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舒全
(辽宁中医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847)
工程高质量发展对工程伦理提出了新要求。以往工程伦理研究更多是个体主义进路的。个体主义工程伦理主要关注工程师个体在工程实践中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的发挥,希望通过工程师个体的道德努力来解决工程伦理问题。这一研究进路不断遭遇现实的困境,因为工程师个体的实践活动要受到工程共同体其他成员的影响和制约。工程活动的主体是工程共同体,由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构成,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因此,工程责任的承担者就不仅限于工程师个人,而是要涉及包括诸多利益相关者的工程共同体。”[1]要有效解决工程伦理问题,应该更多地关注工程共同体的伦理问题,探索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途径。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是指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都能够承担起其相应的伦理责任,并且工程共同体成员间能够彼此合作、相互配合,通过工程共同体伦理责任的优化集成,最终实现工程实践活动的伦理目标。那么如何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呢?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关注的是整体而不仅是个体,其实现方法也必然是作用于整体的方式,而且其必然是多个方面共同努力,形成多个维度的伦理整合,只有这样才能使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成为现实。以下将从以工程师为主导的道德领导、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以企业为核心的伦理文化、政府的制度伦理环境四个维度来探讨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
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要求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都要承担起相应的伦理责任,能够在工程实践中真正体现出对人的关怀。工程师作为工程共同体的重要成员,在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个体主义工程伦理关注工程师在工程实践过程中道德敏感性的提升,希望通过工程师的道德努力来解决工程的伦理问题。与个体主义工程伦理的思路不同,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也关注工程师在工程实践中道德敏感性的提升和伦理责任的履行。但是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并不是想仅仅通过工程师的道德努力来解决工程伦理问题,实际上这种思路在现实中很难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是希望通过工程师的道德努力、道德感召力来促进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在工程实践中道德敏感性的提高,使工程共同体成员在工程实践中都能够履行起相应的伦理责任。因此,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是要发挥工程师的道德领导作用,通过工程师的道德领导来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这里的道德领导指的是共同体中的实践主体通过自身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的提升努力成为符合伦理要求的主体,同时,在实践过程中,能够通过指导、动员、组织、监督等形式使共同体中的其他成员也成为符合伦理要求的实践主体。
工程师作为工程实践中的技术人员能够发挥道德领导作用吗?“道德的领导者是指导、动员、组织、创造性地管理或以其他方式,使群体实现道德上有价值目标的个人。”[2]道德领导关注的是群体的道德目标的实现,不仅仅是指领导者是道德的,也要努力使其他的被领导者也是道德的,领导者和被领导者都能够开展富有意义的道德实践,从而使群体的道德目标得以实现。工程师在公司中虽然并不具有权威地位,同样可以成为道德领导者。正如美国工程伦理学家迈克·马丁等所说,“领导者可以处于公司中权威的位置,也可以不是”“组织中各个层次的个人,都可以显示出领导作用”[3]319。领导活动的本质就是能够对别人施加影响,工程师在工程活动中虽然主要进行技术活动,但同样能够对其他工程主体产生较大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工程师在工程活动中不仅能够成为技术的领导者,同时也能够成为道德的领导者。工程师通过在工程实践中表达出较高的道德素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其他工程主体道德敏感性的提升。由于工程的社会属性,工程共同体成员间会形成密切的联系,工程师的道德影响力既表现在对其他工程师的影响方面,同时也会体现在对投资者、管理者、工人等工程相关主体的影响方面。工程师通过在工程实践过程中表达出的较强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形成对其他工程主体的道德影响,最终使工程共同体的所有成员都能够履行起相应的伦理责任。在这一过程中,工程师成了真正的道德领导者,同时工程师也具有了道德领导责任。
工程师的道德领导责任要求工程师成为工程共同体履行伦理责任的发动者。工程师的道德领导指向的是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工程师的道德领导过程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工程师要成为道德实践的发动者。这里的道德实践发动是指工程师自身首先要具有较强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在工程实践中,工程师应率先履行相应的伦理责任,从而去激发其他工程主体的道德责任感。领导过程必然也包含着监督过程。工程师对其他工程主体的伦理责任进行激发的过程也具有监督的含义。工程师可以在工程实践过程中形成对其他成员的监督,从而也会促使工程共同体其他成员履行起相应的伦理责任。工程师道德发动的过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当然,在工程实践过程中,工程师是作为群体而存在的,工程道德的发动者也应发挥群体的力量,先要使工程师群体成为伦理群体,然后通过工程师群体的道德实践和伦理监督来激发工程的投资者、管理者、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道德情感和道德行为。
工程师的道德领导是一种创造性的领导。工程师道德领导的创造性源于工程实践的多元性与复杂性。工程实践活动的构成人员是多元的,具有不同的学科背景和价值取向,工程师在道德领导的过程中就不能只采取一种方式方法进行,否则就无法产生对其他成员的道德影响。工程活动的构成环节具有复杂性,工程过程是由环环相扣的众多环节构成的实践网络,这些环节有时又具有明显的差异性,如工程决策环节与工程施工环节。那么工程师在不同的工程情景下进行道德领导、产生道德的影响力,就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针对不同的工程情境提出具有创造性的方法,以期能够产生对其他工程主体的道德影响。工程师道德领导的创造性依托工程师对具体工程情景的理解,工程师既要有较高的道德敏感性,对当前的情景有伦理的理解和道德应对,同时也要能够对其他工程主体应承担的伦理责任有所领悟,在此基础上,工程师才能够针对特定情景、特定人物进行创造性的道德引领。
工程师的道德领导在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实现的过程中具有基础性的作用。工程师的技术行动在工程实践过程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工程师的判断与决策会对工程共同体其他成员产生重要的影响。正是基于此,工程师在工程实践中的道德领导是完全可能的,同时也是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目标的必要条件。
要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目标不能仅仅依靠工程师的道德努力,工程共同体的所有成员都应该承担相应的伦理责任。而工程共同体成员承担伦理责任的前提是他们首先要在工程实践过程中具有较强的伦理意识和形成初步的伦理共识。巴萨特(Josep M.Basart)和塞拉(Montse Serra)关注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认为通过建立科学、民主的商谈途径,将更多的利益相关者纳入到工程的决策和实施过程中,通过道德性的商谈使工程决策和工程结果能够关照尽可能多的利益相关者的价值诉求[4]。工程共同体的构成成员具有异质性,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在工程实践中的知识技能与价值观念都具有较大的差异性。工程共同体成员间只有通过有效的道德商谈,形成对工程实践的伦理关注,促进共同体成员间的伦理共识,才能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这里的道德商谈指的是多元利益主体在平等、民主的基础上针对大家都关注的伦理问题展开有效商谈,并且努力达成多方共识,使商谈结果能够关注到多元主体的利益诉求。
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是指工程共同体成员在平等、民主的基础上对工程实践过程中的伦理问题进行有效的商谈,进而努力形成伦理共识的过程。工程活动是集体活动的典范,工程共同体成员间关于工程实践的商谈是工程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与其他方面的商谈不同,其关注的重点是共同体成员的道德实践,其过程是通过多方商谈,使工程的各个环节都能够体现出工程共同体多方的利益诉求。工程实践过程能够关注多方合理的利益诉求,也就说明工程实现了伦理目标。
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要建立在平等参与机会的基础之上。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在工程实践中的权利和地位具有明显的差异性,在资本和权力掌握话语权的背景下开展富有成效的道德商谈是非常困难的。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要努力创造多元工程主体平等参与的机会,让他们都有机会表达他们各自的利益诉求,并且能够将多方利益编码嵌入工程具体实践环节之中,同时使最终的工程结果能够体现出多方的利益诉求。这里工程共同体成员的平等地位不是指他们在工程组织中权力地位的平等(权力地位的平等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利于工程顺利开展的)而是指他们在工程实践过程中参与机会和表达机会的平等,实现平等的目的是让他们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
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要积极促进伦理学家的介入。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是共同体成员关于工程实践过程中的伦理问题的探讨,而工程共同体成员大多缺乏伦理学的知识背景,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对工程伦理问题的识别与讨论。如果伦理学家能够介入工程实践过程,对工程活动各个环节与多元工程主体实践中的伦理问题进行交流和探讨,帮助工程主体识别并解决工程实践中的伦理问题,这将极大地提高工程主体在工程实践中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也能够更好地促进工程伦理问题的解决。在这一过程中不能期望伦理学家直接就能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因为伦理学家虽然具有丰富的伦理知识,但是他们对工程活动的特殊性还是缺乏理解。因此,伦理学家要与工程实践主体进行充分交流,了解具体工程实践过程,才能提出现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西方学者较早关注并研究了伦理学家介入工程活动这一问题。以往研究大多只是强调在工程决策阶段伦理学家要积极介入,就工程决策的伦理后果展开讨论。而这里探讨的伦理学家介入工程强调的是伦理学家能够有效地介入工程活动的各个阶段,不仅在工程的决策阶段,在工程设计、工程实施、工程评估等阶段伦理学家也要参与并进行道德商谈,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促进工程的道德性发展。
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可以促成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伦理共识。工程共同体成员间有效的道德商谈能促使成员关注工程实践过程中的伦理问题和所忽略的利益相关方的利益诉求,探索能够体现多方利益诉求的解决方案。在这过程中能否形成伦理共识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它一方面决定着工程共同体成员道德意识能否有效建立,另一方面也决定着道德商谈能否最终转化为道德实践。同时还应该看到,工程共同体成员间通过道德商谈实现的伦理共识是一种底线共识。因为工程实践过程也可以看作多方博弈的过程,其结果是各方都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让步,也可以说是一种利益的妥协,最终得出一个各方都认可的方案。在实践话语当中,只有符合所有参与者的利益,才会获得所有当事人的赞同[5]。只有工程共同体成员形成伦理共识,才能解决现实中的工程伦理问题。
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在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目标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需要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的道德努力,而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的道德努力实际上就是道德商谈的过程。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是建立在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有效的道德商谈基础之上的。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只有在工程实践过程中能够就工程中的伦理问题展开讨论,表达各自的利益诉求,在此基础上努力促成一定程度上的伦理共识,才能最终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目标。
工程企业是工程项目运行的现实载体,在工程投资决策、设计施工过程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对工程结果具有重要的影响。特别是工程企业文化,会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引导着工程活动的运行方式与发展方向。企业文化实际上是一种价值观体系,其建构对工程实践过程和结果具有强大的导向作用。企业文化具有明确的指示性,它引导着企业全体员工的行为[6]。道德是企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7]。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目标的实现要求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和工人都能够在工程实践中具有较强的道德敏感性和社会责任意识。而作为企业组成成员的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和工人能否在工程实践中表达出较高的道德素养,与其工程企业伦理文化建设具有密切的联系。如果企业只关注工程活动的经济效益而忽视工程的伦理影响和社会责任,就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工程伦理问题。企业只有将伦理因素融入企业文化的建构之中,才能有助于工程实践主体的伦理责任意识的发展,进而实现企业工程项目目标。因此,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在一定程度上有赖于工程企业伦理文化的建设。
企业伦理文化的建构就是要营造出一种伦理风气。“讲伦理的风气是一种激发道德上负责任行为的工作环境”,“它是由正式的组织和政策、非正式的传统和做法以及个人态度和承诺结合产生的”[3]162。在这种伦理的风气下,可以促进工程主体道德敏感性的提升,增强工程主体伦理责任意识。那么,讲伦理的企业风气是什么样的呢?美国伦理学家迈克·马丁对其标志性特点进行了概括。第一,伦理价值及其全面的复杂性得到经理和雇员广泛的承认和理解;公司所有的相关的责任得到确认——不仅对股东,而且对顾客、雇员和所有其他的公司相关者。第二,在讲伦理的公司风气下,真诚地使用伦理语言,并且认为使用伦理语言是公司对话的一个正当部分。第三,顶层管理必须既用语言、政策,也用个人示范定下道德的基调。第四,存在解决冲突的程序[3]164。
企业的伦理风气是一种伦理价值体系,伦理风气的形成使伦理价值体系得到企业所有成员的理解和认可,明确其各自的责任,使伦理话语成为企业成员对话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一旦产生冲突,具有应对和解决这种冲突的方法与程序。
企业伦理文化的建构要关注到企业所有成员的道德行为。企业建构伦理文化就是建构一套伦理价值体系,为企业所有成员确定行为规范。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是要使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都能够承担起相应的伦理责任。正因为此,企业建构的伦理文化应该兼顾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的道德行为,使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都能够在企业的伦理文化中找到道德践行的规范与榜样,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工程实践主体整体伦理水平的提升。以往的工程企业伦理文化的建构都过于笼统,大体是提出一般的道德要求,而对道德实践主体定位是模糊的,这样的道德宣传并不利于其向现实的转化,而往往形同虚设。也有些企业伦理文化只是关注企业中的某些成员的道德行为,而忽视其他成员的道德成长,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文化是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作为一种价值体系,企业伦理文化既来自“人化”的过程,又要回到“化人”的过程。企业通过伦理文化不断滋养和培育员工的伦理精神。企业伦理文化建构只有关注企业中所有成员的道德行为,致力促进企业所有成员的道德发展,才是一种良善的企业伦理文化,才能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目标。
企业伦理文化的建构要加强伦理话语的运用。思想存在于语言之中,行为以语言为指导。企业伦理文化建构是要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使工程共同体成员都能够承担起其相应的伦理责任。伦理话语能否成为工程共同体成员间交流的重要话语,对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起着重要作用。因此,在企业伦理文化建构过程中,伦理话语的建构是其中重要内容之一。在以往的工程实践中,工程共同体成员使用的语言主要是技术语言、经济语言,这也就决定了其目标指向主要是技术目标和经济目标。伦理语言还没有成为工程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伦理话语的缺失是工程伦理问题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为更好地解决工程伦理问题,要加强工程实践中的伦理话语的建构。企业可以通过制定工程实践伦理规范,并且在工程共同体成员中进行广泛而持久的宣传,使这些伦理规范能够被工程共同体成员所理解和认可,进而使伦理语言成为工程共同体成员间交流的重要语言。
道德培训项目被员工认为是有效提升职业道德素养的方法[8]。企业可以定期对员工开展工程伦理规范培训,通过工程伦理案例讨论,增强员工伦理意识加强伦理语言的运用。企业可以通过树立道德模范的方式,加强伦理语言的宣传与讨论。在建构伦理话语过程中也要注意不同的工程共同体成员在一定条件下具有不同类型的伦理语言,因此,在建构伦理话语时要兼顾不同类型工程主体的伦理话语,同时也要关注不同类型工程主体间的伦理交流。只有这样,伦理话语才能进入具体的工程实践中,才能具有现实意义。
企业伦理文化的建构是实现整体主义工程伦理的重要方法。作为工程实践现实载体的企业最有可能和更加直接地影响工程共同体成员的伦理责任意识和道德行为。因此,要促成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就必须抓住企业伦理文化建设这一环节,努力使伦理成为企业的一种风气,使伦理语言成为工程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先构建具有伦理道德的企业,然后才能产生符合伦理道德的工程。
实现工程共同体成员的整体伦理,如果使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在工程实践中都能够承担起相应的伦理责任,不仅需要实现以工程师为主导的道德领导、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道德商谈和以企业为核心的伦理文化,同时也需要政府发挥出重要的作用,营造良好的制度伦理环境。在工程实践过程中,政府担当着多重伦理角色,发挥着多种作用,主要包括引导、服务和监督与验收等作用[9]。政府行为会对工程活动产生重要的影响,特别是政府相关部门所颁布的工程制度将直接影响工程的最终结果。要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还要从政府层面的工程制度入手。制度伦理的核心是制度的善,制度应当合乎善的伦理价值精神[10]。政府相关部门通过颁布能够关注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利益的工程制度,为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提供制度保障。政府层面的制度伦理对工程主体的行为既是一种制约,也是一种引导,其对工程的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的利益相关者具有强大的导向作用。符合伦理的制度使得人们能够从中汲取符合时代要求的伦理意识和道德观念,进而提高社会成员的道德水平[11]。符合伦理的制度激发人们符合伦理的行为,因此,要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政府相关部门就要努力构建符合伦理要求的工程制度。
政府层面制度伦理环境的建构主要体现在工程政策的制定方面。工程实践活动要有相关政策的保障才能有序进行,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也要依靠相关政策的支持。政府制定的工程制度也以政策的方式加以表达。关于工程实践的政策和法律条文伴随工程实践的发展也已逐渐变得完善,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工程的顺利开展,但是在工程政策的伦理方面考量不足,特别是针对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相关政策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卡尔·米切姆(Carl Mitcham)从工程政策的伦理性入手,提出通过制定符合伦理要求的工程政策对工程共同体进行约束和引导,进而实现工程伦理的目标[12]。政府相关部门在制定工程政策时要关注工程共同体的所有成员,而不是仅仅对工程师提出相应的要求。工程的投资者、管理者、工程师、工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都要从政策中找到行为的依据和标准。在工程职业准入政策方面不仅要对工程师提出相应的伦理要求,投资者、管理者和工人也必须具有相应的伦理知识才能够进入工程实践中。工程政策的制定不是针对工程实践中的某些人,而应该是针对工程实践中的所有人的。西方的一些学者在工程伦理研究中也已经开始关注政策伦理的重要性,提出要加强工程政策伦理的研究,引导工程良性发展,甚至提出工程伦理的政策转向。这种政策的转向是一种宏观背景下的工程伦理研究,关注的是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的利益诉求。我国在工程政策伦理方面的研究还很薄弱,与工程大国的地位不相符合,更不利于我国向工程强国的迈进。因此,需要加大工程政策伦理的研究力度,为现实中的工程实践和工程政策的制定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
政府层面制度伦理的建构要努力覆盖工程实践的所有环节。工程活动由工程决策、工程设计、工程实施、工程评估等环节构成,每一个环节还包括众多的小环节,工程活动就是由众多环节构成的复杂巨系统。政府相关部门工程制度的制定就要尽可能关注工程实践的所有环节,使工程活动的每一环节都能够受到相关制度的引导和制约。在这里一方面是制度制定的问题,另一方面是制度执行的问题。在制定方面,要求制定者能够深入现实的工程实践活动中,了解工程各环节的实际情况,积极听取有关专家的意见和建议,制定符合实际和覆盖广泛的工程制度。在制度执行方面,也要思考如何能够使相应的制度在工程实践中得到贯彻执行,有能够保证制度执行的配套机制,使其落到实处,促进工程主体的伦理责任意识和道德行为的发展。在工程制度的建构过程中要避免出现重视某些环节而忽视其他环节的现象。工程活动是一个各部分紧密联系的系统,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影响到工程总目标的实现。因此,在工程制度制定过程中要做到一视同仁,使其能够覆盖到工程实践的所有环节,促使工程实践的各个环节都能够实现符合道德标准的发展。
政府层面制度伦理环境的构建要努力为多元利益主体的道德商谈搭建平台。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使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都能够具有较强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并且要求工程共同体成员能够在工程实践中形成一定程度上的伦理共识,自觉地承担起其相应的伦理责任,这都要求工程实践的多方利益主体能够开展有效的道德商谈。政府层面工程制度的构建要关注多元利益主体的道德商谈,为多元工程主体参与工程活动并且能够为自身利益诉求进行有效的道德商谈提供制度保障。政府制度的核心内容就是给各个经济主体提供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13]。相关制度不仅在工程的决策阶段促进多元利益主体的道德商谈,在工程设计、工程实施和工程评估各阶段都应该有相应的制度保证,使多元利益主体能够参与进来和开展有效的商谈,并使各方的利益诉求都能够被考虑,在工程实践过程和结果中能够有所体现。在这一过程中特别要关注公众等利益相关者也能够参与到工程实践的各环节中,并能够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和道德主张。政府层面工程制度的制定要为工程实践多元利益主体的道德商谈创造条件和制度保证,努力促成多元利益主体的伦理共识,为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目标的实现创造有利条件。
政府层面制度伦理环境的构建是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重要保障。在工程伦理实践中如果只有道德规范而缺乏政府层面的制度保证,道德规范往往会形同虚设、无法落地。只有政府的相关部门能够制定出相应的制度,对工程共同体成员的道德行为提供一种制度上的支撑与制约,才能使工程伦理规范成为工程共同体成员的现实行为,才能在具体的工程实践中发挥工程伦理规范的作用。公共政策的伦理性就是要维护公共利益和实现社会公平[14]。政府通过工程政策和制度的不断完善,促进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目标的实现。
工程高质量发展需要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作为支撑。“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15]为了实现工程共同体的整体伦理,工程师在工程实践过程中应该努力成为工程共同体履行伦理责任的发动者,发挥道德领导作用,促进工程共同体所有成员伦理责任的履行;工程共同体成员间应该进行广泛的道德商谈,努力促成工程共同体成员间的伦理共识;企业应该努力营造一种伦理的风气,使伦理话语成为工程共同体成员间交流的重要语言形式,促使工程共同体成员的道德敏感性和伦理责任意识都有所增强;政府部门应该建构符合伦理要求、覆盖工程实践所有环节的工程制度,为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实现提供制度保障。通过道德领导—道德商谈—伦理文化—制度伦理四位一体的伦理方法作用于工程共同体,形成多个维度的伦理整合,抵制工具理性与资本逻辑在工程场域的过度彰显,弥补个体主义工程伦理的不足,使工程结果既适应市场经济的需求,又符合伦理规范的要求,进而实现工程共同体整体伦理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