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丽亚
《驿路梨花》是军旅作家彭荆风1977 年在《光明日报》上发表的短篇小说,这是他在特殊年代经历七年监狱生活后创作的第一篇小说,影响广泛。1980 年小说被选入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后来一度被删除,2016 年又选入初中语文统编教材。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在云南哀牢山哈尼族山寨附近发生的故事,塑造了以梨花为代表的无私奉献、助人为乐、代代相传的“雷锋”精神。
小说的常规教法,往往套用传统的“三要素”教学,从人物、情节、环境进入主题解读。然而,这些一望而知的浅层小说要素的模式化、类型化的教学,并不能真正帮助读者透彻理解小说的特质。“小说教学,一定要找到每一篇小说的独特之处与独特价值,并据此进行教学。小说的文本体式决定了小说的教学内容,决定了小说的‘不同的教法’。”[1]《驿路梨花》“这一篇”的独特教法是什么呢?
黄厚江老师在共生阅读教学中提出“让文本和知识共生”,依据让小说文本和小说知识共生的理念,本课教学从小说要素的多层“关系”切入,沿着“关系”的原点在阅读中认知、理解、鉴赏、评价、思考,走进小说独特的叙事艺术,可以在阅读的过程和小说的知识互助生成中,透视文本密码。
“某种意义上说,小说就是一种‘关系’的叙事。”[2]《驿路梨花》的叙事独具特色,人物、情节、环境等要素之间,存在着各种特定的关联,从内容和形式上探究小说要素间的关系,能让学生沿着“关系”这一原点,一步步走进小说内部探索知识的奥妙。
“‘关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小说必须通过各种‘关系’所构成的张力,来推动整个叙事的发展。[3]小说叙事中呈现的张力,有赖于小说要素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构成。“关系”越是独特,越是复杂,小说的张力就越大。《驿路梨花》中有五组人物:“我”和老余、瑶族老人、一群哈尼小姑娘、解放军、梨花;有两个主要景物:茅屋和梨花。以人、景、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作为教学点延伸开去,我们会发现主要有四组“关系”:“人物和茅屋”“人物和人物”“茅屋和梨花”“梨花和人物”,四组关系是在传统三要素的架构下生成的新的教学要素。从这一独特的视角进入教学,能让学生更加紧密地贴近文本的个性特点,梳理要素之间的多层“关系”,精准地把握“这一篇”小说的独特之处,感受到小说文本内在的张力,理解小说文学、文化等知识。
黄厚江老师提出的“树式共生”课堂结构,指“一个点,一条线,多层次,求共生”,用一个比喻说明,就是精选一粒种子,长成一根主干,伸开几条分支,长出片片绿叶[4]。将《驿路梨花》中的各个要素的“关系”作为树式共生课堂的原点,能将小说中的知识联系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教学主线,设计多层次、多形式的活动,前一个活动是后一个活动的基础,从说读到品读到思读,从故事情节到叙事艺术,从语言品析到主题解析,教学内容和教学形式都集中而统一,都是在“关系”的枝干上长出的一个个分支,生成的一片片不同样态的枝叶。选择小说的特质作为教学的原点,课堂结构不会散乱,教学内容也不会流俗,既能凸显“这一堂”小说课的独特性,又能呈现出生长的、向上的特点,构建出“共生”的课堂结构。
本单元提示指出:“重点学习略读,略读侧重观其大略,粗知文章的大意。”认知与理解是阅读能力的基础要素,选择人、物关系的理解来突破情节的解读,有助于学生在读情节中快速解码文本的叙事结构和手法,在阅读中理解叙事知识,实现语言的建构与运用。
情节是故事的展开,小说中的人物和茅屋构成了五组情节。教学初,略读与速读,让学生选用动词连缀“人物和茅屋”的情节关系,将每一组情节的重点内容提炼出来。通过搜索文本、自主提炼,学生读到不同人物在不同时间以不同方式与茅屋相遇的情节,五组情节有同有异,有的是建造、照管,有的是借宿、照料和修葺。接着,聚焦收束,引导学生思考“茅屋的主人到底是谁”,问题触及五组情节中隐藏的内在共同关系:每一个为茅屋做过贡献的人物都是这间公共茅屋的主人。在动词连缀的语言活动中,在五组情节的关系梳理中,学生初步认知了故事的外在结构框架,梳理了故事的内部线条,把握了情节展开的结构特点,在阅读文本的过程中学习了小说的叙事知识。
小说中,单个人的行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事件中发展就构成了基本情节[5]。读小说事件发展中人和人的关系,可以采用“说读讲述”故事的活动,讲述两组人物之间发生的故事,在讲故事中思考“人物与人物”的各种关系。学生会发现:“我”和老余误会瑶族老人是主人,误会哈尼小姑娘是梨花,这是明显的误会关系,他们的相遇又有巧合的关系;梨花误会解放军建造茅屋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这是隐形的小误会;显然,这三组人物之间,作者采用了误会、巧合的叙事方式;继续探究,还会发现:哈尼小姑娘和梨花是姐妹的关系,人物出场有时间先后、空间重合的关系,人物之间还有情节的因果关系。从人和人的关系切入叙事手法,了解作者是用什么方式叙述故事的,就是在阅读中加深了对叙事知识的理解。
阅读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从人和物的关系中学习到叙事知识,从景与景的关系能学到环境设置的艺术。从“关系”出发,以品读赏析的方式,重点品析“茅屋与梨花”的文本语言,能在鉴赏语言的过程促进学生语言的内化与积累,促进审美的素养发展。
小说环境是为人物形象服务的典型化环境,是具有表现力的艺术化环境。“梨花”属于自然环境,“茅屋”是人物的住所,是静态的事物,属于人文环境,两类环境各有不同,又互相关联。赏读环境,如果仅仅读出环境之美,是浅层内容的认知。从“关系”的角度推进对“茅屋与梨花”两者的赏读,能探究到环境创设的艺术。教学中,请学生朗读描写环境的文字,提出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把梨花和茅屋两个环境放在一起写?从二者的空间关系中品鉴烘托之妙;二是为什么先写梨花再写茅屋,而不同时写?从二者出现的先后关系中感悟蓄势之妙。通过美美地赏读,细细地品析,解读两者的“关系”,激发学生去探究作者设境之妙,从烘云托月的以美托美,到营造气氛和铺垫蓄势,这些语言知识在赏读、品读、思读的过程中,不再是教师生硬塞给的知识,而是学生个体与文本的碰撞与生成。
故事发生在哀牢山南段的最高处,作者选取茂密的树林里的“梨花”作为主要景物是点睛之笔。在读懂“茅屋和梨花”的关系后,教师追问:将梨花改为桃花或者杏花,有没有关系?这一问题,引导学生再次关注“梨花和茅屋”的关系,由老余的生活经验“这里有梨树,前边就会有人家”这层共存的关系,了解到梨花这一景物,是作者根据行走边地山林中的亲身经历进行虚构的,是小说中的真实叙述。此外,读者会捕捉梨花的洁白、清新、美好,与“起伏的青山”“淡淡的月光”吻合,而桃花稍显娇艳,杏花又是凡俗,惟有梨花的形、色、香与故事的情境契合,既营造出诗意的环境,还与人物的名字、人文的主题契合。由此,在鉴赏环境描写中,学生感悟到隽永悠长、一石三鸟的景物梨花的魅力,以语言的比较品析促进了对文本的深度阅读,提升了审美体验。
阅读评价,注重的是在阅读中思考、分析、判断、辨析的思维能力。在思辨“梨花和人物”关系时,学生会进入到语言文字背后,探究花和人、作者与读者、小说和生活的多层关系,“通过读虚构的故事读背后丰富复杂的生活世界”[6],读者从旁观的阅读者转为对生活的感悟者,美好文化的传递者。
评析“梨花与人物”的关系,指向对象征手法和思想主题的理解。从“景物梨花和人物梨花有什么关系”的问题切入教学,内容上,是“重合”关系,人和花之间,名字、特点、虚实结合的手法都一致;写法上,以花喻人的象征关系,象征梨花小姑娘,也象征像梨花一样纯真美好的一群人。深究象征的不同处:“梨花象征的一群人,是完全相同的吗?”由此回归小说,回读每个人物的独特之处:“我们”和老人是知恩图报,解放军是不求回报、为人民服务,梨花和哈尼小姑娘则是见贤思齐,默默奉献,不同的品质,像一朵朵各有特点的梨花,汇聚成美丽的花海,还互相影响和传承,这正与“驿路梨花处处开”的内涵一致。借助象征的知识,辨析花和人的异同,“梨花”是花,也是人,还是精神。这就让学生对小说写法有了透彻的学习,对传统文化也有了初步的体验。
随着“花和人”的关系的逐层探究,师生共同思辨“还有哪些人物和梨花有关系?”的问题,把阅读的视野放到文字之外,是作者创作了梨花,此时出示背景资料:(1)时代背景:1963 年3 月毛泽东主席题词号召全国人民“向雷锋同志学习”,1977年3 月《人民日报》社论强调“向雷锋同志学习”[7];(2)作者心声:“我这对善良、朴实、美好歌颂的《驿路梨花》,也是让人们用过去与‘文革’对比,以鞭笞丑恶。”“我也时常想着应该怎样通过文字作品去描述,把这种朴实的传统美德传播开来。”[8]引发思考,作者创作梨花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引导学生结合支架材料,结合阅读体验,感悟梨花中寄托的美好人性,领会作者对美好生活的期许,体会小说和生活的密切关联。梨花的现实意义,就是成为“雷锋精神”的另一种美的文化符号,在读者心中埋下一颗美的种子,启迪和激励读者,体现了本单元“中华美德”的主题,丰富了审美文化。
综上,重构小说“三要素”教学,依体而教,关注“这一篇”的独特性,关注小说的叙事要素,选择透视小说要素的多层关系进入,让学生从语言文字进入小说内容,研读小说的笔法艺术,从小说内容走向生活世界,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学生与小说、与生活发生共鸣,激发更深层的认知、理解与思考,突破原有的散点、线性、固化的教学模式,呈现出一种立体的、个性化、思维性的教学,促进学生在阅读的过程中与小说知识共生,发展学生的阅读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