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福
退休21年后,忽然得知,教育部高校图工委给我颁发了“高校图书馆事业突出贡献者”称号。心情很激动很高兴,同时也很惭愧很惶恐。我不断自问,我有何德何能获此殊荣?后来知道,这和我1981年参加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会议的筹备工作有关。其实不是我有什么贡献,而是这次会议对我国高校图书馆事业有重大贡献。我运气好,沾光了。但我珍惜这份荣誉,同时也让我回忆起那一段难忘的经历。
1981年,教育部决定召开一次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会议。筹备工作委托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庄守经副馆长负责。在组建筹备组时,庄馆长首先将我的同学肖自力纳入麾下。他和肖自力商量,希望再找一个熟悉高校图书馆情况的人加盟。我很幸运,肖自力想到了我。于是由教育部和北京化工学院联系,说明情况,商量借用我三到五个月,实际最后超过了半年。记得二月底刚开学,馆领导立即找我告诉了这个消息,要我去教育部高教一司报到,找庄守经馆长。我就这样进入了筹备组。加上两名教育部的干部,筹备组共五人,庄守经馆长任组长。期间也调用过外地高校图书馆的人,但各种原因未能坚持。教育部的两个同志还有本职工作要做,也无法全力以赴。实际长期坚持工作的也就三个人:庄馆长、老肖和我。
筹备组每个成员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庄馆长负责联系教育部领导,参加调研讨论,最后决策。具体事务主要由相对熟悉图书馆业务的老肖和我来干。肖自力负责起草会议工作报告,寻找和翻译国外参考材料,并联系一些同志来协助工作,例如李明华、张白影、齐广文等,这几位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当年的样子,英俊潇洒。我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起草《高校图书馆工作条例》,后来定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条例》(以下简称《条例》,1987年会议后改名《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二,负责全国高校图书馆基本情况的调查统计工作。
为了掌握当时全国高校图书馆的基本情况,筹备组决定对全国高校图书馆开展一次全面调查,安排我负责此项工作。从研究调查内容、设计调查表,到最后汇总整理、分类统计,我全过程参与了。在进行统计时,为保证数据的准确性,每项数据都至少复核两遍。当时也没有计算器,只能依靠笔算和珠算,常常弄得头昏脑胀,很是辛苦。最后的成果是,搞清楚了当时全国高校图书馆有多少馆藏,多少馆舍面积,多少图书经费,多少工作人员以及他们的学历情况,还有馆长情况等等,一目了然。这些调查统计数据,当年对于起草会议文件、决定对策、制定相关政策是重要的参考资料,如今对于研究我国高校图书馆事业发展也具有参考价值。
《条例》的初稿,经过讨论由我独立完成。当时没有参考资料,不知道该怎么写。1956年的条例是苏联专家起草的,非常简单,而且远远落后于新时代的认识和需要,必须另辟蹊径,重新起草。虽经三人讨论,我个人压力仍然很大,寝食难安,差点打退堂鼓。还好,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初稿终于按时交付并获筹备组通过。此时,我忐忑不安的心情才平静下来。接着,在北京组织了部分高校图书馆馆长座谈征求意见,写出第二稿;在天津组织了部分高校图书馆馆长座谈征求意见,写出第三稿。之后,以教育部的名义将第三稿发往全国各省市高校图书馆征求意见,陆续反馈回来后又写了第四稿、第五稿。印象中经大会讨论修改后的第六稿为终审稿,好像还有法律方面的专家参与审改。可以说,《条例》是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者集体智慧的结晶。
在起草《条例》的过程中,筹备组对有“定位、定性、定职能”作用的条款进行了多次讨论。一是确定图书馆是学校图书资料情报中心,由于“情报”当时是时髦词,一些单位都要争这个中心;二是确定图书馆是学术性服务机构,记得老肖作了较多阐述,似乎还写了论文;三是确定图书馆工作是学校教学科研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教育职能和情报职能。指导思想很明确,就是在改革开放和新技术革命的形势下,重新认识图书馆的作用,通过定位、定性、定职能来达到提高图书馆地位和稳定专业队伍的目的。经过反复讨论,最后确定了《条例》的第一条,对图书馆的定性表述为:是学校图书资料情报中心,是为教学和科学研究服务的学术性机构,它的工作是学校教学科研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图书馆有教育职能和情报职能。这个定性、定位自然决定了对图书馆专业人员及相关条件的要求。另外还有两个“定量”的条款也是讨论的重点,一个是图书经费,另一个是图书馆人员编制。当年缺钱少人是高校图书馆普遍存在的问题,大家都有增加图书经费和工作人员的强烈要求。筹备组在讨论这两个条款时,明确了一定要研究出一个可供参考的定量指标,这两个条款才有实际意义。在广泛征求意见后,关于图书经费条款的表述是:图书经费在全校教育事业费中应占适当比例,一般参照5%左右的比例数,由学校研究确定。考虑到每个学校情况不同,这是一个弹性的指标。关于图书馆人员编制条款的表述:以学生1000人、藏书5万册配备15名专业人员为基数,在此基础上,每增加100名学生、50名研究生各增加1名专业人员;每增加5万册藏书增加1名专业人员;年平均进书量1万册配备3名专业人员。以上这两个有“定量”的条款很不容易获得了教育部的同意,实际上只是一个参考值。拿图书经费来说,学校的收入来源远不止国家拨款,还有校办企业收入、社会捐款、科研项目拨款等,搞不清底数,就无法计算百分比。所以拨多少图书经费,关键在于学校领导的认识水平,以及图书馆的工作水平能否引起学校领导的足够重视,愿意为图书馆投入。
筹备组是一个团结互助特别有战斗力的集体。我能较好地完成任务,除了自身努力,也和团队的帮助支持分不开。我要特别感谢庄守经馆长和肖自力师兄,是他们两人自始至终鼓励我、关心我、指导我,领着我向前走。庄馆长是筹备组的主心骨、掌舵人,是我非常敬重的馆长,是他实际组织筹备了1981年的会议,是他首先提出成立全国高校图工委和日常办事的秘书处的建议。有人评价庄馆长,说他“做了一件有历史意义的好事”,我想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吧。肖自力是我的同窗,笔杆子了得。他用自己的笔为高校图书馆呐喊,发表多篇文章呼吁加强高校图书馆建设。本次会议最重要的文件工作报告,即由他执笔起草。他们两人是我的朋友,也是老师,和他们在一起受益匪浅。
记得原计划是7月召开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会议,后来考虑到7月份天气炎热,可能影响会议效果,庄馆长建议推迟开会时间。教育部同意了,决定9月中旬召开会议,会期10天,会址是西苑饭店。
1981年的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会议开得非常成功,具有历史性意义,影响深远。会议的一个重要成果是经教育部批准,正式成立了全国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及其秘书处,作为教育部主管全国高校图书馆的机构。会议之后,全国各省市仿效,也相继成立了省市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北京地区高等学校图书馆工作委员会于1983年6月正式成立,简称北京高校图工委。我从1985年开始担任北京高校图工委委员,直到2000年退休,直接看到这次会议对北京高校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巨大影响,内心深感欣慰。
时间过得真快,1981年至今40年过去了。40年来我国由穷变富,由弱变强,高校图书馆的发展也取得了长足进步,成绩辉煌,和40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而全国及各省市高校图工委,作为教育部和各省市教育行政部门主管高校图书馆工作的机构,充分发挥了助手和参谋的作用,功不可没。所以我想,这就是教育部隆重庆祝全国高校图工委成立40周年的原因所在。我亲身经历了40年前全国高校图书馆工作会议的全过程,也见证了40年来我国高校图书馆翻天覆地的巨变。荣幸之至,一生难忘。主持筹备1981年会议、对我国高校图书馆事业立下大功的庄守经馆长已于2021年2月辞世,离开我们了,享年90岁。非常怀念亦师亦友的庄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