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故事蕴含的共富关键

文/卓勇良

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原所长、浙江省信息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首席专家、研究员

宏观经济持续向好，区域环境亲民温馨，企业家们一以贯之的活力是共同富裕的关键要素

浙江人的日子还算不错，是因为他们勤劳聪明。然而，现代社会绝大多数打工者，仅仅勤劳聪明是不够的，环境等因素也是影响共同富裕的关键。

我去年夏天出差威海。一位40来岁、中年发福的网约车兼职的H师傅来送我。我6:25航班，H师傅4点前起床，从钱江南岸过来。到机场后还早，他立马再开车三四十分钟回到城里做早上生意。

能让兼职的哥赚一点辛苦钱的，正是杭州的大环境。我2018年4月在山西河津市考察黄河禹门口，专职的哥高师傅宁肯每小时拿30元等候费，在黄河滩陪我一二小时，也不愿离去。河津当时经济大回落，烂尾楼随处可见。

H师傅在杭州一家科技企业工作了17年。公司上市，自己也成了技术骨干。他的工作是用电脑给车间下单，颇有技术含量。“那您工资应该不低呀，怎么这么辛苦”，我说。

H师傅月工资8000元左右，太太月工资5000元左右。他每个双休日都出来开网约车，每月可增加4000元，全家全年20万元左右收入。我正奇怪H师傅为什么这么拼时，他说，他有一个读高中的儿子、一个幼儿园中班的女儿。“儿子初中读私立学校，花了10多万元，现就读杭州前10的一所高中”。

但这并非H师傅拼的全部原因。H师傅说，他偶尔回家早，难得见到的小女儿会冲出房间，“爸爸、爸爸”，紧紧抱住他，“那感觉真的是非常好！”大概就在这样的时刻，H师傅觉得除了多挣钱外，别无选择。男人一大天职，就是创造家人的幸福生活。我这人泪点低，双眼居然有点湿润。

H师傅是千岛湖人，租住滨江一套三室一厅房子，一户人家与他们合租。钱是省了，窘迫是可以想像的。没有自己房子的家，哪怕在杭州已快20年，仍似没根的浮萍。作为男人，作为丈夫和父亲，也就只能拼命挣钱了。

他们在家乡千岛湖买了100多平的房子，正在装修。H师傅的购房史，表明运气在人的一生中有时起着难以捉摸的关键作用，也表明一个人的富裕真的是要靠环境、平台以及运气等。H师傅说，G20前，滨江房价还只有8000元一平，他们看好了中意的房子，凑足了首付款。公司当时正准备上市，技术骨干等可以购买原始股，又出了买一赠三的优惠。于是，他用手头的买房首付款买了公司股票。

公司上市后，股价涨两三倍。真如传说一样，原始股能让人翻身得解放，他很开心。然而，公司股票3年后才能交易，等待中，厄运降临。公司股票跌去3/4多，滨江房价猛涨三五倍。好在公司回购职工股，钱没少，但购房首付款没了。当年没资格购买公司股票的一些小伙伴，早把那些钱换成了杭州房子。

人生这笔账没法算，H师傅一肚子苦无处诉说。凭栏处，潇潇雨歇，宏观经济回落。H师傅因为经常接触客户，总是能听到抱怨，生意越来越难做。一些客户慢慢失联，听说不干了。公司经营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公司这几年也不知怎么的，反正我们也不懂，总之是比较奇怪。”上市前，老板很勤快，经营较好；上市后，老板慢慢对公司不太上心，来公司也少了。当年与老板一起创业的高管，纷纷套现离开。每年初，总有不少老员工离去。工资多年没长。

原本的随意聊天，聊着聊着，居然如此沉重。登上飞机后，我一直在想着H师傅的故事。我回家后一直把H师傅的股票挂在首页，那条曲线曾是H师傅的寄托，但却一直上不去。我们追求富裕幸福生活，个人辛勤劳动当然非常重要。然而，个人的力量多半时候真的非常苍白。

宏观经济持续向好，区域环境亲民温馨，企业家们一以贯之的活力是共同富裕的关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夯实共同富裕的这三大基础：劳有其所，愿意辛勤劳动的人都能有一份还算称心的工作，哪怕开网约车也行；勤涨其薪，肯干的人们都能有一份逐渐提高的薪水，要形成“捧金饭碗创造钻石价值”的分配结构；住有其房，如H师傅这样的资深员工，大概率应都能在当地有自己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