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魂女》英译中“二嫂”形象“偏离”的识解研究

2023-01-03 08:37:20冰,刘
关键词:辖域二嫂译者

吴 冰,刘 洋

(东华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20世纪80年代,美国出版家坦克尔夫妇在纽约创办了一份名为《国际短篇小说》的刊物,他们想通过这些“动人心弦的故事”把读者带向“世界的四面八方”和“未曾见过的遥远的国度”,以及领略故事中包含的“普遍的真实”[1]。二十年间,坦克尔夫妇从《中国文学》中选刊了30多篇短篇小说,这些作品经转载后传播到了更多国家。

《香魂女》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篇,它是河南作家周大新的一部力作。该作品以20世纪中后期的中国乡村社会为背景,融合了作者本人的情感历程和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给人们生活带来的一系列变化,描写了郜家三代人的生活,塑造了“二嫂”和“环环”两个生动、感人的形象,被誉为“一部人性觉醒的颂歌”[1]。谢飞、宋法刚、谭静波、郑雪来等分别从艺术手法、社会意义等方面肯定了《香魂女》的价值,但是目前还未见对其英译本的相关研究[2-6]。

《香魂女》英译版由长期在中国工作的保罗·怀特(Paul White)翻译完成。他的英译作品语言流畅、传神,总体质量颇高,但因为译者在识解原作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偏差,造成了“二嫂”形象在译文中出现一系列“偏离”。这对作品的人物刻画、矛盾呈现、主题意义和艺术价值均带来一定消极影响。因此,本研究拟从识解角度出发,聚焦“二嫂”的多重形象,尝试提出并回答以下两个问题:一是“二嫂”形象在译作中发生了哪些偏离?二是如何从识解角度认识这些偏离产生的原因?

1 识解理论

认知语言学认为,现实世界和语言之间不是直接对应的关系,而是通过认知联系起来的。识解是形成认知的重要途径和方法,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概念。从认知语言学家对识解的论述中可以归纳出以下要点:第一,识解体现了认知者和认知对象之间的关系,体现了说话者(或听者)与其所概念化的情景之间的关系[7]487-488。认知者通过一系列识解过程,将本质上尚未形成语义的旨趣——所谓的混沌意义——转化为完全情境化的意义[8]108。第二,识解具有多样性。人们有能力对同一情景进行不同的概念化,以不同方式进行识解[7]5。第三,识解具有主体性。不同的认知者因为个人经验、态度、情志、目的等的不同,自然会对同一情景产生不同的概念化,形成不同的表达式,显示出创造性和主体性。第四,识解具有主观性。识解是一个与内容相对的概念[9]447-463,概念内容是相对不变的、具有客观性的,而识解是可变的、具有主观性的。

最初,兰盖克将识解划分为五个方面:详细度、辖域、突显、背景和视角[9]447-463。后来,他将其改为:详细度、聚焦、突显和视角[10]55。基于辖域和背景概念在内涵上有较大重合,而详细度和聚焦都是达到突显的方法。因此,本研究认为,识解主要包含辖域的采用、视角的选择以及对不同焦点的突显等三个方面。认知主体面对同一情景可以做出不同方式的识解,使用不同的语言表达形式,这就导致不同语言表达形式的背后隐匿着不同的识解方式。研究这些识解方式,可以揭示语言使用者的心智状态、认知特点,以及语言表达形式选择的深层原因。

辖域既是认知的框架,也是与某一概念相关的背景知识[11]8,又或是“表达式实际激活并调用的认知域”[12]110。辖域又可细分为直接辖域和最大辖域,对于一个表达式来说,其直接辖域就是它的上下文语境或语篇语境,其最大辖域则是其背后相关的社会、历史、文化、科技等相关知识。

视角是指“人们识解一个情景时所选择的角度和位置,涉及观察者与情景的相对关系”[13]。同一情景,从不同的视角出发进行观察和描述,就会产生不同的识解,进而形成不同的表达形式[12]130-151。具体的看视方式还涉及看视场景、看视参照点以及扫描的顺序和方式。

突显是指语言结构所呈现出来的不对称性,这种现象在语言中普遍存在,反映了认知主体往往突出认知对象某一方面的认知特点。认知突显主要涉及聚焦、前景与背景、基底与侧显和射体与界标联结[10]66-73。改变详略度和认知参照点,改变基底与侧显和射体与界标的关系,会改变突显的方式和内容[14]。识解者对同一情景的不同突显映射出不同的识解方式,表现在语言上就会形成不同表达式。

识解与翻译关系密切[15]。从识解角度看,翻译是译者识解原作的表达式及其对具体情境的识解——可以说是对“识解”的识解,然后在译入语中以合适的方式重新表征出这种“识解”。在此过程中,由于识解的主体性及主观性,以及受到语言习惯、文化因素的影响,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和作者的认知会出现一定的差异,这就会导致译文与原作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偏离”。

文学作品翻译中对主要人物描写识解的差异,会导致人物形象偏离原作,进而会影响到作品的主题意义和艺术价值[16]。《香魂女》的英译本中,“二嫂”作为母亲、情人和老板的形象经译者识解后产生了一系列偏离,这对“二嫂”形象以及该作品的艺术价值都产生了一定消极影响。

2 “二嫂”形象“偏离”的识解分析

经译者识解后,“二嫂”形象的“偏离”主要表现在:第一,最大辖域的偏离和直接辖域的偏离。前者表现为处理文化负载词时的简略化、忽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妇道文化等,后者表现为对上下文语境、人物性格、小说主题等的偏离。第二,视角的偏离。其主要表现为句子主语的改变和句内语意关系的改变。第三,突显的偏离。其主要表现在焦点的变化、强调侧面的改变、词义强弱的变化、语篇与句式构造方式的改变以及详细程度的变化。

2.1 母亲形象的偏离

小说将“二嫂”描写成一位充满母性,极为关爱子女的母亲。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中国传统母亲的形象:对子女百般呵护,为子女倾尽一切。但是“二嫂”的这一形象特点,因为中西文化的差异,经译者识解后“二嫂”的强烈母爱被弱化了。

例1 “二嫂”闻声一惊,女儿是她心尖尖上肉,她慌慌朝炒棚门口跑:“怎么了,芝儿?”

译文:Startled, Ersao hurried to the doorway. "What′s the matter?" she inquired.

例2 怀墩子时,心中整日不安不宁,多少次腆着肚子在黑夜中去村西的娘娘庙烧香磕头,恳求娘娘保佑,没想到生下的孩子还是有癫痫。

译文:So when she knew that Dundun was on the way she didn′t have a moment free of anxiety, and often in the dead of night she would waddle over to a temple dedicated to a goddess to the west of the village to burn incense and kowtow. But all her prayers for the goddess′s help were in vain and Dundun was born with epilepsy.

例3 二嫂的脸阴沉了下来。这是她的疼处,她最怕别人捅!

译文:Ersao′s face darkened. This was a sore spot with her, as she didn′t like it rubbed in.

在上述译例中,“二嫂”强烈母爱均有所弱化,主要受如下识解因素影响。

一是辖域的改变会影响到“二嫂”强烈母爱的展现。例2中“二嫂”怀孕时多次“去村西的娘娘庙烧香磕头,恳求娘娘保佑”,译者将其中的“娘娘”分别译为“a goddess”和“the goddess”。这种翻译改变了“娘娘”的文化辖域:将“娘娘”从一位能使妇女生子,护佑儿童无恙的道教女神泛化成一位普通的神灵。这使“二嫂”内心的忐忑、对腹中胎儿的极度关爱和对神灵的殷切祈求变得缺乏针对性,弱化了“二嫂”到“娘娘庙烧香磕头,恳求娘娘保佑”所折射出的强烈母爱。

二是视角的改变也会影响到“二嫂”的母亲形象。句子主语往往呈现为观察视角,主语的改变意味着视角的转移。例2中,整个句子中所有小句的主语都是“二嫂”,“怀”“去”“烧香”“恳求”“没想到”,这一系列动作的发出者都是“二嫂”,各个小句的视角具有统一性。“二嫂”在该句中得到了最大化的聚焦,而译文将原文后半句的主语替换为“all her prayers”(她所有的祈祷)和“Dundun”(墩墩),视角发生转移,译文呈现焦点散化,“二嫂”的爱子之情被削弱。

三是译文中突显的变化也会引起“二嫂”母亲形象发生“偏离”,具体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首先,详细度改变带来的偏离。例1中,原文有两处被略而不译:一处是“女儿是她心尖尖上肉”;另一处是“芝儿”。第一处是小说中隐含作者给出的旁白提示,向读者补充说明了“二嫂”疼爱女儿的程度达到了极致;第二处则是通过“二嫂”对女儿名字的呼唤直接展现其对女儿的疼爱。原文对“二嫂”的爱女之情刻画详细,而译文却做省略,从详细度上讲,译文过于简略,淡化了“二嫂”展现出的强烈母爱。

其次,突显对象改变引起的偏离。例2中“腆着肚子”突显了“二嫂”怀孕时的身体特征,以“二嫂”挺着腹肚的特征,突出她的行动困难和爱子心切;但是译文中,突显的对象变成了“二嫂”的“waddle”(蹒跚步态)。前者突显的是原因,而后者突显的是结果,二者相比,前者与“二嫂”的孕妇形象关联更直接,更能突显她的母爱。

最后,语义强度改变引起的偏离。例3这句话描写了“二嫂”听说环环一家嫌弃墩墩智力缺陷后的反应。该句中,侧显了“最怕”和“捅”,二词的“力度”都非常强,突显了“二嫂”对儿子强烈的爱。“二嫂”不允许任何人“议论”儿子,一个强势保护者的形象跃然纸上。而译文中对应的“didn′t like”(不喜欢)和“rubbed in”(提起让人不愿提起的事)则力度大大减弱,无法突显该部分内容,极大改变了“二嫂”爱子心切的形象。

由上述例子综合来看,识解方式的差异导致了译文中“二嫂”强烈母爱的弱化趋向。这种弱化并非无关紧要,因为小说的核心情节——“二嫂”为墩子娶妻——正是建立在“二嫂”对孩子极度宠爱的基础上,没有这种超常的母爱就不会有为一个智障青年娶妻的反常举动。正因为“二嫂”这种超乎寻常的母爱具有“触机”的作用,所以减弱这种情感会使后续情节的展开显得不那么顺理成章,影响小说的内在肌理。

2.2 情人形象的偏离

“二嫂”十三岁时被郜二东强占,婚后的“二嫂”充当着郜家的牛马,饱受郜二东虐待。因为无爱的婚姻,“二嫂”最终和任实忠相好,成为他的情人。压抑的情感使得“二嫂”对任实忠的爱尤显炽烈。但同时“二嫂”又受到传统思想束缚,怕别人说自己不守妇道,不敢结束和郜二东的婚姻,也不敢和任实忠结合。她选择将这种私情深深隐匿起来,怕别人发现。但是通过译者的识解,“二嫂”的情人形象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2.2.1 激情炙爱平淡化

例4 ……但刚一进空寂无人的堂屋,二嫂就突然回过身来,喜极地朝老任怀里扑去……

译文:…but only until they found themselves alone in the deserted house. Then Ersao suddenly turned and throw herself joyously into the truck driver′s arms.

例5 二嫂和实忠太欢乐了!短暂的倾诉之后便坠入了彻底的欢乐。由于沉入欢乐太深,他们的听觉差不多丧失贻尽,根本没听到那由远而近的拐杖捣地的声音……

译文:In the meantime, Ersao and Ren Shizhong were far too engrossed in each other to pay any attention to anything else——the approaching tap-tap of Gao Erdong′s crutch failed to alert them.

“二嫂”与实忠的炙热恋情在译文中显得平淡化,有以下识解原因。

一是视角的改变使“二嫂”的炙热恋情平淡化。例4中“二嫂”对任实忠的称谓蕴含着看视的角度,原文中的“老任”的称呼若从故事叙述者角度看,饱含着叙述者对任实忠的信赖和同情,若从“二嫂”的角度看,则不仅是信赖更有柔情蜜意,但是译文“the truck driver”(货车司机)所呈现的则是一个完全客观化的、毫无价值评判和情感取向的识解视角,使“二嫂”饱含炙爱的形象变得冷淡、理智起来。例5中原文“根本没听到那由远而近的拐杖捣地的声音”展现的是“二嫂”太过于欢乐的结果,其视角是从“二嫂”出发的,但是译文“the approaching tap——tap of Gao Erdong′s crutch failed to alert them”是以郜二东的拐杖为视角,显得客观、冷静,无法传达“二嫂”对任实忠的炽爱。视角偏离使“二嫂”炽热而异化的爱无法得到完美展现,作品的悲剧色彩也因此减损,艺术感染力降低。

二是译文中突显的改变也弱化了“二嫂”充满炽爱的形象。在例4和例5两例中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具有突显功能的特殊句式的拆解。例4是描写“二嫂”与任实忠私会的情形,“二嫂”久久被压抑的情感在见到任实忠那一刻迸发出来,她对任实忠的爱炽烈又充满激情。原文中选用了特殊的连接词语“刚一……就……”,这组连词侧显了“二嫂”反应的速度,从速度上突显了她焦渴的情感需求。译文却将这组连接词语拆分到两句话中,失去了对“二嫂”反应速度的侧显,使“二嫂”的情感显得不那么强烈。

其次,界标与射体关系的改变。例4原文中,任实忠充当的是事件的界标,“二嫂”是射体,突显的对象是“二嫂”,但译文“they found themselves alone”(他们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则将二者并叙,改变了二者的“界标—射体关系”,无法聚焦于“二嫂”,消减了“二嫂”的炙热情感。

再次,具有突显功能的语篇接续方式的改变。例5中“二嫂”和任实忠幽会时的炙热情感在原作里被突显、强化。原文将“二嫂和实忠太欢乐了”置于段落的首句,既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又显得十分突出,是对该句内容的着重突显。相比之下,译文以“In the meantime”替换了处于句首位置的“二嫂和实忠太欢乐了”,把以核心内容接续语篇的方式变成了普通的时间接续方式,失去了对核心内容的突显。

最后,隐喻和重复等具有突显功能的修辞手法的消解。例5中反复使用隐喻性语言如“坠入了彻底的欢乐”“沉入欢乐太深”,将“二嫂”的爱隐喻为深深的河流,这种非常规的语言突显了“二嫂”爱得极深。另外,重复的修辞方式具有极强的突显功能。原文中“太欢乐了”“彻底的欢乐”“欢乐太深”,这些都是对“二嫂”炽烈情感的反复渲染和突显。相比之下,译文“were engrossed in each other”(专注于对方)失去了原文的隐喻表达方式,无法突显“二嫂”的炽热情感;同时原文反复突显的“欢乐”主题,在译文中仅出现一次,基本上被淡化。

总之,上述例子中“二嫂”的炙热情感出现平淡化趋向,这种改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小说的主题和价值。“二嫂”是个悲剧性人物,她无法获得爱情,只能以私会的方式寻得一些安慰,因此“二嫂”爱得炽烈。越是爱得炽烈越能呈现其悲剧色彩,越能和她后来施加到环环头上的悲剧形成对比,使作品聚合起强烈的矛盾冲突,为小说高潮中人物良知的觉醒做铺垫,最终产生巨大的艺术震撼力。显然,弱化“二嫂”的炽爱会影响小说的整体艺术价值。

2.2.2 隐匿私情显露化

例6 二嫂看见任实忠眼瞳中分明地漾出一股欢喜,两腿显出少有的敏捷,很快地向车前奔去,那样子仿佛是要扑过去……

译文:As soon as she saw him, Ersao′s eyes sparkled and she trotted toward him with a noticeably lightened step, as if she were about to give him a warm welcome.

“二嫂”不敢做一个挑战世俗观念的人,只能和实忠维持着一种地下情人的关系,在众人面前她不能对任实忠表露情感,即便有也只能是隐蔽的、倏然而逝的。这构成了“二嫂”情感流露方式的直接辖域。例6原文中的“眼瞳中分明地漾出一股欢喜”以水的轻微波动形象隐喻“二嫂”情感上流露出的细微波澜,这与其直接辖域相符。译者识解后呈现出来的却是“Ersao′s eyes sparkled”( “二嫂”眼中闪出火花)。“sparkle”以“火花”的形象隐喻强烈情感的迸发,这与“二嫂”情感在小说中的直接辖域不符;另外,原文中她虽然渴望得到任实忠的安慰,但也不能直接朝车旁的他(任实忠)跑去,只能“向车前奔去”“车前”作为“二嫂”行动的目标受到突显。译文则转变为 “she trotted toward him”(她朝他跑去)“二嫂”的动作对象直接变成了“实忠”,这与其直接辖域也不符。该例的译文中,因为译者没有很好理解原作的辖域,导致“二嫂”的隐匿私情呈显露化,与人物原有形象有一定偏离,这也会一定程度上减弱“二嫂”形象的悲剧色彩,淡化小说的主题意义。

2.3 老板形象的偏离

20世纪80年代,我国实施改革开放,一部分勤劳、有头脑的农民富裕起来,“二嫂”就是其中一位。她勤劳能干,经营的小磨油坊生意日隆,成为富甲一方的老板。经济上富起来的农民是否在精神层面也同时富起来了?事实上,许多经济上富裕的农民缺乏精神上的提升,甚至常常会迷失自我。“二嫂”也在一定程度上迷失了自己:她用金钱拆散环环和金海,又以同样的手法逼迫环环嫁给墩子;不仅如此,面对自己乡里乡亲的工人,她也展现出老板的威严,金钱对“二嫂”的异化作用很明显。但是“二嫂”作为老板的形象经译者识解也发生了偏离。

2.3.1 勤劳能干形象弱化

例7 作为老板的二嫂不管因算账、筹划熬夜多乏,也决不睡懒觉,总要亲自到炒棚里巡看。

译文:For this reason, Ersao, as the boss, had to be in the roasting shed, personally at this time every morning no matter how late she′d been up the night before balancing the books or drawing up plans.

在道家这里,“道德”是指由道到德的整个过程,从全体之道演化为天、地、人、万物的本性——德性。而“德道”即是得道,描述的是有限存在者获得道的历程;自然存在者顺应自身的自然本性而存在,对它们而言,由道赋予的德与自身所行的道是一致的;但在人这类存在者这里,道德与得道却不是一致的,人天然地具有道德却不一定能得道,因为人只能按照自己对道德的理解,而无法依照道德本身来寻求自己的得道之途,人具有违背自身自然本性的能力。概言之,道是万物整体的自然本性,德是每一物的自然本性。

例8 尽管有散热器嗡嗡转动,但二嫂的衬衫很快便被汗水湿透,然而二嫂浑然不觉,她的心思全在芝麻上:要正到火候!

译文:…despite a whirring ceiling fan, and in no time Ersao′s blouse was soaked with sweat. But she paid no intention to this, her mind being entirely on the sesame. The temperature of the stoves had to be just right.

“二嫂”勤劳能干形象在译文中弱化的识解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视角的改变会影响“二嫂”勤劳能干的形象。例7中译文和原文在识解同一对象的视角上有所不同。原文以“二嫂”为主语、以“决不睡懒觉”和“亲自巡看”为谓语,是以“二嫂”为视角,强调“二嫂”的主动性,突出了“二嫂”的勤劳本性。而译文则是以工作责任的需要为视角看问题,虽然还以“二嫂”为主语,但是她每天准时到磨坊(“had to be in the roasting shed”)是责任所需,因为“had to”包含着因外在要求而采取某一行动之意。这样一来,“二嫂”的勤劳本性就打了折扣。例8原文中展现了“二嫂”敬业而且专业的形象。炒芝麻是制油的关键环节,芝麻要炒得正合适,“要正到火候!”这是专业技术要求,也是“二嫂”心思全在芝麻上的原因。通过上下文语境可以判断,“要正到火候!”的逻辑主语是“芝麻”,是以“芝麻”为视角;对比发现译文是以“the temperature of the stoves”(炉温)为视角,尽管“炉温”也很重要,但却不是“火候”所要传达的意义。以“炉温”为视角改变了“二嫂”专业技术人员的能干形象,使她显得不太专业。

二是详细度的不同也影响到了“二嫂”的勤劳形象。例7原文中说“二嫂”无论头一天晚上工作到多晚,“也决不睡懒觉”,习惯于天一亮就早早起床,通过人物的日常生活细节来突显人物形象。但是译文中该部分被译为“at this time every morning”,则显得模糊,无法从细节上突显人物的勤劳形象。

“二嫂”致富与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开放分不开,更与她个人的勤奋能干分不开。淡化“二嫂”的勤奋能干既与小说的最大辖域不符,也会阻碍小说对女性自我价值这一实现主题意义的传达。

2.3.2 威严形象温和化

例9 身着短袖衫的二嫂在那些铁锅前巡视,这口锅前叮嘱一句烧火的:火小点!那口锅前催促一下掌铲的:翻快点!

译文:Ersao, clad in a short-sleeved blouse, inspected the pots, telling this man to damp the fire down a bit, that one to stir a bit faster.

例10 今日却因为脑子里总想着环环家拒绝提亲的事,兑了两盆都不准,以至不得不重新加水加糊糊来调整比例,气得她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脸上现出恼怒之色,同干的工人知道,照惯例,二嫂快要找个借口发火了。正在几个工人提心吊胆的当儿……

译文:But today her mind was totally distracted by the business with Huanhuan and her family′s refusal of her offer, and she ended up fouling two tubs of sesame mash. So she had to add more water and then more mash to correct them. She was so angry with herself when she realized this that she slapped her forehead several times and flushed with rage. Her helpers became worried on seeing this …

“二嫂”威严形象温和化主要受以下识解因素影响。

一是射体与界标的翻转错位会改变“二嫂”的威严形象。例9中描写了“二嫂”巡视炒房的情景,原文以“二嫂”巡视炒房这件事为界标,以她的语言和行动为射体,突显了她对工人叮嘱和催促的语言和动作。同时,“二嫂”使用的两个祈使小短句具有指令性和强迫性,原作显示了“二嫂”作为老板的威严以及她与工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译文通过从句法将“二嫂”的叮嘱和催促变成伴随状语,改变了原文中的射体与界标关系:她的指令性语言变为界标,“查看炒炉”(inspected the pots)变成了射体,突显的是她的敬业精神,而不再是她作为老板的威严。

二是不当省略造成视角缺损,使“二嫂”的威严形象缺损。例10中“同干的工人知道,照惯例,二嫂快要找个借口发火了”生动展现了致富后的“二嫂”和乡里乡亲的工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作为老板的“二嫂”可以将自己的过错迁怒于工人。这显然是“二嫂”性格中的瑕疵,但译文中该句却被省略。省略该句会使译文读者失去了从该视角观察“二嫂”的机会,造成视角缺损,无法全面理解人物形象及作品反映的社会问题。同时,该视角的缺损会使语篇连贯出现断裂,使读者无法理解“工人们为什么会担心看到这种情景?”

三是扫描方向的差异也会影响对“二嫂”威严形象的刻画。例10中“工人”和译文中“helpers”用词的不同展现了译者和原作者看视中扫描方向的差异。“工人”一词展现的是以“二嫂”为基准从上到下的扫描,显示了“二嫂”作为老板的高高在上;“helpers”展现的则是以“二嫂”为基准平行的扫描,显示了“二嫂”对工人的亲近。

小说中的“二嫂”既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险恶的一面。小说正是通过“二嫂”由险恶到善良的转变来歌颂“人性觉醒”。因此,改变“二嫂”作为老板的威严形象及她与工人之间的权力关系,会弱化人物性格的内在冲突,淡化小说人物间的冲突和故事情节的张力。

3 结语

从上文分析可见,译文因为在辖域、视角和突显三个方面与原作偏离,导致“二嫂”的形象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离。具体来说,辖域的偏离主要表现为以下两点:一是对作为直接辖域的小说上下文语境的偏离;二是对作为最大辖域的文化与社会语境的偏离。视角的偏离主要表现为随意改变句子主语、使用体现不同扫描方向的词语以及随意省略而导致的视角缺损。突显的偏离主要是因为“射体与界标”和“首要焦点与次要焦点”翻转错位、句子内部的焦点改变、译文词语语义强度变化以及特殊句式的拆解导致的焦点偏离与消散。

译文的偏离反映出译者识解的偏离,其根源一部分来自译者的语言习惯和所处文化环境的影响,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没有深入理解原作或译文表达上存在问题。从识解角度分析译文,可以利用认知科学,帮助研究者脱离随感式的译文评价,更详细地了解译者的识解特点及其与译文表达之间的关联,也可以帮助译者深入理解原作者的识解特点,提高译文质量,展现原作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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