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发展环境错综复杂的当下,艺术商业化逐渐盛行,快节奏的社会现状导致部分创作者只追求艺术形式,忽略了最重要的精神内核。为了适应艺术大批量、广传播的市场需求,部分艺术家的创作体现了“多、快、好、省”的价值取向,以满足普遍受众对于快餐文化的依赖与追捧。当代艺术发展至今已将近一个世纪,而部分人对于艺术的理解还停留在印象派甚至更早的阶段,不能完全接轨当代艺术的精神追求,对艺术的认知仍停留于简单的再现与抒情。本文通过对张方白《鹰》系列作品的分析与研究,从时代背景、创作理念、艺术手法等方面分析《鹰》系列作品中时间概念的传达方式,并阐述作品形式对于艺术思想的辅助功能,以及精神内核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与价值。
一、张方白简介
张方白,1965年出生于湖南衡阳,现为北京青年政治学院艺术设计系油画教研室主任,中国油画协会会员。代表作品有《风景》《家族》《四月雪》。张方白不是一个“流行化”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并非简单的样式套用、符号制造或图像再现。虽然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各种理论为这些平面化、拒绝深度的“艺术形态”提供了较为完善的理论依据,让人暂且在“主流文化”强大和宏伟的理论面前进行一种“观前理解”的“见证”图像和文本高深的“视觉仪式”,然而艺术并非“一家之言”而是永恒的定式。一旦所谓潮流退去,作品的简单与乏味便如实反映出创造性的缺失与“实验精神”荒废的文化事实。与此相对的,自20世纪80年代投身当代艺术的张方白没有因为外部风向的局部变动而改变自身对艺术的坚持,多年坚定的行动表明,他选择的是一条沉潜于内心世界并反复锤炼语言表达思想的独立的当代艺术方向。
二、《鹰》系列作品的创作理念
在《鹰》系列作品中,张方白主要以抽象化的形式构成画面,这是其对主观需求和一直以来的创作脉络以及对绘画艺术价值取向的综合考量后的选择。张方白的创作从开始的现实表现形式直至现在的完全抽象的表现形式,表现方式一直在变,但初衷未改,他一直以来都在追求一种纯粹的真实。包括题材从外界转移到本身,都是为了这种真实更好地呈现而作出的选择。批评家栗宪庭说“有一种凝固的东西”,巫鸿强烈地感受到“一种袭面而来的精神魂魄”。自1987年以来美术界开始的针对“八五新潮”后期出现的问题而展开的“纯化语言”与“大灵魂”的学术讨论,为张方白艺术思想的成熟奠定了基础,从那时起,“锤炼语言表达观念”便成为张方白艺术思想体系的中轴。
张方白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特意限制作品的走向,更多的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完成作品。尽管其创作从灵感来源到创作方式皆是理性设计过的,但创作的结果却并非一个既定的目标。它包含了很多偶然与随机的因素。他的创作过程更像是一种心灵的倾诉,似乎可以解读它,但当想要把它说出来的时候,它又戛然而止。它就像一种没有文字的呼唤。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鹰》系列作品是没实际主题和明确指向的,它更多的是停留在一种似是而非的状态,是一种媒介而不是目的,他通过这种媒介来表达对“自我”的感知与理解。
此外,《鹰》系列作品很好呈现出时间的存在痕迹。其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之处在于它并不像一张只在当下的白纸,而是能让观者感受到时间反复累积的厚重。时间是一个较为抽象的概念,从广义上来讲,它是物质的运动、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人们能从各个角度发现时间是存在的证据,却没办法确定时间本身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如果说时间是一种物质,人们对于它的认知却基本都只是通过其他现实载体从侧面感受它,人们无法直视它,因为它总是停留在感觉的层面上。如果说时间是一种精神,它又无法独立存在,它只作用于物质,且是只存在于物质的运动。它更像是现实行动的某种量度,记录的时间只存在于过去,现在的时间无法量化,未来的时间更是不可知。它的存在到这里变得非常私密与隐晦。
张方白的《鹰》系列作品像历史长河中一段永恒的记忆,每一个符号或痕迹皆是对记忆的转化与再现。他的作品在画面中以符号化的形式记录了人们记忆中的生活状态,画面中的笔触、颜色如同记忆的烙印一般,即便是世事变迁,它依然不移不变。记忆是我们度过时间的最好证据,也是我们自身存在的绝佳说明。这些记忆来源于外界,却又忠实于人本身。张方白的作品很好诠释了人这个个体的独特性和同处于当下社会整体的普遍性。
三、《鹰》系列作品中时间概念的传达方式
(一)从画面颜色中传达
在《鹰》系列作品的《不倒的鹰之一》(见图1)中,张方白选择以简练的颜色构成画面,颜色的运用单纯而又厚重。画面中的整体形象并不完整,深色部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整体像是一团烟雾弥漫开来,关键之处却又十分厚重,使其不至于漂浮在空中。浅色部分的作用看似在消减,实则增加了画面的层次感,使得整个作品的节奏更加紧凑。画面整体笔墨浓淡相宜,虚实相生,虽以现实的鹰为模版,却看不出多少实物的痕迹,留神而去形,更加追求形式上的美感和书写的乐趣。
作品《不倒的鹰之一》在画面颜色中所呈现的概念传达,一方面,是契合对时间的绘画感性语言表达,塑造了一种时间的存在感。在现实中,颜色可以代表这世界的各种现实存在及愤怒、喜悦、悲伤、忧郁等情绪变化。而时间平静、孤寂、永恒,它既虚无缥缈又无处不在,只有轻与重之间那种状态与之最接近。在作品《不倒的鹰之一》的画面中,张方白对于轻与重的描绘更像是两种没有实际信息且相对的状态,色之极轻便为虚,色之极重便为实,虚实之间万象皆生。轻至极无的虚空作用于重至极永恒之尺度便是时间。另一方面,体现出一种“被动记录”的客观的创作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艺术家可能并没有创造什么,只是用尽可能准确的方式把某种东西“搬”了过来。记忆就像是褪了色的风景、已经失去味道的食物,即便曾经色彩斑斓,在时间的消磨下,也终将化为事物最初的朴实与平凡。《不倒的鹰之一》的画面中正呈现出了这种纯粹的真实与朴素,褪去浮华,直指本质。
(二)从构成形式上传达
在《鹰》系列作品样式的选择上,张方白主要以一些痕迹和符号化的手法构成画面,可能参考了古代佛像和碑文的拓片。《鹰》系列作品的《俯》(见图2)更直观地呈现出了作者对于形式的把控,作品更加符号化,疏离现实的状态也很好展现出表现主义所提倡的以精神面貌来影响视觉观感的理念。整体画面深色部分更加突出,浅色部分或渐隐或退居幕后,把人的视线引向作者侧重刻画的主体形象。或许把这幅作品理解为类似于象形文字的模式更为恰当,图画性质减弱,象征性质增强。画面中的鹰看似低伏,在象征的层面上却以一种不屈的姿态展现于人前。
作品《俯》在画面形式上所呈现的那些或完整或残缺的、清晰与模糊之间充满瑕疵的痕迹,仿佛让人们真的看到了时间。记忆是时间的载体,在人们的印象中,记忆就像是一些残缺的、若隐若现的精神片段,用一些痕迹来构成画面更能塑造一种时间的厚重感,而符号的加入体现了人本身的存在,同时表达了艺术家对绘画最原始的理解。它完美诠释了人在世界上不仅仅是作为人这个名词而存在,也是独特的、独立的个体。而绘画是对世界主观的再现或解释,在空白与空白之间的都可以称为绘画,这种痕迹便是绘画最原始也是最朴素的属性。
(三)从艺术手法中传达
《鹰》系列作品以架上绘画的形式呈现,画面主要采用抽象的表现手法,以大量痕迹和符号化的色块为构成画面的主要元素。前期应是以较为粗犷的方式初步构建画面,再进行整体或局部消解,同时辅以感性的痕迹与符号化的手法,如此反复,直至达到主观的一种理想状态。艺术家可能选用了油彩、油墨、水墨、丙烯、木炭等多种材料,同时运用了拓印、覆盖等不同的方法,即使作品中颜色的构成十分简练,也不会显得呆板、单调。
在《鹰》系列作品的《鹰0137》(见图3)中,张方白以粗犷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只不倒的雄鹰。整体形象化繁为简,与我国传统水墨画中的泼墨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视觉上有种豪迈的美感。看似只有寥寥数笔,却令画面栩栩如生。在画面的主体形象上,作者巧妙利用笔墨浓淡的分布和婉转与凌烈的笔触,使其在极其有限的形似的前提下亦能质感分明。同时,作者充分考虑了构成学与分割学的原理,从视觉上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使得画面的崇高与悲壮气息扑面而来。
张方白的作品结果并非一个既定的目标,其创作更像是一个在画面中反复加减的过程。其尽力在画面上留下痕迹又不停消解它,如同记忆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累积又不断被遗忘。作品中的那些痕迹有些像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琢磨与思量,有些像是瞬息、偶然间产生。就像尘封的记忆有些刻骨铭心,有些却稍纵即逝。
四、结语
张方白是当今时代背景下一位比较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其作品不随波逐流,个性鲜明,既有西方的野性与粗犷,也有东方的克制与内敛,不媚不妖,朴素而纯粹。他的《鹰》系列作品中表达的时间概念具有较强的启示作用,从作品中能够看到他的文化态度,这是一种对现阶段艺术形式主义、商业化潮流的拒斥。《鹰》系列作品的颜色、形式、艺术手法使呈现的画面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这是对传统精神的抽象继承、在时代背景下的文化抉择。
(吉林艺术学院)
作者简介:段长生(1998—),男,山东菏泽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当代艺术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