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微经典·黄球衣

一场球漏掉七个！市足球队守门员大黄简直是个大漏勺儿！哎，他姓黑，人们却叫他“大黄”。他有两个姓？笑话！这称呼来自他总穿在身上的球衣。

那是去年年初与土耳其快速足球队比赛，他刚好买了这件最新荧光染料染成的黄球衣。这黄颜色可是非同一般，真好比秋月一般明亮。尤其在球场碧绿的草坪上，它简直往人眼里跳。远远看，就像一朵抖动的小火苗。

卖球衣的服务员知道他的大名，笑着对他说：“穿上这球衣，保准谁也踢不进去！”

这句话绝非逗笑取乐。比赛时，土耳其队十来次有威胁的攻门，都被他奇迹般地扑出来。一位新闻记者送给他一张当场拍摄的彩色照片。他就像一只金色的鹰飞扑一只白色的小鸟，那样轻盈健美。他相信，这荣誉是这件球衣给他的。偏巧，紧跟着的全国足球甲级联赛第一阶段比赛中，他竟然一球没失。从此，尽管他没有完全放松训练，却深信这球衣是他的胜利护身符。因而他每逢比赛必穿上这黄球衣。有一次临到比赛，洗了的球衣由于天阴没干，他急得用扇子去扇。教练和队友们笑他、说他、劝他都没用。往往人的心理作用是很难克服的。可是，到了下半年第二阶段比赛，他就开始失球了。

那不可捉摸的、飞旋的、刁钻的球，从他的胯下、腋下、腰旁、头上，一个个飞入网内。教练说：“你扔掉那球衣吧！胜负不在衣服上，在你身上。无论什么事，偶然不会大于必然的。你总想着球衣会出现奇迹，不注意与后卫的整体配合，练得也不够苦！”

他不信，梦想这黄球衣再次像与土耳其快速队比赛那样显出神威。结果这次与市青年队比赛中失掉了七个球。对于一个守门员真是奇耻大辱！

他感到羞愧，难过，悔恨。但仔细一琢磨，却感到奇怪了，自己从来没漏过这么多球，尤其对手是相差甚远的青年队！他把漏掉的第一个球、第二个球、第三个球……直到第七个球都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呀！这不都是后卫失误，才使对方得以在门前起脚的吗？于是，他找教练申冤。谁知教练听了反笑道：

“这只能怪我，是我叫后卫故意漏球的。”

“为什么？”他惊奇不已。

“因为你有那件攻不破的黄球衣呵！我是想叫你明白一下这球衣究竟能有多大效力。”

“啊！”他恍然大悟。

原来黄球衣丝毫帮不了他。黄球衣！黄球衣！你呀！他把黄球衣揉成一团，一甩手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