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宗亮,乔子源,黄紫欣,陈欣,孔庆鹏,李俊毅,梁俊杰
(广东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320)
工业革命以来,碳排放是大气温室气体浓度大幅增加的主要因素之一,引发了许多自然和社会问题,一直是国内外的研究热点[1]。近年来,我国进行了一系列环境规制的建构,如通过制定低碳经济的发展策略、征收碳税、探索碳排放权的交易机制等来降低碳排放量,力争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然而,城镇化的发展带来了乡村生产经营理念的转变。为满足都市居民的农产品需求,乡城之间的要素及其功能之间物质能量交换十分频繁的城镇近郊地区,大量种植蔬菜、水果、花卉等高产值作物[2]。农户为了提高农作物的周转量,过度投入化肥、农药及地膜等,使得城镇近郊地区逐步成为温室气体、COD等的潜在排放源,并且容易被乡村经济发展、农民收入提高等利好掩藏[3]。为消除城镇近郊的潜在“碳环境隐患”,有必要进一步完善城镇近郊地区的农业生产管理规制,增强农户的低碳意识。在理论层面,首先需要了解城镇近郊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特征和形成过程。
低碳利用耕地意识,是指农户在利用耕地种植农作物的过程中,自发使用绿色农药和有机化肥、进行秸秆还田、减少柴油动力的农业器械使用、进行农业垃圾处理、减少翻耕次数和进行节水灌溉等一系列有利于降低碳排放量的行为倾向[4]。研究表明,种植业温室气体排放量占全部温室气体排放量的10%~20%[5]。学界关于耕地利用与碳排放之间关系的研究焦点,主要包括:①不同耕地利用方式的碳排放效应。学界认为,耕作制度、农作物种类、种植方式均会影响耕地利用的碳排放效应[6]。耕作制度方面,美国俄亥俄州大学碳管理与贮存中心发现,使用普通耕翻法的碳排放量是免耕法的7倍。Mancinelli等[7]对不同种植制度下的农作物二氧化碳排放速率研究发现,在二氧化碳排放的高峰期,有机种植制度明显高于传统的种植制度;农作物种类方面,不同作物的碳排放量与作物的预期产量和周转量密切相关,市场需求量较大的水稻种植产生的碳排放量,远大于小麦、玉米、棉花种植产生的碳排放量[8];种植方式方面,化肥、农药、地膜的使用产生的碳排放量占种植业碳排放量总量的25%~30%[5]。另外,农业灌溉、翻耕、农机使用、农作物收割后残留根系分解也是耕地种植过程中的主要碳源[8]。②耕地利用碳排放的过程及其影响因素分析。Gamboa &Galicia[9]的研究指出,耕地利用的碳排放量同时受到外部和内部因素影响。其中,外部因素主要包括农业总产值、农业人均GDP、农业就业占比和人口规模等,这些因素对耕地利用的碳排放量均有显著影响。因此,可以通过加大对农业的财政支持来降低农业机械和化肥投入强度,进而降低碳排放量[10-11]。内部因素主要包括农户的个体特征和家庭特征。不少学者从农户视角出发,研究农户个体特征、环境认知、身份、生计选择的差异对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影响,结果发现:具有专业合作组织成员身份以及长年务农经验的农户,倾向于选择低于标准或按标准使用化肥和农药,低碳利用耕地意识更强[12];同时,农户的性别、经营耕地的规模、是否有安装互联网等也会造成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差异[13]。③耕地利用碳减排机制。研究表明,发展碳汇农业、低碳农业和立体农业模式,以及使用免耕、节水灌溉以及新型作物育种技术,均可有效降低农业碳排放量[14]。
综上所述,国内外农业、农作物、农户与碳排放量之间的关系研究比较丰富,国外在不同耕地利用方式的碳排放量差异方面形成了大量成果,但农户视角下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研究鲜见。国内研究在2010—2015年期间比较关注耕地利用碳排放量的测算、碳排放量的空间异质性以及宏观社会经济层面的驱动因素分析。近3~5年来,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受到关注。然而,当前研究仍存在不足:首先,既有研究比较关注粮食主产区的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但在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的城镇近郊地区,农户倾向于种植高周转量的蔬果作物,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存在区别于粮食主产区的地域特征,具有进一步的拓展空间;其次,关于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影响因素,着重于不同因素与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间的因果逻辑,但影响因素间的相互作用关系仍不明确;最后,微观层面的实证研究尚不充足,需要更多典型案例支撑。
鉴于此,从农户视角出发,引入社会心理学的技术接受模型(TAM)、计划行为理论(TPB),构建TAMTPB集成框架,基于实地调研,定量解释城镇近郊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特征及其形成,进而形成增强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对策建议,为逐步消除城镇近郊农业发展过程中的潜在“碳环境隐患”提供参考。
1.1.1 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理论分析和变量定义
技术接受模型(TAM)是Davis[15]在Fishbein的理性行为理论基础[16]上发展起来的模型,由感知有用性(PU)、感知易用性(PEOU)、行为态度(ATB)、行为意向(BI)和具体行为(BR)5项因子构成,常用于研究IT产品扩散、实施和采用过程中的用户心理变化。该模型主张在外部因素影响下,个体的PU和PEOU会通过影响ATB来间接影响BI,最终影响BR。随着理性行为理论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学者应用TAM来解释农户行为,如农户的生态保护行为[17]。
计划行为理论(TPB)也是在理性行为理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基础理论,该理论认为人的行为是基于理性意志控制的,主要由态度和主观规范决定。20世纪80年代,Ajzen[18]引入了感知行为变量,认为行为意愿(BI)是一个中介变量,它受到行为态度(ATB)、主观规范(SN)和知觉行为控制(PBC)等因素影响,最终影响个体的具体行为(BI)[19]。个体对某一行为的态度越积极,对该行为的支持度越高,对行为的控制力越强,其行为意向和行为表现也越强[20]。同时,Ajzen &Fishbein[21]还提出了分解的计划行为理论,主张ATB、SN和PBC的概念具有多样化的特征。随着理论的逐步完善,TPB也被广泛应用到农户行为的研究中,如农户的化肥投入行为[22]。
理论上的同源性和收敛性使得TAM模型和TPB模型的整合成为可能。研究表明,使用TAM-TPB的集成模型的解释力比单独使用TAM或TPB更强[23-24]。城镇近郊地区具有靠近城镇、交通便利等特点,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一方面,农户倾向于积极响应政府低碳发展的政策,有意识地使用绿色农药和有机化肥、进行秸秆还田、减少柴油动力的农业器械使用等;另一方面,农户也会从比较收益的角度出发,无意识地评估低碳利用耕地的风险、对家庭生计是否有重大影响等。由此可见,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是其在一系列心理因素影响下,经过综合权衡而形成的耕地利用行为倾向,符合TAM、TPB的理论原理。
基于此,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可定义7项潜变量来测度:①C-PU:为低碳利用耕地的感知有用性,即农户认为低碳利用耕地后可获得的效用;②C-PEOU:为低碳利用耕地的感知易用性,即农户在低碳利用耕地时存在的障碍;③C-ATB:为低碳利用耕地的态度,即农户对低碳利用耕地的价值判定;④C-SN:为低碳利用耕地的主观规范,即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时受到的社会影响和约束;⑤C-PBC:为低碳利用耕地的知觉行为控制,即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时防范相关风险的能力;⑥CBI:为低碳利用耕地的行为意向,即农户是否有做好低碳利用耕地的思想和实质准备;⑦C-BR:为低碳利用耕地的具体行为,即农户是否已经低碳利用耕地。
1.1.2 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形成的研究假设
根据TAM模型和TPB模型的理论原理,将TAM和TPB模型融合,构建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形成的TAM-TPB框架(图1),并提出以下假设:①感知易用性(C-PEOU)对感知有用性(C-PU)、行为态度(C-ATB)和知觉行为控制(C-PBC)均有正向影响(H1、H2、H3):低碳利用耕地过程中需要克服的障碍在根源上决定了农户是否会选择使用绿色农药和有机化肥、进行秸秆还田、减少柴油动力的农业器械使用等。当农户需要克服的障碍越小,才会考虑低碳利用耕地是否产生效用,以及是否对低碳利用耕地持积极态度、评估风险等。②感知有用性(C-PU)对行为态度(C-ATB)、行为意向(C-BI)和知觉行为控制(C-PBC)均有正向影响(H4、H5、H6):当农户认为低碳利用耕地确实能产生效用,就会持积极态度,也会主动为低碳利用耕地作思想和实质的准备、评估风险等;③知觉行为控制(C-PBC)对行为意向(C-BI)和具体行为(C-BR)均有正向影响(H7、H8):当农户克服风险的能力越强,其采取具体措施的可能性越大,即便暂时缺乏条件,也会做好思想准备;④主观规范(C-SN)对行为意向(C-BI)有正向影响(H9):受到农村氏族关系的影响,农户非常认同亲朋和邻里的价值观,当周边的邻居、亲戚倾向于低碳利用耕地时,农户也会产生强烈的意愿;⑤行为态度(C-ATB)对行为意向(C-BI)有正向影响(H10):当农户对低碳利用耕地的评价越正面,其产生行为的意愿也越强;⑥行为意向(C-BI)对具体行为(C-BR)有正向影响(H11):当农户为低碳利用耕地做了充足的思想或实质准备,其实施具体行为的可能性就越大。
图1 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形成的TAM-TPB框架
借鉴TAM、TPB模型的相关研究成果,结合低碳利用耕地的定义,利用问卷调查法,构建包含38个观测变量的量表(表1),统一使用李克特量表的方法设置五级选项(“非常同意=5”“基本同意=4”“一般=3”“基本不同意=2”“非常不同意=1”),请受访农户逐条评判。
表1 模型观测变量设计
按照与城镇中心的相对位置关系,可以将乡村划分为近郊乡村和远郊乡村。其中,远郊乡村的耕地质量较好,连片分布,主要用于种植粮食作物,粮食的产量和周转量比较固定。近郊乡村尽管也不缺乏大面积连片耕地,但“非粮化”态势明显,农户倾向于选择种植周转量高的花卉、水果、蔬菜等作物。为提高产量,农户会大量投入化肥、农药及地膜等农业化学品,产生的温室气体量较大。根据乡村与市镇的距离、耕地面积、农村人口数量、产业特征、主要生产作物等特征,选取广州市黄埔区新龙镇、九龙镇辖内的新田村、洋田村、迳下村等11个城镇近郊开展问卷调查,并按照耕地利用方式划分为养殖业主导型、花果种植主导型和粮食种植主导型乡村(图2)。调查时间为2021年2月28日—2021年3月15日,共发放调查问卷250份,经过剔除无效问卷和变量缺失的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205份。经初步分析,在有效样本中,约有20%~30%的农户使用高于标准的化肥和农药、使用热力作为机械动力来源、使用地膜等,剩余的有70%~80%的农户则具有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具有典型性。
图2 调研城镇近郊区位置示意图
已有研究表明,农户是否低碳利用耕地,与农户的年龄、学历、职业及其所在的环境等因素有关[13]。因此,选取家庭主要劳动者职业、家庭主要劳动者年龄段、家庭成员最高学历、是否有接受农业培训和所在乡村类型等控制变量进行描述性分析,如表2所示。总体而言,全部样本的低碳耕地利用行为均值为2.60,即城镇近郊的农户不支持也不反对低碳利用耕地。其中:①家庭主要劳动者在政府事业单位工作的农户,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更好,但家庭主要劳动者是务农的农户,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一般;②家庭主要劳动者年龄在25~30岁左右的农户,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较好,随着家庭主要劳动者年龄的增加,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反而减弱;③家庭成员最高学历越高,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越强;④曾接受农业技术培训的农户,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也越强;⑤来自粮食种植主导型乡村的农户,其低碳利用耕地意识较强,但来自花果种植主导型乡村的农户,则持保留态度。
表2 描述性分析结果表
综上所述,城镇近郊农户低碳利用耕地的特征为:年轻、受教育程度高、家庭主要收入来源并非完全来源于务农的农户,在接受一定农业技术培训的基础上,如果周边存在低碳利用耕地的舆论环境、示范效应,在技术难度不高,并且在其能够承担一定风险的前提下,愿意将当前的耕地利用方式转变为低碳耕地利用方式,主要表现为主动进行秸秆还田、降低农业器械使用程度、进行农业垃圾处理和减少翻耕次数,但并不十分支持减少农药、化肥和地膜的使用量,也不太愿意购买绿色农药和有机化肥。
基于TAM-TPB框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SEM)进行参数估计。首先需进行信效度分析。其中,信度反映潜变量题目的一致性程度;效度包括组合效度和区别效度,组合效度反映同一潜变量内题目的一致性,区别效度反映潜变量间的题目是否相异。经多轮检验,剔除了C-PU5、C-PEOU2、C-ATB3等10项影响信效度的观测变量,结果见表3。可见,各项潜变量的组成信度(CR)较高;变量平均变异数萃取量(AVE)均在0.45以上,且一次方根大于变量与其他变量的相关系数,不同潜变量的题目区别比较明显。因此,问卷调查的结果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
表3 收敛与区别效度分析表
模型配适度分析是检验理论模型是否具有科学性的重要依据。利用AMOS分析模型配适度,结果如表4所示。可见,CMIN/df、RMSEA、GFI等11个配置度指标均符合模型配适度标准的要求。
表4 模型配适度检验参数
2.3.1 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形成及影响因素分析
在AMOS平台利用最大似然法实施估计的结果如图3所示。TAM-TPB模型中的11项假设,有9项成立,2项不成立。
图3 模型拟合结果
低碳利用耕地的意愿(C-BI)对行为(C-BR)有显著的直接效应,知觉行为控制(C-PBC)对行为(C-BR)有一定的直接效应和微弱的间接效应。一方面,只要充分激发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愿,农户大概有二分之一的概率选择低碳利用耕地行为;另一方面,部分农户之所以不愿意选择低碳耕地利用行为,是因为对技术操作不熟悉以致担忧低碳利用耕地的风险,不敢轻易做决定。因此,可以通过疏导农户的心理风险来激发其低碳利用耕地的意愿。
低碳利用耕地的感知有用性(C-PU)、态度(C-ATB)、主观规范(C-SN)和知觉行为控制(C-PBC)共同影响意愿(C-BI)。①感知有用性方面,每1单位的C-PU能够转化为0.268个单位的C-BI。其中,对农作物产量要求不高、耕作面积在3亩内、种植蔬果自给自足的农户,普遍认为使用有机肥和农家肥会使作物更有“菜味”,同时认为过度使用复合肥和农药会破坏耕地质量,影响作物的安全性,所以倾向于低碳利用耕地。而对于花果大棚种植、以销售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农地承包大户,比较重视农作物的产量和外观,认为低碳利用耕地会降低产量、增加经营成本和耕种难度。可见,C-PU是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形成的显著因素。②态度方面,每1单位的C-ATB能够转化为0.299个单位的C-BI。C-ATB作为TAM、TPB的共同部分,反映农户对低碳耕地利用的了解程度或者非低碳耕地利用行为的抵触程度。调查发现,尽管城镇近郊农户对国家和政府关于“碳中和、碳达峰”的内容了解有限,但也不妨碍他们支持低碳利用耕地行为。至于受教育程度不高并且年龄较大的农户,除了表示不理解外,也不愿意参加政府或者农办举办的低碳利用耕地培训。一方面,这些农户对于自身的耕作能力和经验非常自信;另一方面,他们对生活无欲无求,不想轻易改变。另外,对于是否需要惩罚非低碳利用耕地行为,大多数农户给出模棱两可的态度。原因是这些农户在使用农药和化肥等方面做得并不规范,因而给出不明确的答案来回避潜在风险。③主观规范方面,每1单位的C-SN能够转化为0.382个单位的C-BI。这表明外界的倡导和约束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农户低碳利用耕地的意愿,这些影响主要来源于家庭、邻里、亲朋、当地政府和村委。调查发现,采用低碳耕地利用方式的农户,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家中高学历家庭成员的影响。此外,政府和村委的影响同样显著。例如,研究区当地政府和村委都明文规定不准销售高毒性农药,也严格要求商家在销售农药和化肥时必须给出各种农作物的农药和化肥使用量标准。在监督方面,政府和村委会不定期检查农户是否有过量使用农药或者化肥的行为,农药含量超标的农产品将被没收,同时对焚烧秸秆的行为予以制止。因此,通过营造舆论环境、示范效应以及有效的监管机制,有利于激发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愿。④知觉行为控制方面,每1单位的C-PBC能够转化为0.182个单位的C-BI。农户担忧低碳利用耕地的风险,所以难以利用货币激励的方式来增强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
低碳利用耕地的感知有用性(C-PU)直接影响态度(C-ATB),但不影响知觉行为控制(C-PBC),感知易用性(C-PEOU)同时影响感知有用性(C-PU)和知觉行为控制(C-PBC)。①感知有用性方面,每1单位的C-PU能够转化为0.190个单位的C-ATB,多数农户认为低碳利用耕地有利于获得品质更好的农产品。即便如此,也难以打消农户对低碳利用耕地风险的担忧。实地调查过程中也发现,农户基本不响应地方政府关于低碳利用耕地的正面宣传。②感知易用性方面,每1单位的C-PEOU能够转化为0.333个单位的C-PU和0.833个单位的C-PBC。可见,要使农户觉得低碳利用耕地有用、易操作,前提是给农户创造低碳利用耕地的实质条件。事实上,农户也非常愿意购买鸡粪等农家肥,但是,农村周边的销售渠道既不完善,也不规范,部分农户根本买不到农家肥。此外,农家肥使用过程繁琐,一般农户不易掌握。因此,除了营造舆论环境,地方政府也应该设置专门化、规范化的农家肥销售场所,否则农户只会一直对低碳利用耕地持保留态度。
2.3.2 中介效应及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形成过程分析
为了进一步研究潜变量间的相互关系,采用Baron & Kenny[25]提出的逐步法检验潜变量的中介效应,结果如表5所示。结果显示,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形成存在C-SN→C-BR(mPath1)和C-PEOU→C-BR(mPath2)两条主决策路径,两者的直接效应均为0,只存在间接效应。其中,mPath2路径还存在4条子决策路径:C-PEOU→C-PU→C-ATB→C-BI→C-BR(sPath1)、C-PEOU→C-PU→C-BI→C-BR(sPath2)、C-PEOU→C-PBC→C-BI→C-BR(sPath3)和C-PEOU→C-PBC→C-BR(sPath4)。其中,sPath2不显著。另外3条路径的特定间接效应分别为0.042、0.071和0.188,分别占总间接效应的12.73%、21.52%和56.97%。将3条显著子路径的特定间接效应进行两两对比发现,sPath1与sPath3、sPath3和sPath4之间的差异不显著,sPath1和sPath4之间的差异显著。因此,sPath4是mPath2中最重要的子路径。
表5 中介效应分析表
因此,C-PU、C-SN和C-PBC是农户低碳利用耕地决策过程中的关键影响因素,通过调节“C-SN→CBI→C-BR”和“C-PEOU→C-PBC→C-BR”,可以让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增强五分之一至三分之一。据此推断,城镇近郊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形成过程为:①地方政府将国家低碳利用耕地的精神下达至村委会,村委会进行大力宣传,并制定限制农药和化肥使用、禁止燃烧秸秆等监管机制;②低碳利用耕地的理念首先被当地具有一定学历、供职于政府事业单位的年轻人认同;③这些年轻人通过舆论宣传、亲身示范的方式,提高家里的务农人员或者周边的亲朋好友对于低碳利用耕地的感知易用性;④举办低碳利用耕地的农业技能培训会议,给农户普及低碳利用耕地的方式及操作过程,从而疏导农户由于不了解低碳利用耕地的技术操作所产生的心理风险;⑤部分受教育程度高、接受过技术培训的农户开始低碳利用耕地。
农户农业低碳生产行为研究领域比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有田云等[12]、张苗等[26],通过总结发现,传统种粮区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行为主要表现为减少化肥、农药和地膜的使用量,城镇近郊的农户倾向于进行秸秆还田、降低农业器械使用度、主动处理农业垃圾和减少翻耕次数等。可以推断,这是由于耕地利用方式的差异而引起的行为选择差异。传统种粮区的农户追求的是稳定的粮食产量,粮食作物的生产周期长、不易腐烂,病虫害的影响相对有限,即便适当减少化肥、农药和地膜的使用量,也不会大幅降低粮食产量。城镇近郊的耕地多种植花卉、蔬菜和水果,这些农作物不易保鲜,农户为了尽量提高农作物的销售量和周转量,有可能会过量使用农药和化肥。在共性因素方面,无论是传统种粮区还是城镇近郊的农户,对于低碳利用耕地的了解程度、风险感知等都是其形成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关键心理因素。在差异性方面,传统种粮区通过经济补贴、舆论宣传和形成监督机制,能够增强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对于城镇近郊地区,除了上述措施以外,地方政府还应该提供更加实质的环境条件,例如在村周边专门设置供应绿色农药或农家肥的场所。
基于TAM-TPB集成框架,利用问卷调查、结构方程模型等方法,以广州市黄埔区为例,研究城镇近郊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特征及其形成,得出以下结论:①在一定的舆论环境、示范效应和监督机制下,受教育程度高或者接受过农业技术培训的农户,愿意通过秸秆还田、降低农业器械使用度、主动处理农业垃圾和减少翻耕次数来实现低碳耕地利用,但对是否使用绿色农药或者有机化肥持保留态度;②农户低碳利用耕地意识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低碳利用耕地的技术操作是否复杂,以及是否存在风险;③相对于传统种粮区的农户,引导城镇近郊的农户低碳利用耕地,需要地方政府创造更加实质的环境条件,而不仅局限于舆论宣传。
综上,要逐步消除城镇近郊的“碳环境隐患”,可从以下四个方面增强农户的低碳利用耕地意识:①创造环境条件。基于感知易用性和主观规范两项因素的影响规律,一方面,村委会作为基层自治组织,应通过多种渠道大力宣传低碳利用耕地的优势,尤其是需要动员村中在政府或者事业单位供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村民、乡贤,借助邻里关系或亲属关系来营造低碳利用耕地的舆论环境;另一方面,应为农户提供低碳耕地利用的材料、原料或场所,降低农户低碳利用耕地的难度。②提供示范效应。城镇近郊有大量连片的耕地由企业承包实行集约化生产管理,相对于农户而言,企业实现低碳利用耕地的可行性较高、风险可控,可以先行实施使用绿色农药和有机肥等措施,增强农户的有用性感知,从而影响农户的态度。③完善监管机制。从政策或法律层面制定农药或化肥的使用标准,同时,当地的农业农村部门也可以形成系统的巡查机制。④组织农业技术培训。针对知觉行为控制对低碳利用耕地行为的影响规律,建议由地方村委或者企业牵头,增设低碳农业操作技术培训会,尤其是鼓励农户积极参与播种前的农业培训,详细教导农户如何正确使用绿色农药、农家肥,疏导农户的心理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