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敏 孙群群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体育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以下简称:民传项目)的外化彰显其独具特色的民族内涵。国家体育总局在《关于进一步加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工作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中指出,加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1],贵州省位于我国西南地区,共有55 个少数民族成汇聚,有布依、苗、水、壮、侗、毛南、仡佬等17 个世居少数民族,每个少数民族均有独具风格的体育运动项目。贵州省少数民族众多,其衍生的各民族独具特色的体育运动项目种类繁多,受我国社会转型的影响,贵州省民传项目发展态势呈衰落之势,在我国相关政策的大力支持下,该省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发展均呈阔步向前的态势,其各项发展也较以往出现领异标新的变化,在大格局快速发展之时,也是社会价值、民族文化大融合、大变化的时代,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发展愈来愈失去其固有的文化土壤和人力资源,其发展呈衰落之势,民传项目种类逐年减少,生产性保护机制建设刻不容缓。
笔者于2018年9月—2019年6月考察了贵州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中的特色项目,重点考察畲族武术(麻江县)、布依族山龙(册亨县)、布依族耍猫叉(独山县)、苗族迦尕(六枝特区)、苗族手毽(贞丰县)、杨氏太极拳(南明区)等项目,深入民族聚居地,通过与畲族武术、布依族山龙、苗族手毽、杨氏太极拳等项目负责人和传承人深度访谈,深掘项目历史进程,了解民传项目发展现状。基于此,对不同项目的发展现状、生产保护进行梳理,结合民传项目特点,提出民传项目发展及生产性保护的机制。
民传项目是增强民众体质健康水平,丰富各族民众、促进民族团结最重要的载体,其发展为我国体育事业增添了亮丽色彩。目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变化,由“物质文化”转变为“美好生活”的需要,人们不再局限于物质的单纯追求,美好生活需建立在健全的体魄上。针对少数民族聚居地较多的黔南州,源于独特的生活环境及地理地貌,少数民族群众的活动方式就沿袭了传统的体育项目。受到我国社会转型的影响,群众的运动动机及参与运动兴趣发生适度转变,西方体育的引入对我国民传项目的强烈冲击,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本民族对其文化的认同感,导致民传项目的发展呈现逐步衰落的态势。我国学者对民传项目的研究侧重于对特定民传项目文化含义特征、对民传项目的传承与开发研究,本研究从几个方面进行了整合。
水族山寨中“端节”赛马的活动就对其水族人民而言是一项盛大的仪式,“过端”必“赛马”,这项传统且不失竞技性的体育项目是增强自身民族认同感的最佳表现[2];杨定玉指出陀螺发展极具教育价值,实地考察“中国陀螺之乡”—黔南州荔波县瑶山瑶族乡,从陀螺项目对于瑶族人民的特殊教育意义阐述,陀螺是隶属于本民族的精神依赖[3]。这类研究主要集中在特定民族的原生体育项目,这类项目是民族的文化符号,也是民族内涵外显最佳方式。
贵州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国伟从三个维度提出对传统体育进行保护与传承,对体育项目的传承人、项目的生存环境、对项目蕴含的精神文化内涵挖掘[4];针对某一民族体育项目及文化内涵进行调研发现,民众对于本民族的文化认同感仍存,但由于现代文化的冲击,特定项目的各种特性在发生质的变化,原水族赛马活动由“相亲、挤马”等环节逐渐变为由现代竞技规则指导下的赛马,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意识逐步消退,固有的文化特性被冲淡[5];耿迪等指出以川西北地区民族文化为文化底色,用少数民族旅游为手段推动体育产业发展的路径[6];陀螺项目是瑶族人民独有的文化符号,对于陀螺项目的发展与传承,众多学者也提出具体且具有可操作性的方式,比如将陀螺引入到学校进行教材化处理,培养专门的人才开展正常的陀螺教学[7];刘立英等则从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融合形式着手,用建立长效互动机制促进良性互动的方式探讨民族体育的发展趋势。这类研究主要探讨体育项目的传承方式,对民传项目的演变过程稍有涉猎[8]。
1.3.1 民传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概念界定
机制原指机器的构造原理和工作方式、机器内部各部分间的组合、传动的制约关系[9]。借鉴至民传项目的研究上,它可用来表示民传项目的各个组成部分、影响因素、发展维度等各方面的联动联合,综合因素下对民传项目发展的相互作用关系。
陈晶对杨氏家庭泥塑进行保护路径研究时,将“生产性保护机制”定义为:在生产实践过程中,为保持项目的真实性、整体性和传承性,在此基础上将项目及其内涵资源转化为文化产品的保护方式[10]。在此,文章尝试嫁接引入少数民族民传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界定如下:在具有生产实践的社会过程中,在不破坏项目原生基础上,通过市场调度、衍生系列、寻求创新等新颖生产方式保持项目长效有序的发展机制。
1.3.2 民传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研究述评
学者针对“生产性保护”研究集中于我国传统手工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角度,我国传统手工艺——宣纸的生产性保护,伍梦尧由宣纸的制作、发展困境出发,立足现代社会,提出工艺改革、品牌价值、多渠道发展等生产性保护举措来发力发展宣纸[11];邓军以传统手工艺自贡彩灯为着眼点,从政府层面制度建设、企业层面工艺传承发展,主张该项手工艺的传承和生产性保护,为该手工艺由传统民俗文化资源衍生为文化产业和特色民俗提供坚实理论基础[12]。刘晓春等对“非遗”的生产性保护立足实际提出思考,生产性保护并非与产业对等,在两者之间的关系处理中,还应注重项目原属本真性、妥善处理项目的整体性、传承与创新等实际问题[13]。王琳琳从少数民族文化权利保护中以多元协同、国家主体与非国家行为体协同角度出发,从而构建促进民族文化的繁荣机制[14]。
针对民传项目的生产性保护机制文献较少,但少数民族民俗活动与体育活动两者的联动共促发展,则有文献涉猎,如:开展少数民族运动会的形式,以民族体育活动的方法促进民族交往[15],两者的保护与传承、两者的联动共促进步。据实地走访可知,水族拳术本身有20 余种,但目前尚存的只有8 种,对于民传项目的保护机制建设已刻不容缓。
综上所述,目前学者民传项目内含的教育价值、项目彰显的文化内涵、民传项目的传承和发展上,对其目前所呈之态势研究较少,对其态势发展之因、生产性保护之机制研究更甚。探究民传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从民族运动项目角度着眼,顺向角度从根本上解决民传项目衰落态势,完善民传项目研究维度;逆向角度对民传项目的发展与传承提供理论参考,为其发展提供制度和资源上的整合。
民传项目的认同感源于民族文化意识的认同。少数民族文化多样化的西式体育项目强势入侵,新颖的运动方式极易吸引年轻人的眼球,新式思想与固有的民族文化意识碰撞,在民族文化认同感薄弱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新生事物取而代之。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步伐加快,当代人生活方式多样,新鲜事物的入侵,村寨原有的生活节奏被打破,当代年轻人的外出读书和务工,更易接受新式文化的思想冲击,返回村寨后,更倾向于参加西式体育项目,在新兴媒体大肆渲染与宣传下,新式运动项目的偶像打造更易引起当代年轻人争相模仿,相比而言,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宣传稍显苍凉;导致对固有的民族文化认同感减弱。
从起源与市场运转来看,民传体育类项目多起源于耕作与狩猎等原始生产活动,贵州省地处云贵高原,赋予了跑跳投等运动项目天然的活动场所。随着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转变,以及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许多远古的民传技艺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与环境。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特殊时期,供需矛盾困扰着社会各行各业的发展,新时代人们对新式项目的好奇与兴趣陡增,新颖的参与感与体验感更刺激年轻人,在这样的群众需求下,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原有民族传统项目认同感削弱后,进一步传承失去固有的人力资源。目前贵州省民传项目在少数民族村寨中发展态势呈波浪式,在特殊节日上,民传项目会出来“扮演”角色,以烘托节日气氛、营造文化氛围等。在平常之时,项目的存在感极弱,人们关注的焦点在新兴事物及即时新闻上。据实地走访可知,目前贵州省民传项目传承人主要是中老年人,其中以老年人最多,传承者严格秉承项目的特点和运动技术风格,这就使得本就兴趣不高的青少年学习兴致全无,学习其“形”,难得其“神”,项目精髓学习难以为继,兴趣转移、文化认同感削弱等一系列问题使得项目传承难以延续。
经济基础决定民传项目生存条件与生活方式的选择,商业价值主导项目生存与否,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商业价值低、变现周期长的民传体育活动难以得到充足的经济支援。从发展大局来看,贵州省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注重对人们的体育参与,却较少强调项目的种类。由于西式体育市场化程度高、规则简单易行、赛事种类多资源广、且群众基础好,因此。政府在“全民健身行动”“学校体育”等规划中,对西式项目的支持上投入更多,固有的民传项目支持力度相对薄弱,导致参与群体对本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认同感、归属感不强。在人们体育参与价值取向变化期,原生民传项目支持力度降低,人们的参与难以获得群众认同与自我满足感,参与人数锐减,项目发展受限,政策支持率降低,导致项目发展陷入一个非良性循环中。在这种复杂的社会环境下,贵州民传体育项目陷入了经济基础差——挖掘效率与深度低——自身价值估价低这样的市场循环中。
经实地走访和与特色项目传承人访谈后,民传项目传承人坚守“原生态”保护,拒绝接受现代化思想,项目固有思维模式顽固,导致其发展固步自封。民传项目截止到目前,尚未形成完善的产业体系,多数民传项目的展演和比赛均在本民族内特定节日展现,缺少展露的机会。参与群体缺少社会认同,很难获取社会地位,难以获取社会价值,从而导致参与人群越来越少。少数民传项目在市场经济的带动下,被催生产出旅游品牌,但在打造品牌的过程中,盲目追求经济效益,却忽视了项目原有的文化内涵,导致项目与市场发展失衡,参与群体处在摇摆的状态。
文化的封闭性与宗族保护主义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民传项目传承人,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代代相传,民传项目的延续主要靠传承人这一活态载体,但在项目实际发展过程中,各民族项目彼此独立且相互孤立,最典型的瑶族项目“上刀梯”,该项目在本民族内已然形成了超凡的运动技能,但仅于本民族内传承,一旦族内传承人匮乏,该项目消亡速度便会加剧,导致项目顺应性差,针对全省众多少数民族群体而言,项目存在感弱。项目仅限族内传播,“近亲繁殖”的传承方式使得项目发展方向、发展空间受限,不易汲取其他民族的文化营养充盈自身,不利于项目全面健康发展。
贵州省经济的发展本受限于地域,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另外,相较于现代体育项目与培养力度,对民传项目的支持力度存在政策偏差;随着社会转型的影响,新鲜事物的涌入,民众的观念和兴趣发生偏移,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外出打工,项目参与主群体人数骤减;项目传承发展存在资金缺乏、人才缺乏等固定硬性配置,导致民传项目的生存空间减少,社会地位难以为继,形成逐步衰落之势。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发展必须植根于当地,发展于新式,顺应于社会,受益于项目。历史是根,传统民族文化是魂,新时代贵州少数民族民传项目的传承要坚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地位,根植于民族历史于传统,立足贵州实际,着眼于贵州省文化教育的整体大局,积极投身于贵州十四五建设,探寻贵州省民传项目的生产性保护机制,以项目发展现状为基础,结合社会发展、贵州省情、项目特色等给出明确保护措施,完善项目发展研究。
指导思想的缺失是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萎缩的根源,一直以来,西式体育项目与规则的涌入,不仅压缩了传统体育项目的市场,更深远的危害在于西式体育所传播的价值观对我们体育观念的冲击,未来只有增强民族自信心与自豪感,坚持民族体育文化自信才能更好地发展民传项目。贵州省少数民族民传项目种类丰富多样,项目的发展根基在于其文化内涵、项目功能、项目特性等丰富的“文化内涵”。项目的发展必须找准项目定位,精准打造民族特色,依托民族特色节日、我国法定节假日等一系列特定节日,举办项目特色展览、民传项目竞演、体验一条龙等实质性体验带给参与观众直观体验。民传的特性体验则可利用民族特色打造“专属项目”博物馆,项目的起源、项目的发展、项目的参与、项目的体验等一条龙专属参与感,置身其中的独特参与感,才能使项目内涵渗透人心。
民传项目的长效发展有赖于其融入地方发展的程度,发于斯长于斯是现阶段民传项目最好的传承期望。十四五时期,贵州省坚持“大数据”发展战略,在这一战略目标下,新兴媒体的兴起,多样化的媒体宣传方式,活动开展、即时表演、现场解说、产业宣传等可视形象得以实现推广,通过新兴媒介打造“民传项目传承”专属平台,其一:常态化宣传,民传项目的发展,在于受众的认识、接受、认可程度,常态化的宣传借鉴新兴媒体,打造项目系列,扩大人们的认识边缘,长效机制建立,惯性记忆输入,人们认识了解民传项目;其二、特定化展演,搭载新式媒体以民族传统节日为依托,民传项目的节日表演及竞赛等,吸引荧幕前观众的关注,获取项目参与者的满足,提升民传参与者的文化认同感。民传项目的参与者及受众两者的存在,才能使项目的存在更加平衡。
治理能力与治理水平的现代化程度影响着民传业态的存续,合理的监管是民传项目源远流长的保障,针对少数民族民传项目,若缺少政府的监管,则易出现管理秩序混乱,杂乱无序、矛盾丛生则极其不利于项目的发展与传承;但若政府参与过度,则该项目失去了其原生活态性,处处受限导致项目失去原有活力。在市场经济体制下,政府寻求合适的角度,把握合适的尺度,正定政策法规,创造民传项目生存发展的优良市场环境、维持良好的市场生态、建立良好的市场竞争、鼓励专业人才的进修与培养,在充分调动市场活力基础上,帮助项目有序化运营,合理化调度,长生化发展。
在“新”与“旧”激烈交融的今天,唯有“网络+实体”的模式才能确保民传项目顺利传承,依靠民传项目,搭载实体产业,打造专属特色项目实体品牌。民传项目品牌可分为不同种类,第一种是品牌实体产品,品牌产品则需要纯度高、质量精良的实物,其核心竞争力在于其功能独特性;第二种是品牌形象产品,形象产品务必需要包括凝练的项目内涵、项目文化特征、项目功能,它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其文化独特性。品牌效应带动项目个性发展,民众参观旅游、参与互动对其他项目亦可起到影响带动。
“从娃娃抓起”是民传类项目传承的重要指向,任何一个项目的群众基础都需要从娃娃抓起。学校教育是最好也是最直接从娃娃抓起的渠道,新时代深化体教融合要求各地因地制宜,引导体育与民族教育紧密结合,民传项目就是最好的“桥梁、纽带”。新时代民传项目长效发展与新兴衍变,必须顺应时代的发展。民传项目的特异性与普适性,可依托高等学校与专属科研机构,协同合作深入挖掘开发民传项目,项目在高校初步推广可使项目具备初步的“探索者”,依托民族类高校地缘优势和人力优势展开民传体育课程,继而中小学初步推广发展,激发青少年学生参与热情。目前,很多高校将民传项目教材化处理后引入大学体育课堂,理论研究开展如火如荼[16]。
创新与民族项目发展的永续动力,从创新的方式与时效来看,借鉴创新是最快速有效的方式。长期以来,西方体育项目在传承与传播机制上,引领着世界体育的发展方向,基于此,借鉴西方体育项目传承的先进经验势在必行。目前西方发达国家对传统手工业的生产性保护的方式,政府参与但不过度干预、帮助指导培养传承人、帮忙销售输出返还全部利益所得的方式[10],借鉴于此,政府对贵州省民传项目的传承起到决定性作用,在营造公平合理的市场竞争环境,给予一定的经费支持,对民传项目的传承与发展给予适度空间,通过政策性指导与专业化团队辅助,协助建立良好的市场营销策略,助其走出村寨,迈出贵州,踏出国门,走向世界。
在对世居民族的民传项目分类中,范维根据项目开设环境、器械等作出技击类和休闲娱乐类两大类,技击类下分竞技类和拳械类,休闲娱乐类下分游戏类、棋牌类、健舞类[17],在对项目进行细化分类后,以项目共性为基础,以项目类属探索项目发展、传承与保护机制。技击类项目则可借鉴WMA(中国武术职业联赛)、K-1(自由搏击赛)、UFC(终极格斗冠军赛)等市场化运营手段,全球化、多层次将民传项目特色展现,从而探寻适合民传项目发展的方式。休闲娱乐类则可借用媒介手段宣传,可运用至体育课堂、民俗节日、日常娱乐等活动中。
鉴于贵州省少数民族民传项目现状及生产保护机制,笔者尝试构建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框架(图1),在政府监管下,建立合法合规制度,统一运营管理项目发展;以民族文化、追源民传项目为基础,增强族群文化认同感;通过借鉴经验、网络实时多途径宣传、项目品牌特色打造等方式协同发展,刺激项目长效、长存发展、个性发展。
图1 贵州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生产性保护机制框架
贵州省民传项目发展现状源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机制等综合之因,针对贵州省民传项目生产性保护研究,需要各因素相互协同形成合力互动,因素联动、相互衔接形成生产机制,对于文化内涵不同,民族、民俗特色迥异的民传项目,要选择项目适合的生产机制。唯有存在的空间,民传项目的发展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