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我异化到文化反哺: 短视频视角下乡村青年影像空间的文化转向

2023-01-11 06:43梁光苇
中国传媒科技 2022年8期
关键词:乡土空间文化

梁光苇 宋 壮

(1.河南大学融媒体研究中心,河南 开封 475001;2.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开封475001)

数字融媒体时代,以手机为终端的短视频创作成为人们乐此不疲表达自我的最佳路径。据相关数据统计,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9.34亿,较2020年12月增长6080万,占全网民整体的90.5%,行业依然保持稳定增长态势。[1]随着科学技术的革新与“全民参与”社会风潮的甚嚣尘上,短视频影像空间的呈现与表达已然成为大众“视觉狂欢”的焦点。在“我拍故我在”的影像时代,短视频创作“突破了媒介表征论,凭借突出的涉身性渗透在赛博城市的肌理中,成为建构社会现实的强大视觉性力量”。[2]在圈层化的影像建构潮流中,通过短视频创作,乡村青年也在不断尝试着建构自我形象,成为当代乡村文化的代言人。身份体验是短视频影像空间建构的主要内驱动力,在社会学意义上,“身份”是指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个体会因为条件的变化而展现出不一样的角色行为,产生不一样的身份体验,而身份的变化会直接折射在短视频中的影像中。观察其影像的变化,可以发现乡村青年在媒介化社会中的身份演变,进而窥探出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的自身文化转向。

1.身体与失真:视觉生产中的影像异化

短视频的平权化制作理念打破了文化的精英传播模式,边缘群体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和表现空间,技术赋权使乡村青年的文化心理蕴藏在视觉空间之内,并呈现在公众面前。当下社会的语言表达则逐渐被图像表达所替代,个体通过建构图像自我的方式参与社会互动。[3]视觉作为与外界联系的最直接媒介,在构成人们创造性的想象力、情感的生成以及表达等方面都具有独到的优势。图像及其生产的符号体系表现为一种话语和权力,成为人们理解事物并解释自我的主要方式,促成个体的自我界定和身份认同。[4]因此,自我界定与身份认同模糊时,乡村青年通过影像所呈现的文化往往自我异化且缺乏平衡,乡村青年复杂、错置的自我认知主要体现在身体猎奇与影像失真两个方面。

1.1 认同焦虑下的身体叙事

1.1.1 身份悬浮的认同困境

乡村青年是一个庞大复杂的群体,在文化层面上,乡村青年一度代表着解放、现代、革命等先进的文化符号,并对尚在发展的都市文化进行影响与输出,乡村空间在大众中的印象也以温情、美好、朴素、善良等为主。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推动城市物质的快速生产,城市文化以多元性成为社会文化发展的先进代表,乡村文化与都市文化展开了激烈的碰撞,随着城市与乡村经济、文化领域的差距不断扩大,城乡关系日益不平等,大众包括乡村青年已经逐渐认同城市文化是主流文化,并不断尝试融入其中,乡村文化逐渐丧失话语权,城市文化占据了话语主导权。

在这一过程中,流动性成为乡村青年最显著的一个特征,一方面,城乡的经济文化差异使得单一的农耕生活难以满足乡村青年的物质需求;另一方面都市文化的多元性及现代性与青年的热情朝气所契合,大量乡村青年涌入城市空间,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但同时,由于乡村青年自身的条件限制,难以享有与城市青年相同的物质与教育资源,在城市中往往只能从事“低端”工作,“底层”逐渐成为进城务工青年的身份象征。正如刘旭所说,“底层”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社会不平等的存在”,底层问题是“现代性叙事的最大的裂隙。这个群体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人们,所谓的现代化正在制造着被完全抛弃的人群。”[5]因此,一方面乡村青年的生活方式逐渐城市化,却由于各种限制无法完全融入城市,无法被城市所接纳;另一方面乡村青年有着深刻的乡土情怀,但乡村物质文化的单一贫瘠又无法容纳下被城市化过的乡村青年。在城乡之间艰难流动的乡村青年始终处于生活在别处的“漂浮”状态,身份悬浮的认同困境让乡村青年成为了所谓的“都市异乡人”,正如熊培云在《追故乡的人》中所述:“对我而言,故乡是双重枷锁,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走不出的地方,这恰恰是我的痛所在。”[6]

1.1.2 身体表演的残酷物语

长期以来,城市话语主导着媒介资源与占据着大众视野,大多数的乡村青年往往只能拥有“看”的权利,2016年短视频热潮开启了传播格局的变革,动态的影像成为了每个人都可以生产的文化载体,从而给予了乡村青年“被看”的技术赋权。长期被屏蔽、被边缘化的乡村青年们终于拥有了冲破大众话语封锁与闭流的权力,但却囿于媒介素养、文化区隔、审美趋向、场地资源、资金技术等多重原因,乡村青年选择了最为直接的影像叙事方式——身体猎奇。正如福柯对“身体社会学”的评述那样:“身体作为新的易变因素的载体而出现,不仅作为在少数与多数之间、顺从与倔强之间、富与穷之间、健康与疾病之间、强健与虚弱之间新的易变因素的载体,而且也作为或多或少可投资利用之间,或多或少易于进行利润可观的投资之间。”[7]身体作为乡村青年可直接支配的载体,呈现出了自虐、喊麦、社会摇等肉身丑化的影像语言与低俗、暴力、黄色、怪异等扭曲的价值观念。可以发现,乡村青年在短视频刚兴起的影像表达阶段中,将身体作为随意挥霍的载体,试图通过差异式文化来获取“炫耀”与“关注”。布尔迪厄认为,身体概貌容纳了整个世界观、整个人格和身体特有的哲学,纯粹外表的差别经由身体、行为、举止等方式产生的姿态差别而生成更强的象征意义,并将个体与社会世界的整个关系都浓缩在这些表现中。[8]在渴望获得认同关注的欲望下,长期被沉默的乡村青年在技术赋权中由诉求发泄异化为低俗落后的审丑猎奇,创造出了一幅“底层”残酷物语的身体图鉴。

1.2 现实空间中的影像失真

1.2.1 社会规训下的双重异化

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9]人与人之间的互主体关系使得乡村青年文化时刻受到外在性与内生性的双重规训,“规训”一词借用了福柯的术语,指乡村青年的影像空间在资本规训与自我规训的内外影响之下所出现的双重异化。首先,在资本规训层面,短视频平台的快速发展让流量成为了资本追逐的目标,被窥探与歧赏的身体表演变为了资本领域的流量生意,其逐利性也决定了资本会将乡村青年身体表演的利益最大化。短视频平台设置了补贴原创内容,流量变现等诱人规则,变现与网红的双重效应吸引了大量乡村青年纷纷涌入短视频创作领域,但乡村青年仍处于自身资源的不足与大众对乡村空间的想象偏见的困境之中,他者凝视下的天然偏见意识必然也会加剧创作者自我情绪的泛滥。因此,低俗、土味、猎奇等博眼球行为在资本的暗中推动下如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乡村青年也将短视频从自我展示的工具变为盈利的工具。商业组织也陆续仿制“土味视频”,享受流量红利。如此,猎奇快感的流量变现涌入大众视野,城市大众对乡村青年的整体认知被影像语言逐渐勾勒成一幅牢固的想象秩序:LOW、低俗、暴力、无知、怪异。而乡村青年在偏见之下加剧了群体认同,大众城乡文化的隔阂逐渐加深。

其次,在自我规训层面,乡村青年在文化上是漂泊、不稳定的,在心理上是渴望融入城市群体的。因此,乡村青年的影像语言往往来源于城市文化的再塑:乡村喊麦有着在城市流行的Rap的影子,继承了Rap反叛的底色,融入了乡村青年的身体表演与价值观念。乡村社会摇是对城市迪斯科、酒吧夜店的本土化改造,更加夸张的身体摇动给人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同时可以发现,乡村青年的影像中通常有着消费主义语境下的符号,社会语录里乡村青年往往穿着具有城市文化标志的西装,辅以名表、金链等,这些城市语境符号早已被乡村青年默认为是体面、成功、先进的物化象征。因此,从表面看,乡村青年的影像语言带有对城市的反抗、规避色彩,深层意识里仍然是对城市的向往与迎合,自我与本我的矛盾使得乡村青年的影像显得愈加“虚幻”。所呈现的“幻象”就像人们在照镜子时对“镜中我”产生的“幻象”一样。[10]这种虚幻主要体现在乡村青年在现实空间中的真实角色与影像空间中的自我形象有着强烈的反差,现实空间的影像投射在虚拟空间时出现了严重的失真扭曲,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虚拟空间可能会反噬现实空间,特别是当虚拟空间的自我形象通过流量获取了经济效应或认同感时,乡村青年也会更热衷于构建影像空间中的虚拟形象,在这种自我规训之下,乡村青年的影像空间也从展示真实自我逐渐到流量指引下的伪装表演。

1.2.2 影像失真下的文化困境

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推动了城镇与乡村在物质层面的融合,而与此同时文化层面之间却日益剥离,呈现二元对立的局面。乡村青年作为乡村空间中的最有活力、最为庞大的群体,其在短视频平台中的影像语言能够影响到公众对乡土文化的印象。“乡村文明是中华民族文明史的主体,村庄是这种文明的载体,耕读文明是我们的软实力。”[11]我国有着悠久且丰富的乡土文化,乡土文化的价值认同与中华文明的文化自信息息相关,丰富的乡土文化被乡村青年的“土味文化”所遮蔽,从社会宏观的角度来看,大众通过乡村青年的影像语言所形成的偏见性想象秩序会产生对乡土文化的价值认同危机,甚至会动摇中华文明的民族自信根基,而乡村青年在不受约束与引导下的异化影像生产无疑对乡土文化产生了严重失真,猎奇、低俗、暴力的视觉影像包装在大众的“歧赏”之下,构成了对乡村文化的刻板偏见。正如居伊·德波所说,“景观社会”的本质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当景观成为视觉和意识的焦点,分离的事实让景观成了错觉和伪意识的领地。[12]异化失真的影像从个体的角度来说对弱势地位的乡村青年会产生价值失调、行为失范、自我错置、过度消费等不良影响,对大众来说则消耗了时间、精力在猎奇狂欢之上,并以视觉的“歧赏”兑换身份的施暴,进而导致城市与乡村间文化分离的加速,使城乡间的文化沟壑逐渐加深固化,优秀的乡土文化被遮蔽,导致乡村振兴的“内生性”动力缺乏。因此,以乡村青年为主体生产的异化影像所导致的文化困境,必须尽快化解。

2.拟像与认同:乡村主体性挖掘下的文化反哺

乡村青年短视频的影像空间转向有两个主要推力。其一是国家力量的干涉,有关部门对其进行了有力整顿,2018年7月,多部委对短视频乱象进行了整治,针对猎奇、低俗、暴力的影像修辞包装进行了专项治理,永久封禁了“牌牌琦”“天佑”“陈山”等一批创作者,并对相关的视频平台进行约谈,短视频的猎奇现象逐渐被遏制。同时从2018年以来,不少短视频平台在政策的良性驱动下,设立了“三农”板块并给予流量的引导,乡土文化更丰富、更多元性、更专业性的内容在整治后的秩序下不断输出,乡村青年的短视频影像朝着更有序的方向发展,并逐渐引起个体到群体一系列的正面性认同反应,乡村青年的影像空间开始重建并再次出发。其二是大众审美情绪的变化,短视频“短”“平”“快”的特点可以让受众用较少的时间从视觉上欣赏到丰富,陌生以及跨域的内容,都市快节奏、压力大的生活方式使大众渴望在闲暇之时观看有别于“精英文化”的影像语言,当这种审美迁移下沉到了乡村空间时,挖掘出了乡村主体性文化所呈现出的平静、悠闲、真实等视觉意象,构建出了有别于“内卷”“焦虑”的文化空间。正如郑敏所说:“互联网的发展和下沉给城市和农村之间撬开了一个口子,对于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视频里的乡村生活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新世界。他们不知道火龙果原来长在树上,家禽怎么养、猴头菇怎么摘、螃蟹怎么抓。视频只是将这些还原。”[13]因此,在两者的合力推动下,乡村青年短视频的影像文化开始转向,并逐渐对都市文化产生反哺。

2.1 乡村场域的拟象再生产

2.1.1 身份认同:乡村振兴的担当者

党的十九大提出了乡村振兴的战略。而乡村青年作为主力军,在乡村振兴当中自然被认为是中坚力量,能起到关键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乡村振兴,人才是关键。要积极培养本土人才,鼓励外出能人返乡创业,鼓励大学生村官扎根基层,为乡村振兴提供人才保障。”[14]在国家力量的推动下,各类乡村人才振兴政策一一落地,一些具有现代化理念的优秀乡村青年承担起了关键角色,这些乡村青年有着城市化的理念,较强的学习能力,也具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与乡愁意识,这些乡村青年以灵活多变的形式为乡村振兴提供了更多的机遇与发展,同时也能带动更多的乡村青年创业就业,并对乡村其他青年产生群体示范作用。国家也在努力解决乡村青年的社会困境,不仅在物质层面调整相关资源,进行经济补贴,创造就业岗位,尽力满足乡村青年各方面的需求。在精神上也宣传打造乡村青年形象,努力营造乡村青年热爱家乡、回报家乡的社会氛围。在国家力量的推动下,社会大众对于乡村青年的群体印象逐渐积极,乡村青年也有了比较明确的自我身份定位,在参与短视频影像制作中,以“新农人”的立体正向身份,以各种方式从多种维度让都市看到有温度、有价值的内容。乡村美食、农业种植、日常劳作、畜牧养殖、文化记录、旅游风土、新农建设、情景演绎等众多乡土内容在乡村场域的重建中被乡村青年充分地挖掘了出来,在社会与平台的推力之下,其中头部者如李子柒、华农兄弟、巧妇9妹等获得了社会认可与经济效益的双重成功,乡村青年在网红效应下,通过意见领袖的带领,以更加健康的方式进行短视频的影像创作。同时,各个平台陆续开通了农村板块,快手的“记录我的农村生活”,抖音的“新农人计划”,通过资源整合将三农视频的创作者凝聚成为一个精神共同体。个体从精神共同体中获得精神情感满足的同时,产生了对精神共同体的强烈归属感,在与精神共同体的感通合一中,体验到了人的真正生存意义。[15]乡村青年在乡村场域中,通过线上线下的方式,形成了以乡村叙事为主体的精神共同体,并在其中获取自我与他者的认可。

2.1.2 重回家园:多元化的视觉修辞

所谓视觉修辞,指的是强调以视觉化的媒介文本、空间文本、事件文本为主体修辞对象,通过对视觉文本的策略性使用,以及视觉话语的策略性建构与生产,达到劝服、对话与沟通功能的一种实践与方法。[16]短视频作为由视觉化符号所组成的集合,自然也能起到视觉修辞的作用。2018年,以乡村青年为主体的自媒体人如雨后春笋般陆续出现,并主要以乡村空间作为视觉包装,相比于之前乡村青年的猎奇景观,这些内容更善于以视觉修辞的方式深层次、多角度地挖掘乡村空间的主体性文化,如诗意化叙事,展现乡村美好意象的李子柒;解构化表达,以亚文化的视角呈现生态养殖和农村趣事的华农兄弟;传播民俗和乡土文化的“乡野丫头”;主要拍摄乡村搞笑段子的张若宇;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用具的手工耿;流水线式展现乡村生活的张同学。可以发现,乡村青年以乡村空间作为基础载体,利用创造性思维多维度表现主题内容,勾画出了一幅幅丰富的乡土文化画卷。相比于在城市空间中,精英文化通过文化复杂性来营造差异感与价值感,而乡村青年只需要将乡村地理空间转化为受众可接受的符号或意向,便能构建出有别于精英文化的审美趣味。如此,让猎奇趣味以外的乡村空间填补大众文化的话语空缺和美学漏洞,让真实、边缘、小众、本土、传统、才艺等意向连接到传播实践中。[17]尽管此时影像中所生产的乡村空间仍然是的“拟像环境”,比如李子柒的乡村空间本质上是其表演的舞台,具有对外隔绝的特征,是诗意化、乌托邦化的拟像空间,并不是现实空间,但再建性的乡村空间打破了以往的附庸性与孤立性,主体性的激活也让乡村从发泄表演的场域变为独立的生产空间,如此,乡村空间的重建实现了文化的突围与转向,由大众“歧赏”的猎奇场所变为具有“现代性”主体意识的双向流动场域,乡村青年也终于真正重新回到了家园。

2.2 媒介认同下的文化反哺

2.2.1 现代策略下的传播创新

乡村青年的流动性使其有着城市化的理念,互联网时代信息的快速流动可以让乡村青年有着更多维度的现代认知,较强学习能力的乡村青年在乡村视频的影像空间融合了现代化的创新传播理念,如“乡村小乔”在影像中讲述家乡故事的同时,还有意将国家乡村振兴的宏观战略融入创作当中,为家乡的花卉产业充当代言人,并通过电商平台销售农副产品;“张同学”在影像中通过展示粗陋琐碎之物来建构另类风格,流水线的去中心化格与当下后现代主义的语境不谋而合;李子柒充分地发挥了影像镜头的蒙太奇效果,叙事镜头、转场、色彩调配、场景调度等都非常具有现代化的影像语言意识,通过镜头语言展示乡村空间的丰富底蕴;“华农兄弟”充分利用当下亚文化体系中流行的解构与戏谑,通过“这只竹鼠中暑了,不如我们吃了它”的无厘头话术体系,赢得了青年们的追捧观看。从这一点来看,流动漂泊的乡村青年同时也是熟知现代城市文明审美趣味的创新者,乡村青年在一批“意见领袖的”带领下,在乡村空间中利用现代化策略生产出符合大众审美趣味与价值观念的影像语言,实现了对以往猎奇化、表演性、刻板化、暴烈性的影像展现的突围,展示了一批敢于创新、积极乐观、勇于探索、富有个性的新时代乡村青年形象。现代化的重建场域,既打破了他者对乡土文化的刻板印象,使乡土文化从拙劣的模仿转变为空间的单独生产,成为独立于都市文化、精英文化、消费文化的一种全新叙事方式,同时良性的转向也为乡土文化注入了现代化的活力。

除了短视频内容制作策略的现代化,在传播上也充分依靠互联网的运作模式,众多互联网企业采用MCN的商业机制对乡村视频进行生产与传播,挖掘培养大量有潜质的乡村青年。MCN是指“多频道网络的产品形态,将PGC/UGC/PUGC 内容联合起来,在制作、交互推广、合作管理、资本等的有力支持下,保障内容的持续输出,从而最终实现商业的稳定变现”。[18]李子柒、华农兄弟、宇航兄弟、孙若宇等众多乡村青年网红背后都离不开商业公司的运营与变现,这种现代化的MCN商业运作方式能提高传播效率,稳定内容持续输出,为乡村青年的影像空间生产提供了坚强的资本后盾,也能够有力推动乡村经济发展,做到流量的经济变现。

2.2.2 乡土文化下的集体记忆

2006年由湖南卫视制作的《变形计》被指责有着强烈的城乡二元对立,城市优于农村的价值观念存在。2017年同样是湖南卫视,推出了《向往的生活》“农夫篇”,避开城市,以美化的视角展示了农村生活前所未有的魅力,节目通过各种方式,暗自表达农村才能找到内心声音的观念。可以发现乡土文化由二元独立逐渐到群体意识的价值转向,集体记忆是指一个集体对过去所有记忆的总和,正如费孝通所说,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作为媒介的“三农”短视频将处于网络边缘区域的农村群体“重新部落化”,集体记忆“在族群的文化再生产中基于族群的现实需要被重构”。[19]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只是暂时屏蔽了大众的乡土记忆,但是并没有抽离,对于有着乡村生活经历的人来说,乡村是充满着儿时回忆的集体场所,尽管在大城市工作,但是充满隔阂和陌生的处境使乡村青年们把家乡当作精神的寄托,短视频影像的呈现为乡村青年们营造了乡村记忆的集体重构,如张同学就是以碎片化的农村叙事、记忆场所的重建为无数在外务工的乡村青年提供了精神投射的寄托场域。而对于都市长大的人来说,乡村视频亦以一种更加宏观的角度,满足了现代人对过去生活的想象,如李子柒,以影像语言在乡村场域下构建了一幅现代版的“桃花源记”,李子柒通过各种意象的生产,满足了中国人集体记忆中特定的文化符号想象,缓解生活在后现代时代的大众焦虑,作为人们逃离都市空间的避风港,承接着洒落一地的焦虑、不安与压力。集体记忆的唤醒凸显了乡村短视频的时代作用,通过集体记忆的视角,进而实现都市与乡村群体意识与共同价值观的凝聚与融合。乡村影像在城市文化中汲取现代化的发展策略,之后运用自身场域的独特性反哺都市文化,并成为情绪避风港与文化记忆处,这种良性的文化反哺凸显了社会层面、国家层面的正确引导与推动,通过这种方式无疑可以更好地助力乡村振兴,推动城乡融合,避免割裂独立。

结语

纵观乡村青年在短视频中的影像嬗变过程,从异化到反哺,从无序到有序,其中离不开乡村振兴战略的总推动,加上政府、企业、个人等各方面的努力推动,乡村青年实现了文化转向,短视频也实现了乡村的场域重建,成为了重要的独立生产空间,为乡村振兴提供了良好的契机和有利的条件。但同时仍要认识到,当下乡村青年的短视频生产尽管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但仍有着众多的不足:同质化严重、圈层限制、缺乏资源整合、持续输出能力差、城市商业的裹挟等等,因此还需要长期耕耘,不骄不躁,在战略的指引下,整合社会力量,多元主体积极参与,努力提高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乡村青年的综合素质,从而最终实现乡村振兴的宏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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