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与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的拓展

2023-01-02 16:57:11宋音希
广东开放大学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文化遗产工业利用

宋音希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广州,510053)

工业文化遗产记载着工业文明的历史发展进程,具有历史、科技、社会、建筑和艺术价值,是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些年来,许多工业文化遗迹被成功改造成文化产业园区,成为集文化、创意、商务、游览等于一体的综合业态。然而,由于对工业发展史的认识以及对工业文化遗产文化内涵发掘的不足,使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仍有很大可推进、可完善的空间,这其中也蕴藏着巨大的产业价值、开发空间与利用潜能。近年来,全国各地积极指导推进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涌现出不少成功案例,但由于工业文化遗产分布广、数量多、管理情况复杂,在推进保护与开发利用的过程中仍存在诸多问题,有待进一步思考与完善。本文试图从两个方面进入,首先以应用型的调研成果为基础,呈现当前工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工作中存在的突出问题,并尝试给予可行性对策及建议。其次,从价值意义的挖掘上给予此议题进一步的思考,从构建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的视角来看待工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持续性可能与社会性意义。

一、工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现状与思考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文化建设,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文物保护工作的重要意义、推动文化产业的高质量发展等方面工作都作出了重要指示,提出了一系列新观点和新要求。近年来,各地在积极指导推进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工作方面涌现出不少成功案例,如沈阳铁西区、上海杨浦、中山岐江公园等,但也存在对工业文化遗产文化价值的开发利用不够重视等一系列问题。

(一)问题与瓶颈

1.法规机制不完善,责任分工不明确。目前,各地对于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缺乏有针对性的法规或规章,亦缺乏明确的工作机制与政策支持。部分工业遗迹既属于工业文化遗产,又是文物保护单位,同时还是历史建筑,这种“多重性”使得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需统筹规划才能有效推进。要落实责任主体,由主管部门牵头,其他相关职能部门积极配合,方可有序开展管理、保护与开发利用。需进一步推动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从而明确界定保护与开发的标准,最大限度厘清产权问题,完善管理机制,提高开发利用的工作效能。2018年10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到广州市荔湾区西关永庆坊实地考察,使“永庆坊”瞬间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作为具有深厚岭南人文底蕴的老城区,永庆坊不仅承载着老西关居民的生活岁月,同时也是广州近代工业文明发展的见证者,“西关铜艺”曾声名远播。然而,由于街区内居住者众多,复杂的产权问题、先保护还是先利用等问题曾是开发过程中遭遇的困难。幸而主导开发的责任主体在此过程中积极探索解决方案,历经数年努力,才终使得老城换新颜。但类似问题在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过程中仍有显现,若能完善法规机制,落实责任主体,细化管理职能,那么将会有更多的工业文化遗迹焕发出新的活力。

2.文化价值挖掘严重不足。由于对工业文化的理解认识不足,导致许多有价值的工业文化遗产未能得到很好的保护与利用。受限于传统思维观念,人们习惯把寺庙、自然景观等文化遗存作为重要文化遗产加以保护,但对近现代工业文明时期形成的工业文化遗产,认同感并不强烈,参与保护意识淡薄。这直接导致政府、企业对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重视不够,大部分工业文化遗产的价值未能被充分发掘。工业文化遗产是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记载着工业文明的历史发展进程;工业活动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创造了取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具有历史人文价值、社会文化价值、艺术审美价值、科学技术价值、经济利用价值、区域环境价值等综合价值。工业文化遗产中蕴含着务实创新、兼容并蓄、励精图治、锐意进取、精益求精、诚实守信等工业生产中铸就的特有品质,为社会添注了一种永不衰竭的精神气质。深入挖掘工业文化遗产的文化价值内涵,有助于加深对工业发展史的认识,深入理解工业文化的意义,弘扬新时代工匠精神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可为工业文化遗产的开发利用提供重要的思路指引。

3.保护利用的模式较为单一。目前,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以商业地产形式园区、创意产业园、餐饮食街、小型博物馆和纪念馆为主要模式,显示出较为单一化的特征。同时,相关项目产业融合程度不高,项目特色不够鲜明,可持续性较弱,整体规划视野相对欠缺,有些甚至停留在保护建筑主体的初级保护阶段,对其中所蕴含的文化价值、精神内涵等深层次的内容保护重视不够,易导致不可挽回的价值流失。

(二)工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措施与探索

1.推进制度完善,区分“保护内外”。参照《国家工业遗产管理暂行办法》,各省市主管部门应推动出台相应管理办法与工作方案,明确责任主体与部门职责,指导规范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进一步做好以工业历史遗存、工业主题博物馆等为主要对象的工业文化遗产项目的摸底调查,建立完善遗产登记项目库。对于已经纳入文保单位或历史建筑的工业文化遗产,根据具体情况,采取不开发或适度开发的方式,以保护性开发为核心要义,注重历史人文价值的挖掘,注重对工业技艺的保护与留存。对于文保范围之外、并具有一定价值的工业文化遗产,应以实现整体运营为目标给予重点开发利用。建立部门协同合作机制,根据文化遗产自身所蕴含的历史价值、产业价值或艺术价值,制定不同维度的开发方案。

2.重视价值挖掘,打造精品项目。近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息息相关,产业结构的变迁与城市发展的新陈代谢紧密相连,工业文化遗产见证着工业文明的历史,同时也见证着时代发展的独特印记。它饱含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与热血,也映照着新时代的工匠精神。深入挖掘工业文化遗产的价值内涵,可为后续开发利用提供重要的思路指引。应鼓励支持相关机构进一步挖掘工业遗产的文化内涵,讲好遗产背后的故事,弘扬不同时代的工匠精神、创业精神、企业家精神,形成主题化的展示内容,体现出地域工业发展历程与文化传承。

在此基础上,以文化内涵为核心理念与特色,培育工业文化遗产项目的发展。应推进国家级、省级工业文化遗产的推荐与申报,给予产权人激励政策,组织开展培训,邀请相关专家学者莅临指导。注重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统一,树立一批具有文化特色与示范效应的工业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复制推广成功经验与可行性路径,扩大社会影响力,引导社会力量与社会资本参与到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之中。

3.结合城市发展,创新活化利用。当前,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模式较为单一,以产业园区、商业广场为主要模式,停留在利用主体建筑遗存的层面,而对于其中所蕴含的人文历史价值没有给予真正有效的保护与传承,可持续发展潜力仍显不足。未来需创新思路,拓展开发新模式,将工业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与城市发展相结合,建立城市公共性空间、文化公园,将工业文化遗迹的开发利用与整体城市规划相结合;探索与旧城改造的深度融合,发挥出工业建筑遗产的展示利用功能;对标国际城市发展的目标与路径,注重城市美学空间的拓展。可支持有条件的地区或企业依托工业文化遗存建立工业文化博物馆,鼓励已具有一定规模的工业文化产业园发展综合业态,深化工业文化遗产与旅游产业的融合发展。可根据地域特色,开发工业文化游径,以线性文化遗产保护利用思路探索保护利用新路径。以广东为例,粤港澳大湾区多处工业文化遗迹承载着湾区共同记忆和文化情感,可通过深入挖掘强化工业文化遗产的关联性,共同展示粤港澳大湾区文化的交融性与岭南文化特质,共同丰富湾区人文精神内涵,依托广东在近现代工业发展中积累的丰富资源,打造文旅融合的新品牌、新名片。

4.健全登记制度,建立智慧数据。工业文化遗产保护普遍存在着分布广、数量多、管理机制不完善、保护难度大等问题,这给后续的开发利用带来很大困难。以广东为例,根据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名录,广东近现代工业建筑及附属物有130处之多[1]。数量众多的工业文化遗迹难以全部完整保护利用,可采取“去粗取精”的原则,将已纳入文保范围、历史建筑范畴、有开发利用价值的工业文化遗产予以重点保护利用。对上述范围之外的遗迹进行档案登记但不强求保护实体,以收集历史资料为主,记录产业规模、产品特点、产能产值等历史信息,建立工业文化遗产资料数据库,为更高层次的城市发展提供数据参考与资源支持。应将实体保护与数据保护相结合,实现现代化意义上的保护全覆盖,推进工业文化遗产管理工作的创新性发展与可持续发展。

二、作为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的工业文化遗产

目前,工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开发与利用尚处于探索阶段,国内已经出现一些活化利用的优秀案例。然而,与传统文化产业相比,工业文化遗迹的“再生”显得更为艰难,其中体量大是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这也促使我们必须思考,在推进工业文化遗产活化利用与产业化发展的过程中,应以何种方式最大限度保护其时代特征与价值内涵,使其所具有的文化价值、艺术价值、建筑价值、社会价值在当下及将来得以延续。

工业文化肇始于工业革命,而城市工业的发展直接影响着城市格局的新陈代谢。一处工业遗迹可能代表着一段城市文明的萌生、衰老与退场,它不是单纯的个体记忆或时代封存,而是属于群体性的共同回忆,印刻着一代人的精神历程与生命轨迹,诚然,这也是城市气质与城市文化的内核之一。列斐伏尔在《都市革命》中曾强调:“我已经把都市规划本身作为意识形态与制度、表象与意志、压迫与压抑来批判,因为它建立起一个压迫性空间,而此压迫性空间被描述成客观的、科学的与中立的。”[2]列斐伏尔主张每个城市居民都应享有参与活动和自我决定的公民权利,从而对抗意识形态以都市化为名所进行的压迫,而艺术实践活动是实现这种都市革命的关键所在。在他看来,艺术的未来并不一定聚焦于艺术本身,而是投放于城市之中,成为一种具有反抗性与实践性的存在。可以工业文化遗产为基础,致力于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的打造与探索,在此获得一种启示与可能。工业文化、当代艺术、空间生产,三重维度的融合与对话,可使工业遗迹获得最大化的文化内涵意义上的再生,同时,工业遗迹作为工业革命时代背景下的产物,以其弥合/疏离之态重置于现代化大生产的社会图景之中,成为“城市漫步”的空间所指。而这一设想得以实现的可能,便是与当代艺术相结合。事实上,当代艺术的生发与发展始终与建筑、设计、城市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从实践意义上弥合、消溶了艺术与生活的界限,同时继承了先锋派用艺术实践去介入城市改造的理想,致力于将城市改造成更符合社会公正和经济健康理想的形式,并呼吁人们去重新享有城市权利。工业文化遗迹与当今生活景观对照,显现出差异性的特征,然而,正是在这种差异性空间生产之中,蕴藏着变革性的力量与可能。

(一)日常生活与城市空间

“面向日常生活”是当代西方哲学界诸多重大变革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范式转向,有三个最为显著的特征:首先,首次使“日常生活”成为哲学关注的重要问题,从而为“日常生活”的理论建构提供了坚实的方法论基础和丰厚的思想资源;其次,在“日常生活”与“文化政治”之间建立了内在的紧密关联,认为当代社会革命的场域发生了重要的转换,社会革命的主要任务及方式不再是宏大的社会政治革命;再次,重新思考日常生活与艺术审美之间的关系,提出“让日常生活成为艺术品”的主张,试图在日常生活与艺术审美之间建立一种具有张力的辩证关系,拆解了生活与艺术间的对立分裂,以期在弥合日常与艺术的鸿沟过程中实现日常生活的审美乌托邦拯救。简言之,作为一种现代性概念的“日常生活”,已具有关联人之存在的重要意义。

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创造性地继承并发展了胡塞尔的思想,提出“此在”这一概念。他认为日常状态中的“此在”是一个有待思考与解决的课题[3]。人在日常的此在中,成为“共处存在”的人,他们生活在忙碌、平整、平均的“常人”状态之中,并因此沉沦于此在生存的基础结构之中,进而丧失了此在生存的本真意义。海德格尔认为,要把人从日常生活的平庸与琐碎中拯救出来,需要以艺术、审美为途径,即“诗意的栖居”。而如何实现“诗意的栖居”则为思想家们提供了展示思维深度的舞台。法国思想家列斐伏尔认为日常生活场域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潜能的世界,一切变革性力量都将从这里生发,一切平庸与神奇都将从这里释放。在他看来,变革日常生活的内生性动力就在日常生活本身,重构日常生活、让日常生活成为艺术品,是得以实现诗意栖居的可能途径。在对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研究不断深化、扩展的过程中,列斐伏尔发现,“空间”成为了现代化社会中最重要的统治工具;人们想要重新构建日常生活,就必须构建出新的差异性空间。在列斐伏尔后期的研究中,如何建立起一个适宜人生存的、充满着差异性的空间,用来抵抗抽象的权力空间对人的控制,成为了他的研究重点。“如果未曾生产一个适合的空间,那么‘改变生活方式’‘改变社会’等都是空话”[4]。他发现日常生活内部的革命若想要得以顺利的开展,那么对空间的重建就是这一过程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只有改变生存空间,才有可能使人的生活方式、以及社会形态得到改变。由此,他认为需要建立起日常化的私人性空间,从而打破权力空间对日常生活空间的压制与束缚,人在新的私人化空间里能够保持着个体的差异性,这种差异性,最终使人之自由得以可能。“为了改变生活,我们必须首先改变空间”[5]。

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论,包含了空间的实践(spatial practice)、空间的表象(representation of space)以及表达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三个维度。他们分别对应着实体空间的生产、精神空间的建构与社会空间的体验。在他的理论当中,空间是被赋予意义的社会产物,即空间是由过去的社会历程以及相应的行动主体合力构成的。空间的生产与再生产,是一个社会关系与日常生活重塑的过程,不仅是实体空间的建构,也包含着意义的重新建构。此外,在空间三元论当中,交叉影响是持续存在的,即实体空间的建构有助于意义的生发,而意义的凸显则使实体空间更具有审美体验性与实践变革性。

广东中山岐江公园的改造工程可给予此议题一个生动的实践案例。岐江公园是在广东中山市粤中造船厂旧址上改建而成的主题公园,引入了西方环境主义、生态恢复及城市更新的设计理念,是工业旧址保护和再利用的一个成功典范。公园于2001年10月建成,获2002年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年度荣誉设计奖、2003年度中国建筑艺术奖、2004年度第十届全国美展金奖和中国现代优秀民族建筑综合金奖、2009年度ULI全球卓越奖①相关资料系笔者2020 年12 月于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文保处调研所得。。岐江公园合理地保留了原场地上最具代表性的植物、建筑物和生产工具,运用现代设计手法对它们进行了艺术处理,诠释了一片有故事的场地,将船坞、骨骼水塔、铁轨、机器、龙门吊等原场地上的标志性物体串联起来,记录了船厂曾经的辉煌和火红的记忆,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②相关资料系笔者2020 年12 月于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文保处调研所得。。设计者将公园中最能表现原场地精神的物体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下来,运用现代设计手法对它们进行艺术再加工,赋予其新的功能和形式,实现了再利用。作为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的岐江公园,已经实现了它改造的初衷——保护记忆、留存历史、满足市民休闲需求,它以城市综合性开放空间的样态重构了当地人们的生活日常。在空间生产与实践的意义上,它完成了一次艺术介入当代社会生活的变革性体验。

(二)城市空间与美学实践

城市空间是承载着共同文化深度与限度、装载着日常生产生活的满足与需求的共时性空间,它属于所有人。因此,城市空间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准入标准,它要求体现出平等性准入原则与多样性开放原则。在城市生活中,人们能够自由平等地绘制出自己的生活蓝图,重构日常生活,并拥有充分的机会和能力去实现美好生活的愿景。同时,有如两千年前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描绘的繁荣城邦,多样性与包容性,是城市作为一个人们交互支撑与交流的空间复合体的重要意义。使城市更适合人的生存,应是城市空间建构中的主旨所在,这一空间有着打破疏离感、回归社群意识的内生性力量,它是文化样态的巨型容器。

德塞托以人为出发点,展开对日常生活问题的讨论,并尝试着去探寻一种新的生存策略,来构造一个充满着创造力与人性色彩的社会图景。“谨于作品献给普通人,平凡的英雄,分散的人物,不计其数的步行者。……这些匿名的英雄亘古长存,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窃窃私语中,存乎于文本之前。”[6]《日常生活实践》一书的开篇,德塞托就明确指出,他所聚焦的是平凡人的生活。这凡夫俗子的生活在德塞托看来并不是单调乏味的,他认为吃饭、睡觉、散步、休闲、劳动等日常活动也并非是全然机械化的,在这其中,隐藏着重构的可能与创造力的显现。基于此,他主张用实践的视角来看待日常生活,并认为实践可以调动起日常生活之中的支配权力,而对这种权力的抵制力量也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要理解整个社会的境况,就需要理解人们的日常生活;而要理解人们的日常生活,则必须理解日常生活中实践的意义。由此,他认为城市空间对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来说具有着重要意义。人的日常生活在城市中展开,城市空间几乎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全部环境,他认为,人们在城市空间中的实践应该是一种“在城市中散步的审美体验”(walking in the city)。城市与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人们在城市空间中不断地追寻、探求,是希望能够得到一处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而这一栖息之地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与自由的空间,是人对于生存的一种憧憬。在城市中散步,是一个由实际行动与理论隐喻组合的具有双重内涵的观点,他希望人们在散步中获得对城市美感的体会,获得一种诗意的审美体验,而这种审美体验对于每个个体来说都会是不同的,这种个体体验的异质性实际上构成了城市多元的文化样态[7]。人们在这一审美体验中,获得了对人自身、对城市、对存在之间关系的多重思考,而呼吁人与空间的和谐共生,也是当下城市空间在建造时的重要主旨,是现代性社会中人们重要的生存方式之一。“在城市中散步”最终使人在与城市空间和谐的审美体验中,获得自由自在的生存状态,并使这一行为成为人们日常审美的一部分。

上海杨浦滨江项目使工业遗迹变身为艺术空间的呈现,可视为城市空间审美体验的成功样例。将一处封闭、陈旧的工业老区进行再生改造,艺术的变革性力量给予其重生的契机。设计从身体的公共性视角进入,打开原本封闭的空间,将城市空间还归于人,使周围居民拥有了一个茶余饭后可休闲可游走的“城市散步”区域,身体感知被触发,此种感知伴随着工业发展的时代印记,而这一时代感则可触发认知的公共性。工业文化遗迹的改造,并不能仅仅保留“躯壳”,更重要的是保护城市集体记忆与整体文化生态。杨浦滨江项目以工业文化史的传承为设计理念,使城市文化的厚重感与沧桑感得以保留。肌理粗糙的工业美学理念在此得到充分体现,人静默于此,便已在空间中得以回看时光、触摸文化,而这一认知上的体验又进一步触发精神公共性的生发与传承。杨浦滨江项目改造贯通后,整片区域便成为周边居民喜爱的场所,这一公共性的美学空间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而各类艺术节与公共活动的举办更使其发挥出“广场效应”。从印象派到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实践的重心一直是现代主义绘画中平面性的突显。在极简主义之后,艺术实践逐步转向三维空间,致力于建构情境空间的装置艺术成为主流。而现在,最前卫的当代艺术形式是融合了视觉、听觉等综合媒介的视频装置艺术和强调观众参与的特定场域性艺术。而当代艺术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构建一个特定场域,并强调观众在现场对空间(或情境)的直观体验过程,它要求观众置身现场,进入情境空间。公开、自由、平等的场域,使更为广泛的精神交互得以可能,它是敞开的,并通往未来,具有可持续的生长性与创造力。这是艺术实践对工业遗存的解构,亦是空间生产给予工业遗存的重生。

工业文化遗产重新开发利用的价值取向,已不再只是依循量化的标准,而应聚焦于空间的重构与意义的生产,同时考虑可持续性的发展与工业社会集体价值的存留。对工业文化遗迹巨型体量的解构,与提取工业生产的社会价值意义,是并行不可分的。过去,景观被认为是一层一层的面的叠加,而对于其作为城市公共性美学空间而言,空间与意义的生产建构,是它得以重生并持续的核心。如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所提到的观点,人们使用城市的开放空间并不只是因为它在那,也不只是因为设计者及规划者希望人们去用它,而是开放的公共性空间在日常活动多样性、使用者多样性、连接城市周边等功能上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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