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历史决议”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演进

2023-01-09 22:48康婉盈
学术探索 2022年12期
关键词:实事求是中国化决议

康婉盈

(深圳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深圳 518000)

中国共产党既是带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通过革命、建设与改革走上民族解放、主权独立、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执政党和政治主体,也是将马克思主义通过思想交流、革命运用、实践检验与政治斗争从而不断加以中国化和时代化的理论创新主体和实践主体。可以说,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兼具了革命者与建设者、思想家与实干家、继承者与开拓者等多重身份。因此,百年党史既是外在的、波澜壮阔的运动史、社会发展史,又是内在的、百家争鸣的思想史、理论发展史。在十九届六中全会发布的公报中,明确了在百年党史的时间跨度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了三次飞跃,形成三个党的历史决议,形成三个理论成果,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近代以来百年流变的历史脉络和境界提升。百年党史的第三个“历史决议”,其对厚重历史进行总结的总揽性与深刻性,引发了思想界乃至全社会对百年党史中的三个“历史决议”的连贯性、整体性和发展性的关注与研讨。三个“历史决议”都高度凝练地展示了中国共产党人“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解决中国问题”这个最基本也最恒久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与理论实践成果,根本上是在思考马克思主义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如何能够经过中国革命、政权建立与国家发展的一系列实践而绵延拓展,展现穿越时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因此,无论在中国革命史与建设史、百年党史乃至更宏大的社会主义运动史上,都具有“路标”“灯塔”的历史地位。

一、三个“历史决议”的时代背景与基本内容

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思想的内涵源自思想家所处的时代。既然是“历史决议”,自然是对发生于一定历史阶段中的复杂事件和实践活动的评价与总结。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即“论从史出”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范式。全面、科学、系统了解三个“历史决议”的内涵与价值,一定要与其所处历史阶段、社会时代背景与主题深度关联进行分析。

(一)1945年六届七中全会与《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六届七中全会是百年党史上最长的一次中央会议,从1944年5月21日至1945年4月20日共历时11个月,先后召开了八次全体会议,而《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正是在第七次全体会议上最终通过的,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对自身的历史经验做出的系统总结。此时正值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在望、中国革命道路与发展前途何去何从的关键历史机遇期。从党外环境来看,国民党已明确表示要独占抗战成果并在美国的支持下积极反共,国家前途命运曲折多舛;从党内环境来看,自党成立已经接近四分之一世纪,先后经历了大革命、第一次国共合作与破裂、五次围剿与反围剿、抗日战争等重大政治军事事件,党内也先后召开了六次党代会和八七会议、古田会议、遵义会议、瓦窑堡会议、洛川会议等党内重大会议,六届七中全会的召开也正值党内延安整风运动的收尾,而党内也先后出现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博古和李立三的“左”倾冒险主义等党的领导路线重大错误,使党和革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中国共产党由于处在幼年成长期,无论是组织工人运动还是政治斗争与合作、军事斗争都缺乏经验,受苏俄的地缘便利性和引进优先性等优势条件的影响,20世纪初期的进步爱国人士、共产主义者、共产党人经过了五四运动、立党立纲、统一战线、北伐战争等重大革命洗礼,已经基本形成了关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实际问题相结合的共识,但这个共识在艰难探索过程中却长期停留在“应该结合”的高度,而“如何结合”“如何结合得好”充满了曲折与反复。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辩证唯物主义的正确路线始终在与错误路线进行斗争。可以说,第一个“历史决议”正是对早期共产党人关于领导路线、思想路线的探索与争鸣的总结、反思与统一思想。中国共产党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邓力群认为第一个“历史决议”是“使全党更好地团结在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使党的思想更好地统一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毛泽东思想上面”。[1](P596)

第一个“历史决议”大致涉及如下内容:首先是对自建党以来直至抗日战争爆发前的24年历史进行了分期,并对第一次国内革命时期和工农土地革命时期进行了集中回顾与重点展示;继而是针对两个革命时期内党内出现的“左”倾、右倾的错误思想路线进行集中思考、全面研究、科学批判、系统总结;接着是对造成“左”倾、右倾等错误思想路线进行根源挖掘,包括阶级根源、社会根源与思想根源;最后提出了与错误思想路线作斗争、克服“左”倾、右倾思想倾向的策略和政治政策等。第一个“历史决议”从“问题层面”对1921~1937年即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若干历史事件、重大历史问题进行了科学判断和系统总结,尤其是对党内存在的一些关乎史实和路线的争议问题进行了澄清、反正,而在“思想层面上”则是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解决中国革命、党自身建设等重大问题的认识、分析与解决,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与中国革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化”,从而推动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创新。

(二)1981年十一届六中全会与《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十一届六中全会于1981年6月27日至29日召开,是中共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闭幕之后召开的第六次全体会议。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一次伟大转折,伴随拨乱反正全面、深入地开展推进,党内外的思想也异常活跃,如何看待30年来的新中国发展历史,若干重大历史事件如何定性,如何看待“文化大革命”,对毛泽东思想与毛泽东个人是非功过如何评价等,已成为党内和社会各界的关注热点。因此十一届三中全会表示会在适当时间对此问题加以明确。而在1979年春中央召开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有人提议参考1945年党的六届七中全会作出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作一个新中国成立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同年11月即开始了第二个“历史决议”的起草工作,在中央政治局、书记处领导下,由邓小平、胡耀邦主持,经长时间讨论和修改,集中全党智慧形成,并在十一届六中全会上通过。可以说,探索、寻找与独辟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立足中国国情、紧扣时代发展脉搏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从根本上匡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回归正轨,是1981年十一届六中全会与第二个“历史决议”总结历史、继往开来的时代背景与历史使命。

第二个“历史决议”共分为八个部分,主要内容包括:第一,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2年来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进行了科学系统的分析与总结,对共和国成立以来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做了全面的展示与客观的评价,并运用唯物史观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为过往的大是大非进行了精准分析和权威定论;第二,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中的历史地位和作用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评价,对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内容和作为党的指导思想的伟大意义做了科学、全面、客观的评价;第三,肯定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地位和“拨乱反正”作用,将其逐步确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新时期党的工作重心加以权威认定,明确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道路的正确性和方向性。第二个“历史决议”处于社会主义建设与道路探索的巨大转折期,因此其内容必然会有中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历史经验和教训的科学总结,无论是32年较长时间跨度、无论是社会主义改造还是工业化道路等都要从正反两方面进行思考和总结。在“拨乱反正”中恢复并发展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并在对毛泽东与毛泽东思想、“文化大革命”的科学、客观评价中捍卫了毛泽东思想,尤其是对毛泽东思想与毛泽东晚年错误进行了区分,指出“因为毛泽东同志晚年犯了错误,就企图否认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价值,否认毛泽东思想对我国革命和建设的指导作用,这种态度是完全错误的”。[2](P836~837)

(三)2021年十九届六中全会与《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于2021年11月8日至11日召开,这次会议更加具有划时代意义。全会召开的时间点正是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同时还是共和国成立70周年和改革开放40周年,以及2020年打赢脱贫攻坚战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实现了第一个百年目标,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展望并开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及“十四五”开局的新征程。十九届六中全会在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点召开,所面向的社会时代背景无疑具有里程碑意义。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依托和回应的正是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继续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目标挺进的宏观时代,以宏大崇高的大历史观与全球视野,深厚的历史思维与世界一体化意识,科学回答新时代的重大时代课题,通过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归纳出中国革命史、建设史的发展规律和党的历史的执政规律,以史为师,以史为鉴,以古鉴今,从而更好地立足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实现创造性,力求在新时代感召下,在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征途的鞭策下,统一思想、统一方向、统一行动,进一步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发展的理论与实践新境界。

第三个“历史决议”总体上包括如下内容:序言部分高屋建瓴、纵览全局,总结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伟大成就、伟大经验和伟大意义;从大历史观的视角将百年党史进行了分期,即革命、建设、改革与新时代,从更宏观的视角阐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中华民族,结合每一个发展阶段的时代主题先后完成民族解放、主权独立、制度建立、改革开放、高速增长与全面崛起的伟大成就;继续放大历史观尺度,以全景视角阐明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在中国社会发展史、中华民族成长史、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史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并总结归纳出具有长远指导意义和根本性地位的十大历史经验;最后,以新征程为号角,以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为引领,以新时代国家发展战略与世界大变局为新形势感召,向全党提出具有战略性、方向性、政治性的更高要求。第三个“历史决议”,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围绕“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等重大时代课题,提出一系列原创性的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3]

马克思主义是辩证的、发展的、实践的哲学体系,因此“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反复上升、螺旋式循环,成为科学理论体系不断涌现生命力和影响力的内在动力,这种实践品格也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在时代、民族与社会阶层等维度上的开放性,因而马克思主义时代化、中国化与大众化才有现实性。因此,三个“历史决议”一脉相承、赓续相传地见证了中国共产党人以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发展等问题作为工作出发点和现实落脚点,理论联系实际地践行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与中国实行的统合融合,形成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大历史观、问题导向、战略思维等科学指导思想与治国方略,由此全景式展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年演进的逻辑理路。

二、“以史观史”的历史思维:“历史决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演进逻辑之一

这是“历史决议”从最直观层面展现出来的演进逻辑,即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认识和把握党的历史。马克思对哲学的历史根基论述为:“(思辨的哲学)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4](P31)列宁指出:“分析任何一个社会问题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绝对要求,就是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5](P375)因此继承、发展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演进逻辑。能够被称为“历史决议”,一方面是其颠扑不破的权威性,而另一方面则在于内含主观思维与客观对象相统一的辩证法,即“观历史”和“历史地观”的双重含义。“观历史”是从对象选择的角度来看,强调所要研究并做总结的是具有一定长时间跨度的人类实践活动过程,而不是局限于单个事件、个别人物和狭隘阶段,这就确保了所做之“决议”能够立足于丰富充足、全面详实的史料;而“历史地观”则聚焦了方法,即历史认识论指导下的方法论,这就需要运用动态的、发展的、关联对比的视野和方法,即“古今对照”“以古鉴今”,从而确保“决议”的科学性、全面性与可靠性。百年中共在特定的时间节点做出了“历史决议”,从外在视角来看是解决一定时期的重大问题,而从内在视角、深层次本质视角来看,即认识、分析、把握党的历史应该用什么样的认识论来指导。可以说,正是三个“历史决议”以权威的党的决定性文件的方式,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作为指导思想,从而实现了党对自身历史发展的认知与推进,成为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伟大进程的内在动力。

第一个“历史决议”通过对党成立24年以来领导中国革命总结出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历史经验,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的科学的世界观、方法论、认识论与价值观,表现为积极能动的反映论、“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分析法、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理论联系实际,并对两次胜利与两次失败、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和对毛泽东的思想与政策的评价,都做了全面、深入的剖析,第一次对党的历史的路线是非问题、对毛泽东及其思想的指导地位进行“历史”的论证,从而将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认识论融入到对党的历史的科学总结、正确党史观的权威树立之中。第二个“历史决议”则是在“拨乱反正”的艰巨使命下,恢复、重新确立了唯物史观在党对历史问题的认识、分析与把握上的指导地位,旨在重新确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科学而伟大的历史认识工具,以更大的历史视野统合了中国民主革命史、新中国发展史,把握从革命到建设整个过程中关切中国发展问题的基本社会矛盾关系的性质与变化,对包括“文化大革命”等重大事件、重大问题历史地寻根溯源,探究其深层的思想根源、社会根源,通过正视问题、客观全面评价毛泽东思想与毛泽东个人是非功过,从而科学客观地坚持、捍卫了毛泽东与毛泽东思想的历史地位,从而才能够为毛泽东思想的忠诚继承与开拓创新奠定理论依据与历史根基,并进一步夯实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全党中的思想共识地位。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 “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放在其所处时代和社会的历史条件下去分析,不能离开对历史条件、历史过程的全面认识和对历史规律的科学把握。”[6]第三个“历史决议”以更为广阔的视角聚焦百年党史,继续坚持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的认识论与方法论,以宏大的、全景式的历史意识、历史战略思维对百年党史进行全面系统的构建与研究,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宏伟目标鲜明而深沉地融入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之中,从更高层次上、更宏大视野中把握住了党的历史发展的本质和主流,是对百年党史的认识模式、陈述方式的创新。可以说,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成为贯穿于三个“历史决议”传统、统一运用与接续推进的共同的历史认知模式。而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石,唯物史观的一脉相承也正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推进的奠基性动力。

三、“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历史决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演进逻辑之二

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根基是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其哲学品格是实践的。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观也是辩证的,是绝对与相对的对立统一关系中的真理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是一个简单过程,而是马克思主义自身的理论生命力和逻辑张力,与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等各时代需要之间交互作用、同步发展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为理论的马克思主义与作为实践的中国发展在交互作用中全面推进、提升境界。

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思想路线作为根本的认识路线具有先导意义和引领地位,因而关乎党的事业成败与发展兴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曲折反复,体现的正是党的思想路线的曲折反复。这种曲折性、长期性也正是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所强调的“螺旋式上升”实践认识论。“实事求是”确立为党的根本认识路线、思想路线并非一帆风顺、理所应当的,而恰恰是“在斗争里成长”,无论是党外社会思潮还是党内的错误思想路线,都是激烈的斗争对象和环境。同时也伴随着对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的信仰与运用融入中国实际、实践之中加以验证、充实。理论联系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实践检验真理,实事求是,这个至今坚定不移地贯彻的思想路线,也在三个“历史决议”中加以集中凝练、权威确立和忠诚传承。毛泽东对“实事求是”作了科学的诠释:“要有目的地去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要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际运动结合起来,是为着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问题和策略问题而去从它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的。……这种态度,就是实事求是的态度。”[7](P801)充分揭示了“实事求是”之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与实践的重要意义。第一个“历史决议”开宗明义地指出:“中国共产党自 1921 年产生以来,就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针,毛泽东同志关于中国革命的理论和实践便是此种结合的代表。”[8](P73)“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理论,创造地应用于中国这样的……情况极复杂、斗争极困难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大国,光辉地发展了列宁斯大林关于殖民地半殖民地问题的学说和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问题的学说。”[9](P952~953)集中反映了革命时代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处于中国革命探索期与自身成长期的中国共产党人,在荆棘密布、曲折颠沛的中国革命道路上逐步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要融入中国革命,要真正化为解决中国具体问题的方法与策略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在革命实践中被证明了的关于中国革命的原则、道路和成功经验,并自觉确立为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的成功典范并提升为全党共同坚信的指导原则。第二个“历史决议”继续了第一个“历史决议”的“与教条主义等错误思想斗争”的思想传统,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加以沿用活用,结合新中国初期对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进行探索所遭遇的曲折坎坷进行深层次的反思,逐层深入探究其思想层面的原因,阐论毛泽东思想理论体系时指出:“在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东方大国里进行革命,必然遇到许多特殊的复杂问题。靠背诵马克思列宁主义一般原理和照搬外国经验,不可能解决这些问题”。[10](P772~773)可以看出,评价过往历史、领导人的是非功过同样依据的是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路线原则。而第三个“历史决议”对于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更是体现了知行合一的原则,开篇就对前两次“历史决议”进行了实事求是的高度评价,指出前两次“历史决议”“实事求是地总结党的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经验教训”,“其基本论述和结论至今仍然适用”。[11]展现出了返本溯源的品格,在文本表述和精神气韵上都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贯彻到底。第三个“历史决议”对百年党史的阶段划分并总结党百年奋斗的成功经验与伟大成就,同样是体现了尊重历史、尊重事实、辩证客观的实事求是特点。“十个明确”“十个坚持”“十三个方面”“五大历史意义”,都展现出了深厚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品格与精神气韵,进一步彰显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

正如习近平同志所强调的:“我们党是靠实事求是起家和兴旺发展起来的”,实事求是作为党的思想路线,“始终是中国共产党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要求,是我们党的基本思想方法、工作方法和领导方法,是党带领人民推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事业不断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12]实事求是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路线,其得以确立的过程与必然性,深层次呼应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与实践的必然要求与主体意识,是一个从行动自发到理论自觉的过程,也是中国共产党人获得本质成长的关键所在,是百年奋斗以来总结的最宝贵经验。

四、“与时俱进”的创新禀赋:“历史决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演进逻辑之三

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是一个普遍联系的、运动发展的、对立统一的过程的集合体,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一个处于不断发展状态中的理论“生命体”,能够在不断推进的时代背景下,在不同国家区域之间传播中,在不同民族、不同阶级、不同群体的具体应用中不断变化、改进内容、优化形式。这种发展性、动态性建基于“关键在于改变世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实践唯物主义的哲学本性,在传入中国并经由中国共产党作为理论主体不断指导实践、丰富内涵的过程中不断凸显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目标意识和问题导向。不言而喻,解决中国的发展问题,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现实根基与本质需要。也正是实践品格与问题导向,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必定会推陈出新,不断拓展深化马克思主义的边界与内涵,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能够不断获得理论飞跃的原因。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百年流变过程中,以动态的历史视角来看,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从最初的单纯引入,继而通过早期的学习、研究与初步运用而形成了信仰,而从理论接受的序列来看,也正好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形成序列,即最先接受作为哲学范式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以及与之相关的国家学说、暴力革命理论、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等,以及在十月革命的时代背景与现实革命运动推动下的帝国主义时代下的一国胜利理论等,这些理论都因为中国正处于民主革命阶段而集中研究、关注与运用。伴随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民族解放与国家主权的实现,中国共产党人开始进入了领导全国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时期,因此这一时期开始关注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经济建设、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生产力落后国家如何跨越资本主义阶段而进入社会主义以及苏联模式等思想。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一个历史过程,所对标的基本原理即马克思主义也是一个动态的、具体的、历史的系统,是在与时代主题、实践活动的互动中不断丰富内涵、开辟境界的动态范畴。

三个“历史决议”作为中国共产党基于历史问题的集中总结与重大决定,其创新与飞跃并非是基于抽象的学理“目的论”,而都是立足当时所面临的现实的革命与建设发展问题,秉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路线,推进理论与实践的交互验证、指导与丰富,不断开辟了理论创造的新境界。第一个“历史决议”对应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飞跃即毛泽东思想,通过对中国共产党作为近四分之一世纪的中国革命主导者的正反实践成果的集中归纳,展现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处于成长期的中国共产党人探索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历史观与认识论来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自觉性与独创性,分别论述了毛泽东关于中国革命的基本规律、鲜明特点、主要的组织方式和斗争形式、整合政治力量的策略与原则、人民战争中的群众路线等,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中国实际进行调查研究、对中国经验进行总结升华,从而掷地有声地确立了以农村为中心、联合最大多数的农民群体作为革命主力军的新型革命道路,在党内权威展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飞跃的理论成果的正式形成,也开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新的先河。第二个“历史决议”对应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次飞跃,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起点,在对“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恢复的基础上增加了“解放思想”的意涵,站在新的历史时期的时代方位上,立足党的全部实际,科学评价了毛泽东思想的科学内涵与历史地位,更进一步系统归纳了毛泽东思想包括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理论、军队建设与军事理论、政策与策略理论、思想政治工作与文化工作理论、党的建设理论在内的完整的理论体系,凝练了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并在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转折的基础上、围绕经济建设的中心工作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重大命题,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框架与实践体系,包括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社会主义建设要从国情出发、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坚持党的民主集中制与集体领导制、“两个文明”共建与“两手抓”等。第三个“历史决议”则直接用“三次理论飞跃”的表述来概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历史决议”的形式来继承并评价前两个“历史决议”和前两次“理论飞跃”的精神传统与时代价值,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意味更加鲜明深远。对于新时代,第三个“历史决议”凝合了历史继承性与时代开创性,指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在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基础上,还强调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的历史方位上的支撑作用与融合效应,以大历史观的全景视角总结过往经验教训,以更宽广视野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新的视野、新的目标指引和新的建设格局,创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新时代成果形态,即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展现出的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这就意味着这个新的理论飞跃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而且还是在中华文明史上都拥有崇高地位。三个“历史决议”对应着三次“理论飞跃”,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与理想信念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与现代化建设的场域下与中国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不同发展诉求的具体实际相结合,解决不同的具体问题,先后经历了“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的问题”直至“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呈现出固本守正又开拓创新的理论发展态势。

三个“历史决议”形成于党的发展不同历史时期,解决属于特定时期的历史问题,形成了具有时代特色的基本经验,但贯穿其中的价值原则与精神气韵却始终如一,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经验与成果精髓,永无止息、与时俱进的开创精神与进取意识,还有历史辩证法、问题导向、大局思维、团结意识等,都深深烙印在中国共产党人精神信仰的深处,深深扎根于几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家、革命家、改革建设者的理论自觉与文化自信的厚土之中。因此三个“历史决议”在党史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政治地位和历史价值,充分体现了“历史”的广阔性与“决议”的权威性。跨越百年的三个“历史决议”见证了党的百年奋斗的伟大成就,而其中凝结提炼出的演进逻辑与价值内核将引领全党全国人民继续探索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实践创新,开辟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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