生的 “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3]541。在此背景下,自然分工束缚被彻底打破,作为劳动价值论的研究对象——商品的生产和交换,随着对外贸易跃出一国乃至区域范围,成为世界性的现实存在,即形成了世界市场,构成了国际贸易,为国际价值及其链条出场提供了必要准备和逻辑前提。
商品生产和交换的世界场景铺陈,昭示着一定的社会劳动也必然意蕴世界普遍价值。但由于各民族处于不同发展阶段,所以其劳动强度、生产率及生产水平等都不尽相同。这种客观差别意味着国际价值量的尺度如果仅仅以单纯的一国劳动的持续时间,即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计量单位,显然难以为继。进一步讲,价值规律在国际上的应用,与在国内的应用有着显著的区别:之于后者,当对同一产品的价值量进行考察时,其一般具有普遍的趋同性,但之于前者则会 “发生更大的变化:只要生产效率较高的国家没有因竞争而被迫把它们的商品的出售价格降低到和商品的价值相等的程度,生产效率较高的国民劳动在世界市场上被算作强度较大的劳动”[2]645。正因如此,马克思指出,决定国际价值量的尺度应当反映出 “各国的平均数形成一个阶梯”,他将其称之为 “世界劳动的平均单位”[2]645,简言之,就是“国际社会必要劳动时间”[4]。
然而,由于价值规律在国际上的应用总是被现实所束缚,也就是 “生产同一产品的世界价值”总是“可能较大偏离或长期偏离 ‘中等强度’的价值水平”[5],致使在国际贸易中,即便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生产效率较高的国家也总是在利益的获得上高于生产率较低的国家,更不要说在竞争的情形下生产率较低国家在利益所得上的缺憾。加之受资本逻辑逐利本性所驱使,资本家作为资本的人格化身,总是凭借其在国际贸易中的比较优势,创造并使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对后发国家和地区进行 “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6]34。特别是“绝大多数经济学家都认为自由竞争是一种 ‘自然规律’”[7]336,他们甚至不知廉耻的“把世界范围的剥削美其名曰普遍的友爱”[3]757。然而,事实上却导致了国际市场竞争的不充分,出现了自由竞争的生产集中,引发了严重的发展赤字,典型的就是这种“生产集中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导致垄断”[7]336,以通过世界市场分层剥削全球剩余价值。马克思认为,“社会分工是多种多样劳动的整体”,它本应在它们间的差异化或多样性中 “互相补充”,然而却被先发国家所“同一性”和 “划一性”了[8]438。这样一来,必然会“破坏生产和占有的共同性”[9]194,凡是资本主义涉及的竞争都无一例外会被转化为垄断。由此,单一生产不断转化为联合生产,“垄断者在扼杀那些不屈服于垄断、不屈服于垄断的压迫和摆布的企业”。总之,社会化生产资料 “完全操纵在一些大垄断同盟的手里”[7]341-342,特别是历史越向前发展,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市场越普遍化,垄断成为资本主义发展一般的和基本的规律越清晰,继而这种扼杀、压迫和摆布越 “更加百倍地沉重、显著和令人难以忍受”[7]341,从而导致私人利益与公共利益之间的矛盾越难以调和。
与之相伴随,“发达国家制造业外迁,推动全球分工深化”,“边缘国家频繁陷入主权债务危机,……成为中心国家剥削的对象”[10],其结果导致边缘国家——落后殖民地、半殖民地从属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出现了富国越来越富、穷国越来越穷的 “马太效应”。而这种国际分工孕育产生了世界经济关系[11],简言之,就是形成了资本逻辑宰制下 “中心—外围”劳动分工体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世界经济格局,其本质是一种不平等的国际关系结构,从而严重拉大了南北发展差距,诱发了显著的全球发展赤字。今天这种现象依然存在,成为国际分工症候。这充分说明了由他们所开创的世界市场,不过是为其实现致富服务的本质,真实生动地诠释了资本剥削劳动、列强掠夺弱国的险恶内幕。这样一来,最终形成了落后国家从属于先进国家、“东方从属于西方”的劳动分工体系。
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国际分工模式实现从产品到要素的质的飞跃的集中彰显,或者说是国际分工新的阶段性产物,它 “为改变不平等的 ‘中心—外围’结构提供了富有创造性、可行性的中国方案”[12]。实际上,世界经济格局、利益分配格局绝非是一个坚实的、一成不变的稳态结晶体,而是一个变动的有机体。一方面,后发国家和地区是可以而且一定能够通过自身努力和有效把握国际分工格局,推动自身发展继而走近或走进先发国家水平的。在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背景下,一定程度上,国际格局力量对比在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崛起而呈现出的更趋平衡格局就是典型例证。另一方面,先发国家也并非总是处于上风。刚刚过去的3个世纪,世界经济重心从地中海转向欧美大西洋,又转向太平洋—印度洋,世界格局 “东升西降”就是最好的证明。特别是 “我们党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1]22,打破了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的神话,创造了 “两大奇迹”,让其他国家走向现代化看到了新希望。
虽然当前受新冠疫情影响,国际供应链、价值链和产业链遭受重创,各国经济发展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冲击,甚至出现了负增长,此时一些国家为了维护本国产业和贸易利益,采取了保护主义等限制措施,加剧了世界经济发展不确定性风险。但只要其中一个国家或地区自身不具备完整的产业链和安全供应链,或者更确切地说,各国作为这些链条中某一重要环节,其相关生产就必然参与到国际分工之中不可。这是国际分工的国家生产内在规定性,充分证实了国际分工合作在国际价值链形塑中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和重要地位。然而,国际价值论下的国际分工合作只有客观反映国际对比力量变化,才能有序、持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经济交往层面对此指出了方向。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打破“中心—外围”的全球利益分配格局,致力于构建一个真正可以彰显公平、正义的世界市场体系,不仅着眼于做大利益蛋糕,而且着眼于各利益主体间的分配平衡,从而促使全球经济再平衡,以逐步改善处于“外围”那些国家在 “中心”发达国家面前的相对弱势地位[13]。对此,致力于机会和成果属于世界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践平台—— “一带一路”是最好的证明。“一带一路”因内蕴国家间发展最大公约数和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当之不愧为弘扬国际合作正价值的典范平台。也正因如此,“一带一路”才被写入联合国文件。所以应高擎丝路精神,充分发挥好这一平台的重要作用。同时,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还要多做促进缩小南北差距的利好之事,携手治理资本在全球空间生产中的无序扩张,引导其有序发展,着眼于寻求利益汇合点、平衡点、共享点。
总之,各国应不断促进私人—公共利益相统一,善于把握国际分工格局新变化,不仅要充分发挥各自的要素优势,而且要制定能够更好参与国际价值分配的产业政策和自由贸易政策,以将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张力保持在合理范围,深度融入全球生产网络,从而共同做大全球市场蛋糕、做实全球共享机制、做活全球合作方式。对此,中国提出了构建新发展格局,旨在加快建设贸易强国的同时,“深度参与全球产业分工和合作,维护多元稳定的国际经济格局和经贸关系”[1]33。这内蕴着中国致力于让自身大市场成为世界大机遇的大国胸怀,也是对坚持胸怀天下的集中彰显。
马克思通过深刻揭露18、19世纪欧洲外交史内幕,来实现对国际政治论的理论建构。纵观资本主义的历史性变迁,零和博弈成为资本主义历史进程的一条“金科玉律”,或者说资本主义就是零和博弈的代言人或化身。自近代以来,资本主义不断“通过科技研发、政治、外交甚至战争手段改变博弈条件”[14],将零和博弈延展到国际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以实现和维护或巩固其在全球的霸主地位。在这一过程中,伴随资本主义全球霸主地位的建立,“资本主义的制度文化即价值理念也就随之走向‘全球化’”[15],也就是强权政治、霸权主义、殖民扩张、民族主义伴随资本在全球落户,这是资本主义国际交往或对外政策所一以贯之的政治姿态。由此,有学者将马克思在 《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所提到的 “国际政治的秘密”[16]14概括为“争霸和侵略战争”[17],构成高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危害和威胁公共安全。
马克思站在全人类无产阶级的政治立场上,对资本主义外交政策的虚伪性或欺骗性进行了深刻的理论和现实批判。马克思辩证地看待资本主义的历史作用,认为世界历史时代的到来,一方面,带来了生产力前所未有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暴露出资本主义最真实、最阴暗的本来面目,即 “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6]36之野蛮排他性政治控制目标。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在实践中,由于“资本的条件是雇佣劳动”[6]43,所以资本家就不可避免要千方百计地 “把许多民族变成自己的雇佣工人”,以“用自己的巨手来扼制整个世界”[18],从而导致工人非人状态的历史残酷常态。同时,欧洲列强实行“为追求罪恶目的而利用民族偏见并在掠夺战争中洒流人民鲜血和浪费人民财富的对外政策”[16]14——即便盟友也不例外,典型的如法英统帅“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援救自己的盟友,却这样胆怯地见危不救,这在战史上是无前例的”[19]。不仅如此,德国和法国的资产者还愚弄群众,不断重复对资产阶级和沙文主义的诡辩,将他们自己在欧洲大战中的参战行为,说成是 “保卫祖国……捍卫文化发展和民族发展的自由”,然而实则却是 “极端残暴和野蛮”[20]的。在此外衣笼罩或粉饰下,欧洲列强不断发动着一次又一次或是带有所谓 “合法借口”即预谋性的,或是 “没有假惺惺地提出任何借口”[8]270的“海盗式的侵犯”。这一点从马克思的一系列文稿和著述中都是显而易见的,如 《十八世纪外交史内幕》《对波斯的战争》《英人在华的残暴行动》《鸦片贸易史》《新的对华战争》《英国的政治》《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 《法兰西内战》等。同时,还以签订不平等的割地赔款或丧权辱国条约的方式制造“虚假的和平”[21],正如有学者指出:“维也纳会议后的所谓 ‘百年和平’时期,……各欧洲列强对殖民地的掠夺和瓜分恐怕也是一个 ‘黄金时期’”[22]。凡此种种,“这些材料使我们能更深刻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对待当时国际冲突、国际关系和各国外交政策中的种种情况所采取的立场,以及他们为无产阶级所制定的方针”[8]IV,也以铁的证据表明,资本主义凭借民族和宗教问题遏制或颠覆社会主义国家乃至他们不喜欢的国家,以实现其殖民扩张目的的真实丑陋嘴脸,向世人赤裸裸地诠释了“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6]690。
由于资本主义在世界体系内一切领域不断进行其势力范围的争夺战,将整个世界带入了 “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6]34,引发了世界体系的“多维度不同向的共在的社会历史性不安全表演”[23]。具体而言,就是形成了农村与城市的对立;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与文明的国家的对立;农民的民族与资产阶级的民族的对立;东方与西方的对立。伴随历史不断向前发展,他们之间的对立越来越明显,或者说这种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的排他性政治控制及其弊端——世界不确定性、不稳定性——日益凸显。这也足以暴露出西方外交的目的除了剥削、压迫就再也没有其他目的可言,也彰显了维护公共安全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马克思认为,面对资本主义谋求私人利益却漠视公共利益,即凌驾于公共安全之上的做法,最有决定意义的原则,就是要采取 “公共安全的原则”[6]69和“必要的保障公共安全的措施”[6]71。这表现为两条路径:其一,“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6]66,即“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6]50。其二,重视战争法的作用。法律是社会共同的需要,而非个人的恣意横行,因此建立在个体安全基础之上的公共安全,有赖于宪法和惯例对战争进行合法性约束和规范。
当前,共同需要和共同利益已将人类联结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但同甘共苦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特质并未消除 “国际政治的秘密”。虽然和平与发展仍是21世纪的时代主题,但西方发达国家的排他性政治控制或社会达尔文主义却变得更加隐蔽化、分裂化、复杂化。隐蔽化,是指西方国家的恶意干涉和斡旋或西化和分化的行动并未随着时代发展、不同国家独立以及日益强大而消亡,而是被他们继承了下来,并被赋能时代化色彩,即借助互联网等新兴技术,将价值虚无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思潮以更隐蔽的方式渗透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侵蚀现代人的精神领域,增加了其他国家的意识形态安全风险,构建网络命运共同体是最好的例证。分裂化,是指由于欧洲各国常常以“自爱”“自保”自居,导致其内部分化十分严重,即“南北不和” “东西分裂”,一体化步伐跌跌撞撞。“欧美社会内部矛盾激化,英国脱欧、法国黄马甲运动……‘集体右转’的民粹化成为所谓 ‘民主典范’国家的政治生态”[24],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加剧了公共安全危险系数。特别是当前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在关乎人类公共安全的重要时刻,欧美国家所表现出的消极政治态度,一些政客为逃避责任、转移国内视线,公然将病毒政治化,对中国实行一次又一次的污名化、标签化,这些人是身体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殖民扩张的旧时代里。这也再次证明,这种退回到野蛮时代之不文明的愚蠢做法是西方发达国家历史进程的一条原则。复杂化,是指与 “国际政治的秘密”相关的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相互叠加、互相缠绕,加剧了国际安全或公共安全问题解决的复杂性、艰巨性与长期性。
由此,西方民主灾难在全球体系范围内的曾在、此在乃至更长时期的客观存在,成为引发和平赤字的重要诱因,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面临的重要挑战和亟待解决的现实课题。这就要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先也要采取团结、协调即联合的行动,构建国际统一战线。这也就是习近平主席在诸多场合所强调的,要 “拉手”,不要 “松手”;要“拆墙”,不要 “筑墙”;要和平,不要战争;要合作,不要对抗;要结伴,不要结盟。简言之,就是各国必须“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站在人类进步的一边”[25],坚持真正的多边主义,以寻求最广泛全球协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探索在新型国际关系的基础上建立求同存异、相互尊重、互学互鉴的新型政党关系,搭建多种形式、多种层次的国际政党交流合作网络,汇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强大力量”[26]。对于大国来说,他们决定着国际政治走向,所以要 “促进大国协调和良性互动”[1]61。其次,构建制度公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国际社会应一道落实落细 “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1]62。维持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将本国政治活动控制在合法框架和安全架构内;尊重各国自由选择发展道路和社会制度;坚持平等对话和共同协商,特别要以和平方式解决国际分歧、争端;共同应对和统筹传统和非传统安全,从而推动建设一个真正普遍安全的世界。对此,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始终坚持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维护国际关系基本准则和国际公平正义,深化拓展全球伙伴关系,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全球安全规则制定,践行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1]60-62。
国际伦理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伴随交往的普遍化而演进的。在前资本主义时代,因各民族尚处于彼此孤立状态而谈不上国际伦理;在资本主义时代,因各民族间的孤立状态被彻底打破,民族国家历史转向世界历史,不同国家主体与人类主体共在共处共生于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形成了世界性普遍交往及其效应,“到处造成了社会各阶级间相同的关系,从而消灭了各民族的特殊性”[3]567。也就是说,民族国家的个体性或特殊性由某种地域性转向了普遍性或共同性,进而衍生成为一个国际性或世界性的根本问题。马克思牢牢抓住了这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在扬弃前人理论的基础上,在深刻剖析资本主义后,敏锐地指出: “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3]506。而要确保这个“立脚点”能够永恒持续地运转下去,则有赖于不同国家主体与人类主体的共同创造,即“改变世界”。“改变世界”的历史任务或使命完成的程度同 “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一样,也“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3]541,这种一致性要求国家主体和人类主体要正确处理好个体性与人类性共生共融的关系以及国家性与国际性共生共融的关系。对此马克思认为,应遵循 “道德和正义的准则”,并要使之 “成为各民族之间的关系中的至高无上的准则”[16]14,简言之,就是“按照美的规律”[3]163来构造一切国际伦理规范。
但立足资本主义时代以来的世界历史发展,总的来看,国际伦理却自始至终是与道德和正义的准则或美的规律相悖而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或者说其是以抽象的、虚假的、单向的现实样态呈现在世界历史舞台之上的,是资本主义国家 “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27]59。可以说,在资本逻辑宰制下,马克思所强调的一切与国际伦理相关的理论表现与实践表现,在这里都失去了它的任何历史可能性和现实可能性,更不要说历史必然性和现实必然性。简言之,任何国际伦理都无一例外地被“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而且这种利己主义的盘算伴随资本奔走于全球,也在世界范围逐渐落户、开发以及建立普遍联系。不仅如此,资本家为了在任何领域都能实现其利己主义的目的,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以损害人们的一切秉赋为代价,而且这种损害具有全面性、系统性和全球性。
首先,对自然生态系统的损害。在资本主义时代,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与资本逐利的无限性形成了鲜明对比,为了满足后者的无限需求或资本家盲目的掠夺欲,资本家不惜向自然界进行一次又一次穷兵黩武的疯狂掠夺,导致人与自然间的物质变换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28]919。加之科学技术的使用,资本家盲目向自然界排放大量有毒化学废料,对自然的破坏可谓触目惊心。与之相伴随,生态环境每况愈下使得原本就承受资本家无情剥削的工人在肉体和心灵上深陷双重灾难。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宰制下的工业文明 “是对自然界的真正的蔑视和实际的贬低”[3]52,它不仅极大地“破坏了一切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2]580,而且由此导致了 “国家的生命力遭到根本的摧残”[2]277的悲剧。同时,由于资本在全球的扩张,这种“破坏”和 “根本的摧残”也随之带有全球性,致使生态危机也成为世界性的存在。为此,要破解全球生态难题,必须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致力于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统一的实现。
其次,对社会关系的损害。资本主义时代,人的世界被物的世界所异化并且常态化,或者更确切地说,物的世界的增值与人的世界的贬值呈正相关,现实的人的社会劳动、生活地位及相互关系仅仅表现为异己的存在。具体而言,“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从而使人与人的交往,仅以“纯粹的金钱关系”[6]34而存在,甚至在金钱面前“一切神都要退位”[3]52。由此,人们悄然步入了“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28]940:“利益被升格为对人的统治”,“财产、物升格为世界的统治者”[3]105。由于 “这种异己的本质统治了人”[3]52,其结果使得现实的人因 “更加屈从于物的力量”而“更不自由”[3]572。“国家的一切交往”也是这样,即彻底 “被溶化在商业交往中”[3]105。同时,在劳动中也出现了人类主体异化的现象,这集中表现为,人成为他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那个物的奴仆,而由他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那个物却成为了统治者或主人。简言之,人的现实性和必然性总是以失去其现实性和必然性为理论和现实表现。由此,人际交往的物化和社会交往的异化总是与原本作为社会精神秩序内稳器的伦理关系相对立或矛盾,造成了人类主体彼此交往的漠不关心,即人际危机,以及人类主体性的消解,即自我发展危机。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这种 “人自身异化了以及这个异化的人的社会”所呈现出的图景不愧为 “描绘他的真正的类生活的讽刺画”[29]。
最后,对国家主权的损害。资本主义时代,作为主导世界市场的资本主义国家,为了满足其自身的“鄙俗的贪欲”,总是罔顾国际伦理束缚,千方百计变换“达到他私人目的的手段”[27]6,而将整个世界置于敌对的及其政治统治权力的泥沼之中。在马克思看来,最为经常性的手段或行当则是战争。资本主义为了积累财富,除了进行必要的生产外,任何拥有丰裕财富的邻国乃至远国,都不幸地沦为了其满足自身最卑劣的冲动、情欲以及贪欲的对象。为此,他们不惜对其他民族国家展开一系列广泛的、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侵犯。恩格斯对此总结到: “鄙俗的贪欲”成为推动资本主义文明时代的 “灵魂;……微不足道的单个的个人的财富,这就是文明时代唯一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目的”[9]196。与之相联系,这种非道德和非正义的行为,也毫无例外地成了资本主义国家获取财富积累最重要的手段。也就是说,资产阶级个人财富的积累总是以牺牲别国财富为条件,或以别国贫穷为代价。可以说,欧洲列强通过战争对其他国家主体或主权国家进行瓜分,不仅得到了经济利益,其政治私利目的也相应得到了实现,前文所述的 “国际政治的秘密”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无论资本主义基于何种利益而发动的战争都是极端不义的。更严重的是,它不仅会使被侵略国家的人权横遭侵犯,而且还会演变成“任何和平和友好的表示都未必能扑灭的愤怒烈火”[6]621,进而不可避免地“激起一切民族情感来反对自己”[6]171。这样,资本主义就亲手锻造了自己的掘墓人,这也是欧洲列强漠视国际道德与公正准则的必然结果。由此,战争的灾难并不是单向的,而是对好战者和被侵略者的双重乃至多重灾难。
资产阶级将自身文明进步建立在无产阶级 “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积累”的基础上,并荒谬地 “把资本主义生产的对抗性理解为社会财富的普遍的自然规律”[2]744,最终导致了国际伦理缺位,成为阻碍国际社会和谐有序发展的历史痼疾和现实阻碍。当下,国际社会已然进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时代,但上述因素所导致的国际伦理缺失现象依然存在,如生态殖民主义、恐怖主义、全球保护主义、民粹主义、单边主义等。与马克思所处时代国际伦理缺位的背景不同,21世纪更加复杂化、多样化,即国际价值论的问题、国际政治论的问题和国际伦理论的问题相互交织,构成了当代全球治理难题的复杂图景,成为横亘在整个人类面前的共同性课题,影响着人类命运。在此背景下,任何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必须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而马克思的 “道德和正义准则”作为人类总体性和整体性的伦理基础,对破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中的伦理难题,以构建非对抗的、良性的国际伦理规范具有重要启示。
第一,各国要坚决反对生态殖民主义,不断强化全球 “环保意识和行动的两个最重要的基础”,即“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和共建地球生命共同体理念”[30],致力于两者一体推进、同频共振,以实现其相互促进、相得益彰,从而真正凸显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和谐共存共进的正义准则。同时,在应对全球生态与气候问题时,还要特别注意能力差异问题,这就要求有能力的国家要对弱小国家提供及时有效的绿色技术、政策等援助。这样不仅可以避免重蹈资本主义 “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的世界和自然界——固有的价值”[3]52的覆辙,而且可以向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统一的目标迈进。总之,清洁美丽世界是由每个清洁美丽国家组成,唯有各国携手共治全球生态和气候问题,全球生态和气候才能迎来历史性、转折性、全局性的转变,从而才能真正建设一个清洁美丽世界。对此,中国不仅要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深入推进美丽中国建设,而且还要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全球治理,助力美丽世界建设。第二,各国要弘扬以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为立脚点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弘扬以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为立脚点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同心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基础和前提,它破解了全球异质意识形态合作共赢何以可能、以何可能的根本问题,具有超越权利正义的高阶正义伦理特征[31]。所以,各国在追求本国利益和发展时应兼顾他国利益和发展,让各国间的发展形成联动效应,从而为人类主体实现安然自得的美好生活不断开辟道路。质言之,就是要真正做到各国命运由各国掌握和书写,人类命运由各国共同掌握和书写,这是对资本主义 “着了魔的颠倒的世界”的校正和超越。第三,各国要坚持国际正义原则,倡导国际关系民主化。“增强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事务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1]62,在国际交往中以无偏无党、王道荡荡的气度,推动各国主权、权利、机会以及规则平等;致力于通过文明交流互鉴,特别是高级别人文交流机制,推动政治互信和夯实人文合作基础,以破解文明冲突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