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应把握好几个关系

孙海燕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长春 130024）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在实践中不断深化对农村经济发展的认识：从发展单一化农业经济到促进农村经济综合发展，从全面繁荣农村经济到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从而不断丰富和完善着农村经济发展内涵，进而继往开来、接续奋斗。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高质量发展不是只对经济发达地区的要求，而是所有地区发展都必须贯彻的要求；不是一时一事的要求，而是必须长期坚持的要求。”〔1〕因此，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绝不是权宜之计、应时之举，而是立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全局的重大战略决策。高质量发展作为农村经济发展的高级状态和最优状态，是一个内涵丰富的多维度概念，任何单一指标都无法对其发展质量作出准确判断，因而需要厘清和处理好以下几个重要关系，以有效避开各地区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遇到的误区。

一、加强产业整体布局和尊重地方特色产业的关系

产业兴旺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促进乡村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已成为新发展阶段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要目标。农业是农村的基础产业，促进乡村产业振兴必然是以农业为核心的高层次、深层次产业振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立足特色资源，坚持科技兴农，因地制宜发展乡村旅游、休闲农业等新产业新业态，贯通产加销，融合农文旅，推动乡村产业发展壮大，让农民更多分享产业增值收益。”〔2〕这为打造乡村富民产业指明了基本方向。但从乡村产业发展的实际情况看，在农业种植结构方面，由于农户的农业生产行为具有一定自发性和盲目性，导致了其农产品的市场认同度和竞争力较低，再加上其农业生产与地方主体功能区定位在一定程度上的不匹配等原因，造成了一些农业资源得不到有效利用、农业生产效率低下。在乡村产业结构方面，全国一些农村对特色产业存在认识误区，他们简单地把新品种和新产业等视为特色，从而使其在产业选择中出现了低质同构化现象。如不少农村忽视其区域自然条件，热衷于发展旅游康养产业，但由于我国在这方面的消费需求相对有限，加之其对地方特色的挖掘不够深入，导致了游客黏性不可持续，经营效益低下。此外，有些地区甚至把调整乡村产业结构、发展新产业新业态错误地理解为搞非粮化和非农化。以上这些都是因为没有厘清乡村产业发展的本质、内涵和方向所致。因此，正确把握和统筹好加强产业整体布局和尊重地方特色产业之间的关系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要着力点。

科学把握两者的关系既要明确产业整体布局对提高产业效益、保障粮食安全的重要性，又要准确理解尊重地方特色产业对促进产业形态多样化的必然性。农业农村部印发的《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以下简称《规划》）为认识加强产业整体布局和尊重地方特色产业的关系提供了基本导向。《规划》指出加强产业整体布局，可聚集更多资源要素、发掘更多功能价值、丰富更多业态类型，从而促进乡村要素顺畅流动、产业优势互补、市场有效对接，进而使乡村振兴的基础更牢固。对于事关国家粮食安全的小麦、稻谷、玉米和大豆等农产品，加强国家整体规划十分必要。《规划》指出既要注重促进农产品向主产区集中，发挥区域比较优势和资源环境优势，又要注重引导农户根据市场供求变化调整农业种植结构，增加高质量农产品的有效供给。“粮食多了是问题，少了也是问题，但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问题，多了是库存压力，是财政压力；少了是社会的压力，是整个大局的压力。”〔3〕87在这样的两难选择下要达到粮食安全的理想状态，必须由国家进行统筹安排，才能使农产品经受住市场检验，这是乡村产业兴旺必须遵循的市场共性规律。由于我国每个地区在资源禀赋、区位优势等方面差异明显，每个乡村在人口结构、村庄布局、功能结构等方面各具特点，地区间的异质性和乡村间的差异性决定了尊重地方特色产业的必要性，决定了特色产业不是全国一个模式、一个标准，而是地域文化特征鲜明、乡土气息浓厚的多样性乡村产业，是彰显独特资源环境优势、具有独特产品品质的特色产业，其涵盖特色种养、特色手工业、特色食品、特色文化等多个领域，不可复制性和不可替代性是其本质特征。

统筹好两者的关系需要从全局出发优化产业结构的同时，因地制宜、因村施策建立有特色、有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从农林牧副渔内部结构看，在全国范围内优化农业生产布局，要以宜农则农、宜林则林、宜牧则牧、宜渔则渔为原则，逐步建立起农业生产力与资源环境承载力相匹配的农业发展新格局。从农产品加工业看，由于其既是构建农业产业链的核心，也是提升农产品附加值的关键，因此新发展阶段要对各地区农产品初加工、精深加工和综合利用加工作出整体谋划，尤其要注意加快培育微型特色加工业态，发展“中央厨房+冷链配送+物流终端”“健康数据+营养配餐+私人订制”等新型加工业态，从而尽快形成生产和加工、产品和市场、企业和农户协调发展的格局。从乡村休闲旅游业看，由于其横跨一二三产业、兼容生产生活生态、融通工农城乡，是农业功能拓展、业态类型创新的新产业，发展前景广阔。因此，促进其高质量发展，就要引导各地区通过健全标准体系、完善配套设施、规范管理服务等，构建一体化、高水平的管理服务体系，同时还要坚持个性化和特色化的发展方向，开发形式多样、独具特色、个性突出的乡村休闲旅游业态和产品。

二、推动乡村人才振兴和促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关系

农村人口质量和结构是影响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素，决定着农村未来的发展前景。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从乡村流向城镇的人口为2.49亿人，较2010年增加了1.06亿人〔4〕。随着大量中青年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一些村庄缺人气、缺活力、缺生机，村里年轻人不多，村庄空心化、农户空巢化、农民老龄化不断加剧”〔3〕8，从而使留村农民在年龄结构、文化素质和务农技术等方面存在一定局限性，进而造成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面临人力资源严重短缺的难题。为此，2021年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指出，要加快培养农业生产经营人才、农村二三产业发展人才、乡村公共服务人才、乡村治理人才、农业农村科技人才，建立健全乡村人才振兴体制机制。但同时推动更多人口融入城镇既是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核心要义，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必然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城镇化正在推进，农民进城还是大趋势。”〔5〕397“十四五”规划和 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也明确提出，“十四五”时期要将常住人口城镇化率提高到65%，这表明未来几年将有更多的农村人口流向城市。基于此，有人错误地认为，乡村人才振兴意味着乡村人口比重的提高，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则导致农村人口比重的不断下降，两者之间是矛盾的，将不利于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澄清以上认识误区的关键在于立足经济社会发展全局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两者的关系。

科学认识两者关系的重点在于把握乡村人才振兴的本质要求，关键在于认识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客观趋势。乡村人才振兴从根本上讲是破解“谁来发展农村经济”这个问题的，说到底就是什么人来发展农村经济。乡村人才振兴的重点不在于农村人口数量的增加，而在于农村人口质量的提高。从“留住人”的维度，乡村人才振兴立足于留住农村年轻人，从而大力培养本土人才。从“引进人”的维度，乡村人才振兴着眼于引进外来创新创业人才，从而拓展乡村人才来源。所以，乡村人才振兴并不意味着人口数量的绝对增加，其核心要义是通过开发乡村人力资本、优化人才结构、全方位培养各类人才，来服务于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作为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重中之重，是国家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在新发展阶段，我国将面临农村人口持续向城市转移、农村人口比重不断下降的客观趋势。但需要强调的是，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并不会导致耕地撂荒、乡村凋敝，相反会成为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强大引擎、加快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抓手、解决“三农”发展问题的重要途径，其既能够为城市发展提供人才支撑，同时也有利于增加农民人均资源占有量，进而促进农业生产规模化，提高乡村居民的生活水平。因此，促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和推动乡村人才振兴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矛盾，两者对于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是相互促进、互补共生的关系。

协调好两者的关系，关键在于以战略思维看待城镇化和乡村振兴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中的联动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一方面要继续推动城镇化建设，另一方面，要让精英人才到乡村的舞台上大施拳脚，让农民企业家在农村壮大发展。城镇化、逆城镇化两个方面都要致力推动。城镇化进程中农村也不能衰落，要相得益彰、相辅相成。”〔6〕为此，从城镇化角度而言，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要有支撑从农村到城市生活场景转换的体制机制。可采取持续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推进城镇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加强农民工就业服务和技能培训、健全配套政策体系等举措促进农村人口逐步向城镇转移，从而不仅可以缓解农村人口过多、农业水土资源紧缺等矛盾，还可以促进农业生产规模化、提高农民生活水平。从乡村振兴角度而言，推动乡村人才振兴除了要开发乡村本土人力资本外，还要以乡情乡愁为纽带鼓励能人返乡创业，以有效的激励机制鼓励大学生村官扎根基层，从而支持各类人才通过多种方式服务乡村振兴，进而最大限度激发乡村人才活力，为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人力资本支撑。此外，在引导各类人才向农村基层一线流动的过程中，也会带动资本下乡，使资金、技术、管理等生产要素向农村聚集，这将有利于进一步吸引更多人才返乡创业创新，使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更加具有动力。

三、扶持小农户家庭经营和发展适度规模经营的关系

适度规模经营是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效途径，是提高现代农业经营效益和增值收益的重要抓手。但是目前在促进农业现代化过程中，存在把小农户家庭经营与适度规模经营对立起来的认识误区，即过分夸大小农户家庭经营带来的局限性，单纯认为发展现代农业、提升农业经营效益就要消灭小农户家庭经营，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农业现代化的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小农生产有几千年的历史，‘大国小农’是我们的基本国情农情，小规模家庭经营是农业的本源性制度和基本经营形态。人均一亩三分地、户均不过十亩田的小农生产方式，是我国农业发展需要长期面对的现实。”〔3〕62这几年，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土地流转和多种形式的适度规模经营，已成为发展现代农业的必由之路，是农村改革的基本方向”〔7〕。因此，如何把握好小农户家庭经营和适度规模经营之间的关系，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科学理解两者的关系，既需要把准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是农业现代化必由之路的前进方向，也需要认清扶持小农户家庭经营长期存在的合理性。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一方面，我们要看到，规模经营是现代农业发展的重要基础，分散的、粗放的农业经营方式难以建成现代农业。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改变分散的、粗放的农业经营方式是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需要时间和条件，不可操之过急，很多问题要放在历史大进程中审视，一时看不清的不要着急去动。”〔5〕259我国人多地少，各地农业资源禀赋条件差异很大，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全面实现规模经营，而且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实现规模经营。如东南沿海以及西部很多丘陵山区地块零碎，其自然地理条件决定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实现规模经营。因此，要充分认识小农户家庭经营长期存在的合理性。小农户家庭经营虽然不可避免地存在生产效率不高等问题，但其“在传承农耕文明、稳定农业生产、解决农民就业增收、促进农村社会和谐等各方面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基础性作用”〔8〕145。而且在当前我国工业化和城镇化还远不能容纳5亿多农村人口、2亿多农业劳动力的背景下，小农户家庭经营由于为他们提供重要的收入、就业、退路等基本保障，使其能够有效应对现代化进程中的不确定性因素，成为了我国经济保持较强韧性的成功密码。

正确处理两者的关系，既需要注重把小农户引入现代农业发展轨道，也需要重视把握好规模经营的度。为此，一要完善针对小农户家庭经营的扶持政策，加强面向小农户的社会化服务，改善小农户的生产条件，提高小农户的组织化程度，从而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小农户的根本利益。二要创新带动小农户发展，引导有长期稳定务农意愿的小农户稳步发展成为适度规模经营的家庭农场或农民合作社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以解决农业发展“后继无人”等难题。三要在发展多种形势的适度规模经营过程中充分尊重小农户的意愿。要在农户自愿的基础上，依法流转小农户的土地，以防止出现将土地等生产资料过度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进而使小农户的就业和生计受影响。四要在小农户家庭经营的基础上把握好规模经营的度。各地要依据自身发展条件的实际情况，坚持规模经营“与城镇化进程和农村劳动力转移规模相适应，与农业科技进步和生产手段改进相适应，与农业社会化服务水平提高相适应，不能片面追求快和大”〔5〕74。

四、加快推进农村经济发展和维护农村经济安全的关系

统筹好发展和安全的关系对于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在新的征程上，农村经济发展既面临诸多发展机遇，也存在一些风险挑战。从发展机遇看，一是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农村经济发展，以其优先发展为总方针，要求各地方党委、政府制订切实政策、拿出有效措施，从而为农村经济转型升级提供了政策支持。二是农村已经同步完成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任务，其经济工作重心已转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这为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的起点。三是农村改革和城乡融合发展向纵深推进，为农民增收提供了持续不断的动力。从风险挑战看，一是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在农村表现最为突出，解决好此问题迫切需要补齐农村经济发展短板；二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点在于提高乡村经济发展质量，因此迫切需要全面促进农村消费需求、健全农村经济体制；三是应对国内外各种风险挑战的基础支撑在于发展农村经济，因此迫切需要巩固好农村经济发展的基础、坚守住农村经济发展的底线。总之，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既需要在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的基础上挖掘和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也需要精准识别和防范化解农村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风险。

辩证把握两者的关系需要坚持两点论。一方面，维护农村经济安全是加快推进农村经济发展的前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推动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共享发展，前提都是国家安全、社会稳定。没有安全和稳定，一切都无从谈起。”〔9〕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需要以安全稳定的农村社会环境为基础。从我们党领导农村经济发展的百余年奋斗历程看，农村社会环境安全稳定是农村经济发展的前提。新中国成立之前，由于缺乏安全稳定的环境，特别是连年的军阀混战、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国民党发动的内战等，导致了当时的农村被迫处于经济衰落凋敝的状态。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获得了相对稳定的和平环境，粮食等重要农产品有效供给的基本盘已牢牢稳住，农村经济发展也由此迎来了新的局面。另一方面，加快推进农村经济发展是维护农村经济安全的保障。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通过改革创新彻底改变了农村贫困落后面貌，农村综合生产力实现了新跨越，农村公共服务建设取得了新进展，农村生态环境保护呈现出新局面，这充分说明农村经济发展可有效促进农村财富积累，缓解物质文化产品紧缺状态，从而为维护农村经济安全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在此过程中，虽然农村经济在某些方面的发展并不必然带来安全，但是农村经济不发展或缓慢发展一定会导致农村安全问题更加突出。

处理好两者的关系需要增强机遇意识和风险意识，从而实现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在打造新产业、新业态和新商业模式过程中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风险因素显著增多，因此需要精准识别和规避各类风险。为此，一要规避工商资本下乡带来土地流转的风险。虽然一些企业下乡为农村经济发展提供了资金、技术和人才等方面的支持，但同时其也会直接介入农村土地流转或租赁农户承包地，如果地方政府没有设立严格的门槛，缺乏完整的资格审查、项目审核和风险保障制度，很可能会导致耕地非农化和非粮化。所以，在加快推进农村经济发展过程中要牢牢坚守“不能把耕地改少了、把粮食生产能力改弱了、把农民利益损害了”〔3〕63的底线，完善土地承包法律法规，健全其风险监管和防范机制。二要避免农村经济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风险。从农业生态环境看，部分地区存在的地力透支、污染加重、围湖造田、过度捕捞等问题，已经成为农业可持续发展的掣肘。从农村人居环境看，一些村庄“脏乱差”面貌没有根本改变，生活垃圾和厕所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针对上述问题，要始终坚持绿色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良好生态环境是农村最大优势和宝贵财富”〔10〕的理念，守住生态保护红线，加强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扎实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整治行动。三要研判我国农业走出去的风险。农业资源尤其是土地对任何国家而言都是极其重要而敏感的问题，因此“推动农业走出去，要充分研判经济、技术乃至政治上的风险，提高防范和应对能力”〔11〕667。未来尤其要把维护种业安全摆在重要位置，打好种业翻身仗，启动重点种源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尽快实现重要农产品种源自主可控，将粮食安全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五、增加资源要素投入和提高资源要素配置效率的关系

资源要素的投入力度和配置效率是影响农村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因素。每一单位资源要素投入获得的产出越多，说明资源要素的产出效率就越高，经济发展就比较有效，经济发展的质量也越高〔12〕。但目前我国农村地区普遍面临资源要素投入总量不足和配置效率不高的问题。尽管国家提出要在资源要素投入与配置方面优先支援农村建设，但是一些地方政府在落实中存在说起来重要、干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的现象。究其根本原因在于资源配置逻辑转换背后牵扯的复杂利益导致资源要素无法多渠道流入农村。如在一些竞争性领域，市场经济的逐利性导致资源要素流向城市。在非竞争性领域，由于我国农村地区人口居住相对分散，若要在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方面达到与城市同样的水平，就意味着投入成本的增加，再加上县乡资源要素的紧缺性和有限性，使得农村在资源要素配置中面临不利处境。此外，虽然国家对农村的资源要素投入在数量上不断增加，“但碎片化严重，九龙治水的事情还不少，大家各管一摊，都在撒胡椒面，钱不能拢起来用，最后问题解决不了”〔3〕17，这是阻碍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因素。基于此，科学认识和处理好增加资源要素投入和提高资源要素配置效率的关系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

科学认识两者的关系需要牢固树立大历史观和大系统观，只有以历史思维和系统观念全面考察我国农村经济发展的历程，才能辩证看待增加农村资源要素投入和提高资源要素配置效率的必然性。从大历史观看，不论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建设时期，我们依靠农村劳动力、土地、资金等资源要素夺取了全国政权，促进了工业化、城镇化发展。进入新发展阶段，“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依然在农村，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依然在农村”〔13〕。所以，将农村作为资源要素投入优先选择的领域，是我国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的必然选择。但应该注意的是，国家资源要素的大力度投入并不直接促进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长期以来农村经济粗放式发展已经积累了不少问题，现在已经到了实现农村经济发展效率变革和质量变革的时候。从大系统观看，“我们一定要认识到，城镇和乡村是相互促进、共生共存的”〔3〕38-39。农村经济发展具有较强的外溢效应，把农村建设好、发展好不仅是广大农民的迫切需要，也是城镇市民的热切期盼。但是，现阶段“城乡要素合理流动机制还存在缺陷，无论是进城还是下乡，渠道还没有完全打通，要素还存在不平等交换”〔5〕395。因此，要通过构建全面融合、共同繁荣的新型城乡关系，清除阻碍资源要素下乡的障碍，推进城乡要素平等交换和公共资源均衡配置，从而为农村发展注入新动能。

处理好两者关系要着力破除农村体制机制弊端，让农村资源要素活化起来。一方面，要以“扩面”“提速”和“集成”的行动指南进一步深化农村改革，为提高资源要素投入比例和配置效率创造基本条件。“扩面”就是不能只针对农村经济体制作出改革，而是要加快构建城乡融合发展的体制机制，深化城乡土地制度、集体产权制度、金融制度等方面的改革，从而为资源要素双向互流提供全方位制度供给。“提速”就是对于已经形成共识的资源要素投入和利用政策，要推动其落实落地。如各地区要灵活运用PPP投融资模式促进资金多元化、多渠道流入农村。“集成”就是要厘清各项政策措施之间的互补性、关联性和耦合性，重视运用整体思路打出“组合拳”，以形成具有典型和示范作用的资源要素投入和利用模式。另一方面，要以“有序”“监管”和“整合”的基本方针持续完善农村资源要素市场体系，化解农村资源要素配置扭曲所带来的风险。“有序”就是要根据不同资源要素的属性和市场化程度差异，因地制宜、循序渐进地完善农村资源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从而盘活和激发农村资源要素的潜能。“监管”就是要完善政府调节和监管，设立专管部门负责高效利用农村资源要素，力求使各类资源要素的投入方式和配置渠道透明。“整合”就是要解决支农资源要素使用和配置方面的碎片化问题。要引导各类资源要素协同向农村聚集，加快建立统一规范的人力资源市场和建设用地市场，建立涉农资金统筹整合长效机制，优化农村经济治理数据库，加强数据资源整合和保护等，从而有效提高农村各类资源要素配置效率。

六、增强农民群众获得感和适应发展阶段的关系

切实增强农民群众幸福感、安全感和获得感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最终落脚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围绕农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加快补齐农村发展短板和民生短板”〔3〕25。因此，在新的征程上，增强农民群众获得感，着力加大农村各类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公共服务可及性，既是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又是其必然要求。当前，随着我国农村城镇化、人口老龄化、就业方式多样化等新情况新变化的出现，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公共服务供给已经从过去对量的关注转变为现在对质的要求，从覆盖的广度提升到覆盖的密度和深度。但需要注意的是，所有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供给均有刚性支出的特点，其是建立在巨大的资金投入基础之上的，而我国现在仍是发展中国家，公共财政预算相对有限，要尽量避免任何浪费财政资源的行为。但是，目前部分农村不顾自身是否具备区位优势、旅游资源等条件，花巨资以景区标准和城市风格开发贫困村和空心村，将其建成了小洋楼，并强制农民上楼，从而使其失去了农家院落，导致家庭养殖业和乡村手工业等失去了存在空间，进而造成依靠巨额财政资金投入建设的各类基础设施，不仅没有产生相应的投资回报率，反而还削弱了农业生产乃至农民生计。所以，要注意正确认识和处理好增强农民群众获得感和适应发展阶段的关系。

科学认识两者的关系需要准确定位现阶段农村经济建设的重点，科学合理评估国家和地方财政涉农资金的收支状况。从现在农村发展所处的阶段看，在国家财政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当前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点绝对不是花巨资打造几个美丽乡村建设点，而是要为广大农民群众提供良好的生产生活保障。因此，除少数具有区位优势和资源优势的农村可以打造为景区，进而通过发展乡村旅游来赚钱外，全国绝大多数农村经济建设的重点应是为农民提供良好的生产生活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从国家和地方财政涉农资金的收支状况看，近几年全国和地方的一般公共预算财政收入增长速度明显放缓，支出增长速度逐步加快，其中农业农村支出的年均增长率高于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平均增幅。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和经济稳步发展的条件下，财政收入将会呈现恢复性增长趋势，相应的农业农村支出也会有所增加。

统筹好两者的关系需要从农村实际和农民需求出发，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的原则，既不能超越当前农村发展阶段的目标，更不能搞形式主义和“形象工程”。为此，一要鼓励各级领导干部深入农村基层开展实地调研。要使其“多到农村去走一走、多到农民家里去看一看，真正了解农民诉求和期盼，真心实意帮助农民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实际问题”〔11〕686，进而切实增强农民群众的获得感。二要对资源特色情况不同的农村采取差异化发展方式。对具备资源优势和文化特色的乡村，要建立合理的投资融资机制，使其在发挥休闲观光功能和文化体验功能的同时，也能让农民更多分享新产业带来的增值收益。而对其他一般性乡村则要以完善其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为重点，从而为农民提供宜居宜业、富裕富足的生产生活空间。三要建立科学合理的农村基层干部政绩考核制度，以保障其“决不做自以为让领导满意却让群众失望的蠢事”〔14〕。部分农村基层干部之所以服务意识不强，热衷于打造超越历史阶段的形象工程，就在于其“政绩观错位、责任缺失，用轰轰烈烈的形式代替了扎扎实实的落实，用光鲜亮丽的外表掩盖了矛盾和问题”〔15〕。因此，要以更精准的考核方法对农村经济建设工作进行综合考评，从而引导干部要牢固树立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精神境界，进而“把那些农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一件一件找出来、解决好，不开空头支票，让农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实、更有保障、更可持续”〔8〕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