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古人的打包神器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话说《水浒传》里，鲁达救助了金老汉和金翠莲父女二人。为了让这对可怜的父女顺利逃离渭州，鲁达亲自前往郑屠的肉铺里拖延时间。他打着上司的幌子向郑屠要了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和十斤寸金软骨，而且还提出要求：全部切成臊子，也就是细碎的肉末。

该如何把这些肉末打包起来呢？这就要用到荷叶了。

其实，用荷叶打包的场景在不少古典小说中都出现过。明初小说家罗贯中以《三国演义》出名，他还有一部《三遂平妖传》，里头有个角色叫作胡永儿。胡永儿有一次大雪天去买炊饼，小二哥便是用一片荷叶将炊饼包起来递给了他。

如此看来，荷叶是古代摊贩小哥们不可或缺的“打包神器”。顾客来了，他们就从摊子底下掏出备好的荷叶，将食物包好，顾客就能够将食品打包带走。

荷叶喜欢阳光，夏季是荷花盛开和荷叶最为繁盛的季节，这个时候自然不缺荷叶，但从《三遂平妖传》里的描写来看，下雪天人们依然有着足量的荷叶，这通常是在夏季收集起来，经过晾干制成的干荷叶，到了冬天就能拿出来使用。

除了做生意的小摊贩们要准备数量可观的荷叶，古人居家生活也要准备一些荷叶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明末清初有一篇描写济公故事的中篇小说《麴（qū）头陀传》，书中提到，济公去毛太尉家，毛太尉用新笋招待他，其滋味极美，后来济公将一盘新笋用荷叶包好带回去孝敬长老。

清代小说《儒林外史》第一回里写道，王冕在秦家放牛，秦家有时候会煮些腌鱼腊肉给他吃。王冕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就带回去跟母亲一起分享，那么他是如何将这些腌鱼腊肉带回去的呢？你一定猜到了，他是用荷叶包了带回家。

除了小说里有这样的场景描写，古诗词里也记录了许多古人用荷叶打包的场景。比如，唐朝诗人李颀写过一首《渔父歌》，叙述一个白发老人在清澈的江水边钓鱼：“绿水饭香稻，青荷包紫鳞。”意思是用江水煮饭，用青荷叶包裹钓来的鱼。明朝诗人袁凯在《浦口竹枝》里也提到：“更将荷叶包鱼蟹。”看来，古人们用荷叶将鱼蟹打包起来是很平常的事。

荷叶还能够包一些特别的食材，比如冰。冬天的冰让人瑟瑟发抖，但在夏天，人们一看见冰块就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古代没有冰箱，但皇宫里有地窖，可以将冬天的冰储藏到夏季。宋朝诗人孔武仲有幸尝到了从宫里送出来的冰块，那些冰块便是用荷叶裹着的。孔武仲还为此写了一首《食冰》来记录这件事。

宋朝的学者吴自牧编著过一本《梦粱录》，介绍了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的城市风貌以及风土人情，里面提到盛夏时节瓜桃梨枣等纷纷上市，集市之中叫卖声不绝。那些富贵人家买瓜果便用金盒子打包装起来，寻常人家则“以小新荷叶包裹，掺以麝香，用红小索系之”，这便是一种用新鲜荷叶保存食品的方法。

对于要出门的人来说，荷叶还能包裹米饭。唐朝文学家柳宗元被贬到柳州为官时，写诗记录了当地少数民族的生活状况，其中在《柳州峒氓》就有“青箬（ruò）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的场景，即人们拿箬竹叶裹盐巴，用荷叶包裹饭食。箬竹叶很长，是裹物不错的选择，但它显然没有荷叶宽大实用，所以远不及荷叶流行。南宋诗人杨万里写的一首《竹枝歌》里也有“更把绿荷包热饭”之句，就是用荷叶包着的热饭，不仅能果腹，还能驱寒。

用荷叶包饭，那用什么当下饭菜呢？宋朝文学家苏辙非常羡慕农家闲适的生活，曾在《寄孙朴》中写道：“青荷包饭蒲为菹（zū），修然独往深渊鱼。”意思是：青荷包饭加上蒲菜作的腌菜，看着水中鱼儿多么自在，有这样悠闲的生活，人生真是乐不可言。

南宋诗人张镃（zī）也有自己喜欢的下饭菜：“绿荷裹饭荐匏（páo）瓜”（《灵芝寺避暑因携茶具泛湖共成十绝其八》）。匏瓜就是葫芦。

此外，吃饭有时少不了喝酒。南宋文学家刘克庄写道：“有瓦盆盛酒荷包饭”（《贺新郎·再和前韵》）。荷叶携带方便而且极富乡土气息，对于向往田园生活的古代文人来说，荷叶更是安贫乐道生活的一种点缀。

其实，荷叶不仅可以直接包热饭，还可以将生米和鱼肉菜蔬等一起包裹好后蒸熟，这样的吃法和现在的糯米鸡颇有些相似。清朝人李调元在《南越笔记》里记录了岭南地区的一些风俗民情，其中就记载过东莞等地区有一种小吃是用香粳米混以鱼肉等各色佐料、再用荷叶包起来蒸熟，这就是至今仍深受人们喜爱的荷叶包饭。

用荷叶包裹食材直接蒸熟的吃法并不是清朝才出现，上面曾提到李颀的“青荷包紫鳞”，很可能就是米饭与新鲜的鱼做成的“荷包鱼”。李颀应该颇为喜欢这种吃法，他在送给当时书法家张旭的诗中写道：“荷叶裹江鱼，白瓯（ōu）贮香粳。”（《赠张旭》）香米配鲜鱼，才能吃得更有滋味呀！

此外，宋朝诗人王十朋介绍过一种腌鱼方法：“红曲盐鱼荷裹鲊（zhǎ）。”（《买鱼行》），就是用红曲盐巴抹在鱼上，然后用荷叶包裹起来腌制。荷叶与鱼，都是自然界的水中之物，将荷叶的清香与鱼肉的细腻融为一体，人们仿佛从诗句中便能闻到鱼肉的香气，同时又能感觉到“鱼戏莲叶间”的趣味。

看来，荷叶真不愧是自然界里的宝藏，不仅能为古人们提供打包便利、减少出门烦恼，还环保无污染，巧用荷叶打包，更体现了古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之道与生存智慧。

今天，从科学的角度看，荷叶碧绿，宽大而圆，稍厚而质软，叶体遍布网状纤维梗脉，且富含维生素和荷叶碱，清凉解热，去淤止血，既可保鲜，又可食疗，的确是一种理想的天然食物包装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