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

成长是文学的一大主题，文学又常被视作“苦闷的象征”。因此，年轻的写作者多是从书写成长的苦闷开始踏上文学的长旅。本期两篇小说中的两个女孩都面临着成长的苦闷，但不同的是一个苦闷来自外部，一个来自心灵深处。

《救赎》直面当下现实中常见的校园霸凌现象，讲述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网友的帮助下变得坚强的故事。当这位网友的神秘身份被揭开，双方也相互完成了心灵的救赎。不幸的遭遇固然令人感伤，但阳光下的善意更让人感到温暖。

《一棵逆流而上的树》则以童话般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女孩成长的绮梦。在作者以诗意的语言编织的这个梦中，世界充满敌意而若即若离，成长像一片险滩暗藏杀机又充满诱惑。破茧蜕变的过程如同闯关，既是一次孤独的历险，更是一次奇异的内心之旅。

书写纾解了成长的苦闷，促进了内在自我的成长，这可能便是文学之于青春最大的意义。

溺水的鱼

张学鹏

村子后面是黄河故道，河在这里转了个弯，留下一座水库。水库很大很深，清水盈盈，莲叶田田，长长的柳丝垂在水面上，岸上花红柳绿，风景优美。

人们给水库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荷花池。

每年暑天，村里人常来水库洗澡。

刘大娃领着五岁的儿子刘小鱼也来洗澡。刘大娃站在岸上对儿子说：“就在这儿站着，别动，不准下水，不听话就挨揍。”

刘小鱼看了一眼刘大娃，没有说话，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

刘大娃只穿一条大裤衩，“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洗完澡的刘大娃上岸一看，哪里还有儿子的影子，往水里一瞅，儿子正在水库的另一头游得正欢，活像一条露在水面上的白鱼。

刘大娃吓坏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儿子游泳，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混蛋，快出来，等我揍你！”刘大娃指着儿子骂。

刘小鱼笑嘻嘻地上了岸，撒腿就跑。刘大娃在后面追着喊打。村里人都说，刘小鱼是一条鱼，这么小就会游泳，不是鱼是什么？

后来，村民经常看到刘小鱼在荷花池里游泳，忽上忽下，忽远忽近。

村里人说，刘小鱼一定是鱼变的。

一天中午，李四洗澡时，不慎将一条新毛巾掉在了水里。李四对刘小鱼说：“你要是能把毛巾给我捞上来，我给你买糖吃。”

刘小鱼一个猛子扎下水去，不到三分钟就把毛巾捞了上来。

村民惊奇地说，刘小鱼真是一条鱼。

一次，张三在水库里游泳，游到水库中央时，突然抽筋，全身失去控制，眼看要沉下水去。刘小鱼快速游过去，抓住张三的头发，硬是把他拖上了岸，救了张三一命。

村民说，刘小鱼真是一条救人的神鱼。

后来，刘小鱼救过滑落水库的小女孩，救过喝醉酒而掉进水库的王五，还救过许多人。刘小鱼成了村里人的救命恩人，成了村民心目中的神。

这天，二狗对刘小鱼说：“我把你按在水下，看你能闷多久。你要是憋不住了，就抓一下我的手。”

二狗就把刘小鱼摁在了水里，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刘小鱼仍然没抓二狗的手。二狗害怕了，急忙放手。被放开了的刘小鱼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人们慌了神，急忙寻找。过了一会儿，刘小鱼从水库的另一头钻出了水面。刘小鱼大声喊：“我又没抓你，你怎么提前松手了？”

村民们跟着大笑，说，刘小鱼真是一条淹不死的鱼。

有人好奇地问刘小鱼：“你在水里闷那么久，不怕被淹死吗？”

刘小鱼得意地说：“我是鱼，怎么会淹死呢？”

这天中午，村民们洗完澡，准备上岸，却不见了刘小鱼，叫几声，没有人应。

村民们也没在意，都说他指不定又钻哪里去了。

突然，有人在歪柳树下面的蒲苇丛里看见露在水面上的两只小脚，小脚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像两只嬉水的水凫子。

有人说：“刘小鱼又在练闭气功了。”

可是，过了好久，两只小脚仍在水面不停地晃。

人们就觉得不对劲了，一个人下到水里，打了一下那双小脚，说：“刘小鱼，别练了，该走了！”

没有反应。

那人抓住两只小脚，往上提，提不动，伸手一摸，吓一跳，人的头扎进了乱树根里，被死死地套住了。

村民七手八脚地把孩子拉上来一看，正是刘小鱼，已经断了气，满脸瘀青，嘴里塞满了泥。

千真万确，刘小鱼溺水了！

村里人说：刘小鱼就是一条神鱼。

很可惜，神鱼没有了。

选自《中国应急管理报》

2022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