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细雨烟雾般笼罩着大地。惯偷曹飞隐藏在街角，时不时地伸手接牛毛一样的细雨。看似悠闲得很，可他的心里就跟这雨天一样阴沉。曹飞情绪低落，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弄不来钱。看着手机微信余额孤零零的个位数，曹飞知道，再不“开工”，就得挨饿了，所以他想出来碰碰运气。

然而，下一秒，曹飞突然奔跑起来，像受惊了的小兽般迅捷，虽然脚下有些跌跌撞撞，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奔跑的速度。

其实，曹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跑，只是一种感觉。

为什么是感觉呢？因为曹飞视力很弱，虽然不是完全失明，但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眼前的东西。他更多的时候是凭着感觉判断眼前的事物。刚才，曹飞感觉到，盯住他的人就是便衣警察老赵。

那天，曹飞把捡到的钱包交还失主的时候，跟在失主身后的就是便衣警察老赵，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那声“咦”，曹飞就判断出，老赵认出了他，曹飞知道老赵是警察。

曹飞是个惯偷，不过他自认为是个有原则的小偷，他不偷救命钱，不偷辛苦钱，专挑那些看起来脑满肠肥的大款下手。但是曹飞没有想到，一次拾金不昧的行为，会把警察引过来。不过曹飞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选择，他依然会把钱包还给失主，因为那次偷的钱是失主等着做手术的钱。

可是从那以后，曹飞就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有几次曹飞都瞄准好了目标，可芒刺在背的感觉让曹飞果断收了手。

老赵盯得很紧，曹飞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生活便有些青黄不接。

其实曹飞早就厌倦了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找个正经工作或者出去打工一直都是他的奢望，只是曹飞生下来左眼的视力为零，只有一只右眼勉强可以看到东西，这让他很难找到活儿。

当失望累积到了极点，曹飞开始琢磨起歪门邪道来，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视力也能做小偷。

因为视力差，曹飞怕作案时被抓，所以每天都在练习长跑，跑步的时候，腿上总是绑着沙袋。很多次逃离现场，都是因为被偷的人追不上他，他才得手的。

视力不佳，别的感官就格外灵敏，比如忽然他感觉到一种冷，不是雨水滴落的那种冷，而是被人盯上的那种寒意。来不及思索，曹飞拔腿就跑。

曹飞一口气跑过了三条街，他刚想从公园横穿过去，没想到，细雨中人行道的砖缝里刚冒头的小草滑溜溜的，曹飞脚下失重，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随后赶到的老赵喘着粗气，指着曹飞说道，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曹飞知道警察捉贼讲究人赃并获，此刻他的兜比脸还要干净，便顾不得路面的湿滑，就势盘坐在地上。

老赵一无所获，就问，你没干坏事，跑什么啊？

曹飞实话实说，是条件反射。

老赵打量着曹飞，说，我观察你很长时间了，看来你的本质并不坏，你要是找个老实营生干，没事谁能抓你？听老赵这么一说，曹飞委屈极了，说，身体健全的人找工作都难，我这样的人上哪去找工作啊，我也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老赵思忖了一下，说，现在残运会正在招募运动员，你这么能跑，咋不去试试？

曹飞迟疑着说，我行吗？

老赵说，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自己行不行？

真正站在运动场上的时候，曹飞还像做梦似的，一切都顺利，验了视力，测了体能，稀里糊涂地就被留下了。

这天训练时，随着发令枪响，曹飞奔跑起来，也许是没有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尽管曹飞尽力了，可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忽然，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又一次席卷全身，曹飞打了个冷战，瞬间加快了步伐。

在曹飞撞线的那一刻，他没有看见，老赵身着一身警服，一边站起来热烈鼓掌，一边冲着教练说，看到没有，爆发力极强，是个好苗子……

选自《天池小小说》

2022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