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敏,唐德才
(遵义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6)
区域文化的概念在古汉语中并不存在,从渊源来说与近代兴起的文化地理学和文化人类学相关,其中文化地理学中的概念“文化区”与区域文化最为相关[1]。区域文化中的区域在本文中更多的是指自然意义上的地域,而行政区域的变化较大,这里所指的区域文化是特定区域内与地域环境、条件等密切相关的区域内人们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总合。文化基因的提法借鉴了生物学上的基因概念,所以研究者在文化基因的特性和作用上也部分对应生物学意义上的基因特性和作用,“我们虽然不可机械地去比附,但生物基因它所内化和遗传着的是不同生命形式所具有的不同的生物机能,却可为我们找到构成文化基因的最基本的要素提供参照系[2]。”“狭义的文化(对人脑产生的智能流的记录)就是社会系统的DNA[3]”。但文化现象不同于自然界的生命现象,文化基因的研究是希望从基因的相对稳定性、可遗传性、可变化性等方面得到启发,以期在文化的发展、变化过程中找出那个内在的含有特定信息并具有相对稳定的可遗传、可传播、可变化的因子,这个因子就是所谓的文化基因。国外称之为Meme,意为文化传播和模仿的基本单位[4]。
学界在对某一或某类具体物态文化对象进行研究时提出了文化基因的分类,如霍艳红[5]在京杭大运河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提出“主体基因、附着基因、混合基因、变异基因”。如何从区域整体文化层面来对区域文化基因进行分类则要看研究者的角度,如对应文化的分类有物质文化基因和精神文化基因,显性文化基因和隐性文化基因,信息文化基因、行为文化基因和成就文化基因等不同分类。本文参照文化层次结构模型的相关研究,采用物态文化、规范文化、观念文化三个层次类别[6]来将区域文化基因分为区域物态文化基因、区域规范文化基因、区域观念文化基因三类,并以此略论其对区域文化的作用。
物态文化是人类智力和体力外化的可触知的具有物质实体的文化[7],如建筑、工具、生活器物、服饰、书画作品、历史遗迹、宗教用品等等,可以说是一切人的物化品。物态文化是规范文化和观念文化的基础,如人类文化中特有的图像文化便属于物态文化,吴秋林认为“是图像文化引发了人类灵魂的思考和想象,最后导致灵魂观念的建立,以及触发一系列的文化建构行为[8]。”作为蕴含于区域物态文化中具有相对稳定的可继承、可传播和可变化的因子具体的指向是什么,笔者认为就是物态文化的具体内容,其对区域文化的作用有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一个具体的物态文化对象内蕴着区域文化中的某一个点或某一个面,顺着这个点或面向历史的纵深梳理总能找到文化内容在时序上的关联性,这种关联性包含着相同性、相近性、差异性、因果性等等。其中相同性和相近性就是文化基因产生的稳定作用和遗传作用,这在具有区域特色的民居建筑、民族服饰、特色食品、特殊劳动工具、民族生活用品等方面都能充分体现。又如区域著名历史人物的雕塑、重要历史遗迹这类物态文化对象对区域民众思想观念和精神信仰的影响更是重大和久远的。当然在区域民俗、生产生活或宗教方面的一些具有迷信色彩的物态文化对象也会产生负面作用,如不加以正确引导易在民众中滋生宿命论思想。
其次,现存物态文化对象的内容在历史时序上还存在着当前与历史的差异性,这种差异性可视为区域文化基因的变异性,但变异的终极根源是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差异也代表着变化,代表作创新和进步,是区域文化发展过程中的辩证的否定。
第三,物态文化的物质载体也属于文化内容的一部分。如乐山大佛除了内蕴的佛教文化外,其在石刻艺术上也“取得了最高成就,达到了石刻艺术发展的最高峰[9]”;始建于秦代的都江堰是全世界迄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仍在一直使用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在以后2000多年的岁月里,四川一直是全国重要的商品粮油和生猪等主要农产品生产基地,成就了不少帝王基业[10]。”这种区域内某一或某类物态文化对象的成就会带来一个方面或多个方面的重大影响,从而在特定时期形成局部的文化高位,在促进区域文化发展的同时也带动区域周边同质文化的发展。
规范文化也称制度文化“所谓制度文化是人类处理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关系的文化产物[11]”,是人们行为的规范和准则。广义的规范包含政治法律制度、宗法制度、伦理要求、传统习俗、宗教禁忌、行业规范、礼仪等等。在区域规范文化发展和演进的历史进程中存在着对过往制度文化的传承和革新,其中起关键和纽带作用的是人们内心认可的原则性,这种原则性就是规范文化的基因,具有相对稳定的可继承、可传播和可变化的属性。这种行为的原则性上升为不同群体的共同意志就可转化为制度、规范、禁忌和习俗等,其在调节各种关系的力度上有强制性的和非强制性的,在表现形式上可以是成文的也可以是非成文的。行为的原则性作为区域规范文化基因对区域文化的作用体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首先从生产劳动上看,无论是农业、工业、畜牧业、服务业等方面的生产劳动均有一定的劳作程序,这就是劳动程序的原则性。这些原则在历史过程中代代相传体现出类似于生物基因的遗传性。同时伴随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劳动工具的进步这些程序原则又在原有的基础上更新,从而以适应生产发展的需要。
其次从社会秩序上看,规范是确保社会稳定的条件。家庭、族群、群体组织以及区域社会整体的一切活动均需要有序进行,而无论何种行为都要遵守相应原则,在家庭、家族有家训族规,在行业有行业道德,在社会有社会公德,在人与人之间有各种伦理等原则。这些原则一方面规范人们的行为,成为区域社会有序的稳定器,另一方面当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激化时,这些原则又会发生改变以适应经济基础发展的要求。
第三从政治上看,区域统治集团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将一些原则作为制定具体法律条文的依据。能成为法律依据的原则一方面来源于历史的传承,另一方面来源于统治阶层现实利益的需要。原则一旦转变成具体的强制性规定就会对区域的文化产生广泛而又深远的影响。
区域规范文化中的这种原则性正是伴随区域历史发展的经纬,不断地在人类社会基本矛盾的作用下继承、更替、发展,从而形成区域的规范性文化,不同区域的民风不同、行为习惯相异等现象就是因为有规范性文化基因的作用。
观念文化是指人类个体或群体在特定条件下形成的心理、习俗、习惯、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伦理观念和道德观念的总和[12]。观念的内容和形成过程十分复杂,本文所指的区域观念文化是指具有鲜明区域特点并对区域民众在认知、心理、习俗、习惯、思维方式、价值观及理想信念等产生影响的观念总和。如“齐鲁大地因适合人类居住和繁衍生息,文明起步比较早,成为众部族激烈争夺的焦点,由此也带来民族的融合、文化的融合,为产生博大精深的齐鲁文化创造了条件[13]”,齐鲁文化滋养了我国大批古代思想家,是对中华观念文化影响最大的区域文化。观念文化基因是对观念形成、发展和传承起决定作用的前提、标准和目标因子。观念的产生来源于实践认知,形成和固化需要判断的标准,观念最终要达到一定的目标。笔者认为区域观念文化基因就是区域内具有相对稳定的可继承、可传播和可变化的对人们观念形成、发展和传承起决定作用的前提、标准和目标因子。
第一从观念形成的前提看,观念的形成源于认识,而认识需要实践、理论和方法,是认识和把握客观对象本质及规律应具有的本领,是认识上的体系。认识上的体系是有前提性的,“经过两度结合、千年净化,基督宗教的唯一真神与希腊的唯一真理互相支撑着维持了多个世纪的罗马太平式的欧洲大一统。‘真是值得追求的’‘真是唯一的’成了西方人不自觉的自明之理。‘唯一真’的文化基因造成西方人的排他性、扩张性与不接受模棱两可及矛盾并存[13]。”这正是认识系统中对世界本源认识的错误导致了观念的错误。所以观念形成的前提与观念存在因与果的逻辑,其对区域文化的影响也起着前置性作用。
其次从观念形成上看,任何主体在某种观念形成之前都会对这种观念进行价值判断,判断的依据就是主体认可的价值标准。这个标准是人们行为取向的内在动因,只有被标准认可的观念才能成为内心的信念。人们在面临“生与死”“义与利”“荣与辱”这些矛盾时内化于心的观念就会引导人们做出行为方向的选择。判断的标准有其“人文化成”的历史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既有对前人标准的复制,也有结合现实社会和个人需要而对原有标准的变更和修正。个人、群体、社会对各种行为的价值判断标准一经形成就广泛地影响一个区域的文化个性和发展态势。
其三从理想目标上看,人们的一切观念终会指向一种可预期和期望达成的愿景。理想目标的主体可以是个人、组织或社会,内容因主体不同而不同,也因主体所处的特定历史阶段不同而存在区别。个人、家庭、组织和社会在各个方面的理想都会对区域文化产生巨大的影响,使区域产生特定的人文精神风貌。如果区域的人文精神风貌契合时代发展,则有助于促进区域文化发展,反之就有阻碍或迟滞的作用。
本文尝试对区域文化基因进行归类和作用探讨的目的是希望对区域文化建设提供一个新角度的思考。不同区域的文化自有各自的特点,而中华传统文化正是各区域文化精髓的融合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优秀传统思想文化体现着中华民族世世代代在生产生活中形成和传承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等,其中最核心的内容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在修齐治平、尊时守位、知常达变、开物成务、建功立业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标识[15]。”可见继承和发扬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在区域文化建设过程中要规划好、保护好、发扬好区域自身的特色文化,一方面可以从物态文化、制度文化、观念文化来统筹谋划和协调推进,以达到文化建设的全面性,另一方面也可以从区域不同类别的文化基因中发掘出具有显著区域特色的关键要素加以解读、发扬和推广,以做到文化建设过程中将继承历史、契合现实和着眼未来相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