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守叶,赵晶,刘会玲,魏振宏
子宫内膜癌(endometrial carcinoma)是常见的女性生殖道三大肿瘤之一,2010—2015 年其死亡率每年约上升2%[1],但目前该病的病因和预后因素仍未完全明确,因此,深入了解子宫内膜癌的发病机制,有利于为患者制定更有效的诊断和治疗策略。按临床特征子宫内膜癌可分为Ⅰ型和Ⅱ型,Ⅰ型属于雌激素依赖型,危险因素包括雌激素过多和肥胖,预后良好;Ⅱ型为非雌激素依赖型,预后较差。而根据组织病理学子宫内膜癌可分为子宫内膜样腺癌、浆液性癌、黏液性癌、透明细胞腺癌或癌肉瘤[2]。对于早期子宫内膜癌,标准治疗方案为手术干预或附加辅助全盆腔放疗,而以孕激素为基础的内分泌治疗主要限于晚期或复发性患者,目前尚无标准的靶向治疗。近年研究发现多种微小RNA(microRNA,miRNA)与子宫内膜癌的发生、发展有关[3]。子宫内膜癌细胞和正常细胞的miRNA 分布不同[4]。现对miRNA 在子宫内膜癌致病过程中的基因调控、表达异常等方面的作用进行综述。
miRNA 是一类参与调控基因表达的高度保守的非编码RNA(包含18~25 个核苷酸),通过与互补信使RNA 的3'非翻译区(3'-untranslated region,3'-UTR)碱基配对诱导RNA 干扰,导致细胞质中的转录后基因沉默和翻译激活等。miRNA 在卵子成熟、卵泡发育、黄体形成、胚胎植入和早期胚胎发育等生殖领域以及细胞发育、干细胞分裂、衰老和细胞凋亡等细胞生命周期中均具有调控作用[5]。在人类癌症中,不同的miRNA 存在于不同类型的肿瘤中,研究表明,妇科恶性肿瘤(如子宫内膜癌)的特征通常为表观遗传学异常,包括DNA 异常甲基化、非典型组蛋白修饰和多种miRNA 的异常表达,导致基因表达模式改变,有利于肿瘤细胞的存活和增殖[6]。一些miRNA可通过多种途径影响子宫内膜癌的增殖、迁移和侵袭等发展过程。
1.1 miR-200 家族miR-200 家族是目前研究最广泛的miRNA 之一,主要在与启动子相互作用和修饰过程中起到调控作用,包括miR-200a、miR-200b、miR-200c、miR-429 和miR-141 共5 个家族成员。研究发现雌激素在子宫内膜样子宫内膜癌(endometrioid endometrial carcinoma)的发病机制中起重要作用,诱导人第10 号染色体缺失的磷酸酶及张力蛋白同源的基因(phosphates and tensin homologue deleted on chromosome ten gene,PTEN)的缺失[7]。然而,雌激素如何影响PTEN 的表达目前尚不清楚。Chen 等[8]证实17β-雌二醇可以提高miR-200c 表达,而miR-200c与PTEN 直接结合可降低PTEN 水平,导致磷脂酰肌醇3 激酶/蛋白激酶B(phosphatidylinositol-3-kinases/protein kinase B,PI3K/AKT)途径磷酸化,促进肿瘤细胞的增殖、迁移和侵袭,这可能为子宫内膜癌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机制和潜在的治疗靶点。miR-200 家族是上皮-间质转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相关因子(如多梳组蛋白和E-钙黏蛋白)的调节剂,最终控制癌细胞的上皮表型[9]。另有研究表明,miR-200c 可以靶向子宫内膜癌中参与迁移的纤维连接蛋白1、膜突蛋白以及赋予失巢凋亡抗性的2型神经营养性酪氨酸受体激酶[10]。Kozak 等[11]发现诱导蛋白sestrin3 是miR-200b、miR-200c 和miR-429的直接靶标,而该类蛋白影响人类子宫内膜癌细胞抵抗失巢凋亡。转化生长因子β 是诱导EMT 的关键信号转导途径,主要通过启动子甲基化下调miR-200家族成员,形成自分泌转化生长因子β/miR-200b 反馈环,并相互作用诱导EMT,促进肿瘤细胞侵袭、迁移和转移等过程[12]。一项荟萃分析认为miR-200 家族成员,特别是miR-200b 和miR-429,可作为检测子宫内膜癌和卵巢癌的生物标志物,但未来研究需要设计校正混杂因素(如种族和标本匹配等)以进一步证明miR-200 家族的研究价值[13]。
1.2 miR-137miR-137 是位于染色体1p22 上的非蛋白质编码RNA 基因,可抑制细胞增殖,诱导G1 细胞周期阻滞和凋亡,抑制细胞迁移和侵袭,影响脑肿瘤干细胞分化[14]。研究发现,Zeste 同源基因2(enhancer of zeste homolog 2,EZH2)的过表达与子宫内膜癌的高级别或终末期、子宫肌层浸润和较差的总生存期有关,赖氨酸特异性去甲基化酶1(lysinespecific histone demethylase 1,LSD1)属于黄素单胺氧化酶家族,可通过药理学或遗传手段减少LSD1,抑制癌细胞增殖、迁移和侵袭[15]。Zhang 等[16]发现miR-137 在子宫内膜癌中高甲基化,导致miR-137表达缺失,使EZH2 和LSD1 在子宫内膜癌中过表达,导致肿瘤细胞增殖、集落形成及体内转移瘤生长。miR-137 的DNA 高甲基化已在多种癌症中有报道,例如,miR-137 的高甲基化具有作为直肠癌的肠灌洗液、头颈部鳞状细胞癌的口腔冲洗液和膀胱癌的尿液中的预后标志物的潜力,miR-137 的启动子甲基化与女性患者胃癌和头颈癌较差的总生存期相关[17]。总之,miR-137 的过表达可抑制癌细胞增殖和集落形成以及体内转移性肿瘤的生长,未来的研究有望确定该miRNA 的其他靶标并探索其对相关肿瘤的治疗潜力。
1.3 miR-646在子宫内膜癌中,miR-646 抑制细胞的增殖、迁移和侵袭,并且可吸附环状RNAWHSC1 靶向核仁磷蛋白1(nucleophosmin1,NPM1)负性调节子宫内膜癌的进展。环状RNA(circular RNA,circRNA)可作为miRNA 海绵参与癌症的发展,广泛存在于真核细胞转录本,由反向剪切和其他机制产生的外显子或内含子组成,其没有5’帽或多聚A 尾结构,结构稳定。circRNA 通过吸附相应miRNA、增强下游靶蛋白表达和参与各种生物过程而发挥作用[18]。NPM1 是核仁颗粒中高水平的核仁磷蛋白,是一种多功能蛋白,参与多种细胞活动,包括前核糖体颗粒的运输和核糖体的生物合成,在细胞复制、应激反应、DNA 转录调控、基因组稳定性维持和肿瘤发生中起着重要作用[19]。NPM1 在子宫内膜癌中高表达,并与子宫内膜癌的临床分期和组织学分级呈正相关,过度表达的circRNA-WHSC1 促进NPM1的表达[20],而下调的circRNA-WHSC1 抑制NPM1 的表达,同时miR-646 过表达可逆转circRNA-WHSC1促进NPM1 表达的作用。这些研究均提示miR-646通过靶向NPM1 可能对子宫内膜癌的临床分期和组织学分级具有重要意义。
1.4 miR-652Sun 等[21]发现miR-652 表达与子宫内膜癌组织分化、疾病总生存期呈负相关,miR-652过表达促进子宫内膜癌细胞增殖、迁移和侵袭。在子宫内膜癌组织中miR-652 的表达上调具有癌症特异性,会导致核受体成员RAR 相关受体A(RAR related orphan receptor A,RORA)抑制和β 连环蛋白(β-catenin)上调,β-catenin 是Wnt/β-catenin 信号通路中的关键分子,参与组织增殖和分化[22]。因此,高miR-652 表达水平可以提高子宫内膜癌细胞的迁移和侵袭能力,还与子宫内膜癌患者的不良预后相关,可用于评估子宫内膜癌复发的风险。
1.5 miR-497-5p在结直肠癌中,miR-497-5p 通过靶向影响多种信号通路中胰岛素受体底物基因1来抑制肿瘤生长[23]。有研究还提出miR-497-5p 通过参与子宫内膜癌中的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信号传导调控细胞生长和增殖,miR-497-5p 表达水平与肿瘤的期别呈负相关,即miR-497-5p 表达水平较高的肿瘤患者淋巴转移发生率较低,总生存率较高[24]。在肾癌中,miR-497-5p 通过靶向程序性死亡配体1(programmed death ligand-1,PD-L1)基因抑制细胞增殖,这有助于促进细胞凋亡[25]。miR-497-5p 在子宫内膜样腺癌和浆液性腺癌中均下调(与子宫浆液性腺癌相比,子宫内膜样腺癌中下调更显著),该基因表达水平的显著差异有助于区分这2 种亚型[26],但也需结合多种相关miRNA 综合考虑,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明确该类差异相关性。
1.6 其他miRNAmiR-499 通过作用于Vav 鸟苷酸交换因子3 基因(Vav guanylate exchange factor 3,VAV3)的3'-UTR 序列,在体外显著抑制子宫内膜癌细胞的增殖和内皮细胞的形成,在体内抑制肿瘤的生长和血管生成[27]。门颖超等[28]证明过表达miR-145-5p 能够抑制子宫内膜癌的增殖、迁移和侵袭,并促进癌细胞凋亡,且主要抑制双特异性磷酸酶6(dual specificity protein phosphatase 6,DUSP6)的表达,二者在表达量上呈负相关。DUSP6 通过特异性灭活ERK家族成员,负调控MAPK/ERK 通路,发挥抑制凋亡且促进肿瘤增殖的作用。因此,推测过表达miR-145-5p 可能通过抑制DUSP6,发挥促凋亡并抑制增殖、侵袭和迁移的作用。然而,miR-145-5p 对DUSP6的具体机制在该研究中并未阐述。Wang 等[29]通过一系列细胞实验发现,过表达的miR-135a 增加了顺铂治疗后子宫内膜癌细胞的存活率,由此推测miR-135a可能影响子宫内膜癌细胞对顺铂治疗的化学敏感性,但需进一步的研究来证实该结论。另有研究发现,miR-34b 的过表达可诱导子宫内膜癌细胞G1 期阻滞,降低S 期细胞数量[30],这种细胞周期的重新分布可能建立一种化学敏感状态,有利于增加化学治疗的疗效。miR-107 是位于第10 染色体上的miR-15/107 超家族成员,细胞模型发现miR-107 的下调表达与非小细胞肺癌的紫杉醇耐药有关,可能机制为miR-107 中有一段特定的Bcl-w 逆向结合序列(Bcl-w 是Bcl-2 抗凋亡蛋白家族成员),miR-107 直接结合Bcl-w 的3'-UTR,使Bcl-w 的表达下调,导致Bcl-w 与促凋亡成员相互作用以促进细胞凋亡;同时,抑制PI3K/AKT 通路的激活(已知PI3K/AKT信号转导通路抑制细胞凋亡),这可能进一步增加癌细胞对紫杉醇的敏感性[31]。Bao 等[32]发现miR-107 可直接结合子宫内膜癌细胞中雌激素受体mRNA 的3'-UTR,在mRNA 和蛋白质水平上抑制雌激素受体的表达,从而促进子宫内膜癌细胞的增殖和侵袭,该研究结果为进一步了解miR-107 在子宫内膜癌中的细胞增殖机制提供新思路。
研究认为miRNA 是一种有潜力的诊断子宫内膜癌的生物标志物,具有较高的诊断准确性[33]。因为大量体液中可检测到miRNA,例如尿液中miRNA处于稳定状态且易被检测,故尿液可能是子宫内膜癌的一种有前景的非侵入性检测方法[34]。但目前用尿液检测子宫内膜癌中miRNA 的研究仍较少。Lai等[35]认为血浆来源miRNA 的敏感度和特异度高于外泌体miRNA,然而由于试验中的技术存在差异以及提取检测miRNA 缺乏标准化,因此不同研究的结果不一致,对子宫内膜癌相关miRNA 作为癌症检测生物标志物的可靠性仍存在争议。Liu 等[36]揭示了miR-129-5p 对植物源性天冬素A(Sparanin A,AA)诱导的肾癌细胞转移有抑制作用。还有研究表明其可显著增加子宫内膜癌细胞凋亡蛋白裂解和自噬蛋白表达,说明AA 不仅诱导细胞凋亡,还通过雌激素受体应激和DNA 损伤相关途径触发自噬[37]。目前研究仍在探索子宫内膜癌中miRNA 的表达模式,有望发现并确定子宫内膜癌新的生物标志物和治疗靶点,并用于对子宫内膜癌患者进行更为精准的临床管理。
子宫内膜癌治疗通常包括切除子宫、卵巢、输卵管以及盆腔和主动脉旁淋巴结的手术,并且辅以规范化学治疗、放射治疗或激素治疗等,但治疗选择和管理方案与子宫内膜癌的类型、分期和分级密切相关,该疾病的高度异质性使得子宫内膜癌患者的治疗和管理并未足够个体化。研究证明miRNA 通过多种途径参与细胞癌变的正性或负性表观遗传调控,进而揭示子宫内膜癌的发生、发展过程。目前,越来越多的临床试验正在研究基于血液或尿液中关于miRNA 的新型生物标志物和新型靶向药物,以探索miRNA 在参与子宫内膜癌诊断和治疗中的潜力,最终改善该类疾病患者的临床管理,这可能为未来妇科肿瘤更精准的诊断和治疗带来广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