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收入分配格局促进共同富裕

2023-01-08 22:54杜平
浙江经济 2022年2期
关键词:基尼系数差距分配

文/杜平

通过完善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机制、探索建立贫富差距缩小机制等途径,率先构建以中等收入群体为主体的橄榄型社会结构,努力成为区域、城乡和收入三大差距持续缩小的全国地方范例

收入分配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基石。21世纪第三个十年,浙江现代化先行转眼进入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阶段,率先构建以中等收入群体为主体的橄榄型社会结构,努力成为区域、城乡和收入三大差距持续缩小的全国地方范例,收入分配格局优化自此变得愈发紧迫。

收入分配关系出现重大改善

近十年,浙江国民收入分配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城乡居民收入增长持续快于GDP增速,城乡收入差距持续缩小,劳动所得比重持续上升,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比重有所提升,初次收入分配和再分配的“库兹涅茨拐点”倒U型分布明显,收入分配关系趋于改善。

(一)劳动所得比重不断提高

2010年前后是浙江收入初次分配格局优化的分水岭。在持续20年的下降后,全省初次分配中的劳动者报酬占GDP比重开始上升。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加快建立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的资源配置机制,建立资本、知识、技术、管理等要素决定的报酬机制,大力推动创业创新,加之产业结构升级,全社会劳动生产率和行业技术水平持续提升,劳动工资普遍上涨。2010年,全省劳动所得比重降至最低点38.9%,资本所得比重达到最高点的45.7%,政府所得(生产税净额)占15.4%,处于较高位;2019年,全省劳动者报酬占GDP达49.2%,比2010年提高了10.3个百分点,与此同时企业所得(固定资产折旧+营业盈余)下降7.8个百分点,生产税净额比重下降2.5个百分点,企业资本所得比重变化大体呈倒U形分布。

(二)居民可支配收入占比上升

巧合的是,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2010年也形成显著拐点,与全省“刘易斯拐点”(2008)和“人口红利拐点”(2010)形成时间吻合。1982年以来,全省居民可支配收入占比一度持续下降,由1990年最高点65.5%降至2010年最低的41.5%,20年内整整下降了24个百分点。2010年之后居民可支配收入比重掉头提升,近十年提高了10.6个百分点。这一方面主要由于劳动力过剩转向短缺,老龄化加速和人口红利逐步减少,资源要素得到有效配置,人力资本和社会流动性增强,工资收入上涨;另一方面,通过转移支付等,资本市场和社保体系不断健全,城镇居民财产净收入和转移净收入增长。经过再分配后,2020年居民可支配收入占52.1%,比初次分配劳动所得高约3个百分点。

(三)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持续缩小

2010年也是浙江城乡差距缩小的显著拐点。1982-2007年,城乡居民收入倍差从1.50持续扩大到2.49,2010年倍差仍大于2.40,之后持续缩小至2.0以内。2021年城乡居民收入倍差为1.94,为全国城乡差距最小的省份。部分市县倍差减至1.70以内,如2020年嘉兴、湖州、舟山等设区市为1.61、1.66和1.63,桐乡、南湖等县区已缩小至1.50、1.52。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浙江积极统筹城乡协调发展,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民宿、文化旅游等乡村经济,深化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稳步推进新型城镇化,以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推进城乡一体化。近40年全省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变动,总体上也呈倒U形分布,2020年浙江率先实现人均可支配收入8000元以下农户全部清零,率先走出一条先富带动后富、以城带乡以工促农和共富发展路子。

(四)区域人均GDP差距趋于缩小

2000年是浙江各地区域差距趋于缩小的一个拐点。以人均GDP来衡量,1978-2000年最高的杭州市与最低的丽水市区域人均GDP极差,由2.50扩大到3.25;2001-2020年再从3.25下降至2.21,区域极差远低于全国范围内的省域极差(北京市/甘肃省为4.58)。这与浙江深入实施“八八战略”,每五年出台一项扶持欠发达地区发展工程,打赢脱贫攻坚战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息息相关。从欠发达乡镇奔小康、低收入农户奔小康工程,到低收入农户收入倍增、低收入农户高水平全面实现小康工程,再到打造山海协作工程升级版和促进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强化“输血”与增强“造血”双管齐下,增强对欠发达地区和山区的对口支援帮扶和转移支付。2020年,通过转移支付等渠道,按常住人口计算的人均一般公共预算财政支出水平,丽水市(2.1万元)反而要高于杭州市(1.7万元)。全省区域人均GDP极差,总体也呈现倒U形曲线分布。

收入分配格局优化仍然任重道远

浙江收入分配格局有所优化,城乡区域差距和收入分配优化的拐点相继出现,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依然突出,关键指标之一——贫富差距缩小的整体“拐点”尚未形成。

(一)贫富差距过大成为矛盾主要方面

基尼系数(Gini index)可以较好反映贫富差距,系数过高已成为我国收入分配的一个主要问题。数据显示,我国基尼系数自2003年公布以来一直大于0.4(超警戒线),2020年为0.468(大于0.4即被认为收入差距过大,超过0.5表示差距较为悬殊),有机构测算曾一度超过0.6。按地区划分,一般是东部大于中部、中部大于西部,东部地区基尼系数实际超过0.5。按人均GDP达1万美元比较,我国尤其是东部沿海基尼系数反映的贫富差距,显然要高于美国(1978,0.402)、日本(1981,0.314)和韩国(1998,0.316)等水平。

当前新业态新模式新经济高速发展,某种程度上也产生了收入分配“马太效应”,富的更富、穷的更穷。例如,网络主播“薇娅”由于偷逃税,2021年底被杭州税务部门罚款就达13.41亿元。这从各国成人人均的财富基尼系数可以得到显著反映,而且一般而言越落后国家和地区的财富基尼系数越高,财富分化问题更为严重。也就是说,当前我国各地初次分配后的居民收入基尼系数大于0.4,但经过再分配和市场财富效应调节后的收入基尼系数,已经大于0.7,是一种极不平等的状态。

贫富差距过大,不仅会导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譬如拉美国家)和资本无序扩张,无法实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现代化发展,也会激发社会负面情绪,导致出现仇富等社会不稳定现象。建立简化模型可测算,基尼系数由0.40扩大至0.50,最高最低组居民收入差距会从8倍扩大至40倍左右。也就是说,低收入组家庭可支配收入如果为3万元,那么最高收入组家庭可支配收入会在百万乃至千万元以上。

(二)不同所有制和行业收入差距扩大

相对垄断和竞争不公平等,使得不同所有制和行业收入分配差距仍趋于拉大。近年来,浙江民营经济一直有“六七八九”现象,即民营经济贡献了60%以上GDP、70%以上税收、80%以上就业、90%以上企业数量和新增市场主体。2020年民营经济增加值占全省66.3%、税收占73.9%,相较于国有经济部门,民营经济的宏观税赋显然更重,这也间接导致企业利润不得不通过压缩劳动工资和福利来获取。统计显示,近十年全省各行业工资收入差距仍在不断扩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相对差距有所扩大。与2010年的56.4%相比,2020年私营单位平均工资水平相对于非私营单位为55.7%,反而有所下降。教育、文体、卫生、科研服务等部分行业私营单位的工资水平,远低于非私营部门,不到非私营单位工资水平的50%,反映出体制内外差别。二是绝对差距也在扩大。2020年,平均工资最高的信息传输业(23.5万元)与最低的住宿餐饮业(5.5万元)差距,非私营单位由2010年的5.8万元拉大到18.0万元,倍差从3.3增至4.3倍;私营单位由1.1万元拉大到5.6万元,倍差从1.6增至2.2倍。

(三)初次收入分配结构有待优化

数据显示,相比其他省份,浙江劳动所得占比(49.2%)并不高,资本初次所得占比偏高。2019年北京市劳动者报酬比重达到54.8%,福建、广东、安徽等占比也高于浙江,全国平均为52.2%。这主要由于企业初次所得占比偏高,初次分配后企业所得(即盈余和折旧)分别高于福建、广东和安徽等地,尤其是高出北京达到4.8个百分点。更深层次原因看:一方面,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有力推动了浙江经济发展,数字经济、平台经济等新经济飞速发展,但也对就业和收入分配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导致资本所得偏高,产生了资本无序扩张和“二选一”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现象,利润向部分企业过度集中;另一方面,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相对滞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和劳动者受教育程度仍然偏低,小微企业附加值低,劳动工资提升赶不上企业利润增长。

与发达国家地区相比,初次分配劳动所得差距不大,生产税负占比偏高。2019年,根据统计,浙江劳动者报酬占比要低于德国(53.5%)、美国(53.3%)、日本(51.8%)、法国(51.2%)等,但要高于以色列(45.1%)、韩国(46.8%)、荷兰(47.9%)等。除了法国,上述国家地区生产税净额占比普遍低于浙江(12.9%),平均为10.5%,全国为10.0%,美国生产税净额仅占6.7%(2018年),因此初次分配生产税净额税负略高,包括地方各税和非税收入等仍有下降空间。

(四)再分配和三次分配制度亟待完善

尽管近几年通过转移支付、社会保障等再分配调节,收入分配有所优化但未达较优状态,这也是浙江居民消费率偏低的一个主要原因。转移净收入占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重,全省为15.8%,不仅低于全国平均19.2%的水平,也大大低于上海的24.5%、北京的22.7%、江苏的18.7%等,这说明浙江的转移支付力度有待提高。而且,从各地城乡居民收入的转移净收入占比来看,差别较大。譬如,2020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的转移净收入,最高的杭州建德市是最低的衢州衢江区的16.4倍,衢江区仅为全省绝对水平的13.5%,显然建德市居民获得感幸福感更强。转移净收入占比,建德达39.9%,衢江区仅为3.2%;前十位县区平均为26.6%,后十位平均仅为2.9%;从设区市看,杭州最高为19.1%,台州最低为11.3%。

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再分配和三次分配制度相当健全。由于转移支付和个税等直接税收比例较高,再分配调节力度较大,发达国家和地区居民人均实际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一般在65%以上(高出浙江15个百分点),同时使得居民收入基尼系数大幅缩小,尤其芬兰等北欧高福利国家,居民收入基尼系数仅为0.27左右,欧盟为0.31左右,相应居民消费率较高(高于浙江10~30个百分点),民众获得感满足感较强,经济发展依赖国内市场为主,内循环较畅通。另外,与发达国家和地区较为健全完善的第三次分配调节体系相比,国内慈善制度机制建设、社会慈善意识相对滞后,社会慈善捐赠反哺大众不足,高收入群体回报社会的激励机制缺失。第三次分配制度顶层设计缺失,现有慈善以应急和救助贫困为主,形式单调;高收入群体和企业家众多,但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参与慈善的氛围不浓。

若干建议

(一)聚焦收入分配制度优化和关键指标

浙江在全国率先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只有在率先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上,在做大“蛋糕”的过程上优化收入分配格局,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制度安排。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增强社会流动性,畅通向上流通渠道,防止社会阶层固化,避免“躺平”“内卷”,给更多人创造勤劳创新致富的机会,构建以中等收入群体为主的社会。力争十年内,在人均GDP达2.5万美元基础上,城乡居民收入倍差、区域人均GDP极差缩小到1.5以内,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人均GDP之比、家庭年收入20~60万元收入群体占比达60%,收入基尼系数缩小至0.4(40%)、居民消费率提至40%以上,即“两个1.5、两个60%、两个40%”的优化导向。同时,稳步提高城乡居民财产性收入和转移净收入占比,争取慈善捐赠等机构资金大幅增长,城镇住房保障受益覆盖率达40%,实现居者有其屋。

(二)不断完善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机制

着力打好数字化改革组合拳,全力打好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组合拳,数字赋能、制度重塑、系统重构,深化数字政府、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和法治等建设,打造全球数字变革高地,打造双循环“五支点五枢纽”。近年来,国家在浙江推进“人地钱”挂钩政策方面进行了有益探索但力度有限,土地指标、教育医疗等资源仍然按照落户人口而非常住人口分配,而全省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低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约20个百分点,公共资源要素供给与地方需求存在较大错配,未来需要支持浙江率先建立符合实际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财政、土地政策,加速推进农业转移人口本地化市民化集成改革,推动经常居住地户口登记。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做强农村集体经济,千万百计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和转移净收入,推动“两进两回”,拓宽山区26县产业税源,缩小城乡区域差距。

(三)探索建立贫富差距缩小机制

当前基尼系数高、贫富差距大,一个重要原因是再分配调节机制不健全。首先,需要积极推动国家和地方立法立规,推动落实“房住不炒”,争取试点房地产税收,引导各地因城施策因地制宜促进房地产业良性发展,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设力度,“租购并举”“先租后售”,减轻中低收入群体住房支出负担,引导土地财政、土地金融和间接税向产业财政、税收财政和直接税转变。强化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坚决反对资本无序扩张,引导新业态新模式新经济健康发展。其次,探索建立有效的第三次分配正向反馈激励机制,落实企业和个人公益性捐赠所得税税前扣除、慈善组织所得税优惠政策,激励高收入群体回报社会。第三,织密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网,加大转移支付再分配力度,支持医共体、教共体、养老育幼等社会共同体建设。

(四)探索建立体制内外差别缩小机制

民营经济是浙江最大的特色和优势,也是中等收入群体扩大的主要来源,民营经济创造就业岗位占全省80%以上。构建中等收入群体为主的社会,需要将大约1000万人的私营单位从业人员年工资水平,从现有6万元普遍提高到10万元以上(目前只有信息技术、金融业两个行业达10万元),再将近1000万人的个体经济从业人员年收入保持在10万元以上。坚持“两个毫不动摇”,缩小体制内外、私营与非私营、国有与非国有的差别,千万百计避免“国进民退”,让民营企业平等获得信贷、土地、技术等各类资源要素。惠企纾困,减轻民营经济负担,降低宏观税负,提高信贷、土地等要素倾斜力度,提高民营经济发展效率。适当降低政府初次分配所得,以对个体工商户和小微企业让利为重点,增加私营企业从业人员和个体从业者收入水平,将减负部分转化为劳动者报酬。与此同时,持续推进“扩中”“提低”改革,支持杭甬温等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创新技术、数据等新型要素参与分配机制;持续规范收入分配秩序,加大对垄断行业和国有企业的收入分配管理制度建设,提高基层一线公务员和国有企事业单位基层职工工资待遇。建立完善省域收入分配调控机制和政策体系,探索建立个人收入和财产信息系统,保护合法收入,调节过高收入,取缔非法收入,清理规范隐性收入,构建橄榄型的收入分配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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