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国家来到冬奥会

2022-12-29 02:16劳骏晶
青年文摘(彩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托法雪车牙买加

劳骏晶

这是一串莽撞的梦想。四个从来没感受过零下气温的年轻人想驾驶雪车速滑,一位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雪的男士打算玩越野滑雪,一群从没经历过冬天的女孩众筹了一笔资金去过一个特殊的冬天。他们是来自热带国家的运动员,他们决定参加冬奥会。

从1924年第一届冬奥会在法国举办后的近50年里,从来没有一个来自热带国家的运动员登上赛场。直到1972年的日本札幌冬奥会,热带国家菲律宾终于有两名运动员参加了高山滑雪比赛。

几个人的努力带动了一群人的梦想。热带国家终于来了。2022年北京冬奥会,也是他们新的梦想之地。

第一把火

约翰·古特·贡卡尔韦斯买了一张前往北京的机票。

他是一名28岁的高山滑雪运动员,2014年,他代表东帝汶来到俄罗斯索契参加冬奥会。东帝汶?贡卡尔韦斯遇到的滑雪运动员里,几乎没人听说过这个国家。这是一个位于南半球的东南亚小国,最冷的七月份,平均气温也高达31.1摄氏度。贡卡尔韦斯说,在东帝汶,方言里甚至没有“雪”这个词。但大家都知道了他,这个国家第一个参加冬奥会的人。

第一人,意味着荣誉和突破,这背后也藏着重重阻碍。

冬奥会史上最著名的第一,要数牙买加雪车队。牙买加运动员的荣耀在夏季奥运会的短跑跑道,博尔特、鲍威尔这些著名百米飞人都来自这个短跑王国。

小山姆·克莱顿是短跑运动员、雷鬼音乐制作人、音响工程师。但他最光辉的身份,是一名雪车运动员。1988年的一次牙买加短跑比赛,小山姆·克莱顿狠狠摔了一跤,失去了入选国家队的资格,也错过了当年的夏季奥运会。

奧运会,热爱与梦想的代名词。小山姆·克莱顿的短跑梦被这一摔阻断了。再等四年,对他来说太漫长,他决定只等两年,然后去参加冬季奥运会。和大多数牙买加人一样,他没见过雪,也没踩过冰,滑雪滑冰这类项目距离他太远。

挑来挑去,唯有一个项目合适——雪车,即有舵雪橇。四个人靠推行启动雪橇,然后驾驶它在雪道上滑行,最短时间完成比赛的人获胜。雪车的最高速度可达每小时150公里,这是一场速度之争,就像小山姆·克莱顿用双腿去争取的那样。

最终,他聚集了另外三名短跑运动员,组成了牙买加第一支雪车队。雪车是一辆小推车围上铁皮改装的,安全设备就用摩托车安全帽和钢盔来改装,草坡成了模拟雪道。他们还众筹来一笔钱聘请了前奥地利雪橇队队长作为教练。

在草地上又跑又摔的训练开始了。除了体能和操纵雪车的技巧,最难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适应寒冷。雪车队成员瓦茨说过:“在我的祖国,唯一有冰的地方是冰箱。”于是,他们就钻到制冰机里去体验寒冷的感觉。

不过当面对真正的寒冷时,这四个黑人小伙还是被震撼了。

加拿大卡尔加里,落基山脚下,他们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雪,体会到了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雪道和草坡完全不同,他们滑得甚至站不住。1988年的加拿大卡尔加里冬奥会,比赛三天后就要开始了,他们才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车——用牙买加旅游局赞助的钱,搞到一辆二手雪车,用它登上赛场。

决赛那天,大批观众等着见证传奇。但这个传奇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了。开赛时一切顺利,四个人操纵着雪车高速驶过弯道。此时,一个老化的零件脱落,雪车侧翻。小山姆·克莱顿和他的队友从雪车里爬出来,幸好没有受伤。这次,他不打算像那场短跑比赛那样望着终点线发呆。四个人把这辆二手雪车翻转过来,扛到肩膀上,往终点走去。人和车,一起抵达终点,完成比赛。

这个故事还被好莱坞拍成了电影《冰上轻驰》。毕竟他们点燃了第一把火,照耀了更多年轻人的奥运梦。

一人团

牙买加雪车队的故事成为冰雪赛场上的传奇。越来越多来自热带国家的运动员踏上冰雪,他们有些笨拙的样子引起了喝彩。

委内瑞拉厨师阿德里安·索拉诺,因为在雪地上笨手笨脚的样子,被称作“历史上最差劲的滑雪运动员”。他代表委内瑞拉参加芬兰世界滑雪锦标赛,十公里的预选赛,他只完成了前三公里,耗时37分钟。这30多分钟里,他不断摔倒又爬起,与其说是滑行,不如说是踩着雪橇板在雪地上行走。

这场比赛是他第一次见到雪,第一次在雪道上滑行。在自己的国家,他只能用滑旱冰的方式练习,想去瑞典训练差点被当难民扣下。直到比赛当天的凌晨,他才赶到。

阿德里安·索拉诺没有机会参加冬奥会。但在他之后,委内瑞拉有了自己的冬奥代表团。俄罗斯的索契冬奥会,有过滑雪经验的金融从业者帕尔多·胡安继承了索拉诺的衣钵,一个人组成了委内瑞拉代表团。

索契冬奥会赛场上,就有18个这样的“一人团”,约翰·古特· 贡卡尔韦斯也正是在这一年,第一次代表东帝汶参赛。与他一样的运动员兼旗手,也举着津巴布韦等国家的国旗,出现在开幕式上。

汤加也第一次出现在冬奧会赛场上。之后几届冬季奥运会、夏季奥运会,他们的国旗也都如期而至。他们的护旗手最引人注目——皮塔·塔乌法托法,那个著名的“汤加抹油小哥”。他穿着草裙、赤裸上半身,一身腱子肉被抹得油光发亮。这个形象同时出现在了里约夏季奥运会、平昌冬季奥运会,以及去年的东京夏季奥运会上。他本是一个模特、跆拳道运动员,里约奥运会后,塔乌法托法决定参加冬奥会越野滑雪项目,在宣布自己的决定时,他还从来没滑过雪。

塔乌法托法飞往德国学习了基本的雪地课程,然后在澳大利亚的海滩和公园旱冰场用轮滑练习。站到平昌奥运会赛场时,比起各路英雄,塔乌法托法仍然是个会在赛前告诫自己不要撞到树上的“菜鸟”。

Why not?

很遗憾,因为比赛失利,塔乌法托法没有机会出现在北京冬奥会的赛场上。但他的奥运之路并不会就此结束。“挑战,去克服逆境的精神,这对我来说就是参加奥运会的意义所在。”塔乌法托法说。挑战的欲望没熄灭,他就不会停下来。

有媒体采访他参加冬奥会的缘由。记者问:“W h y?”塔乌法托法回答:“Why not?”

就像塔乌法托法说的,奥运会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尤其对热带国家的运动员们来说,白雪茫茫的冬奥会更意味着突破、挑战、尝试和敢为人先。

牙买加有一支女性雪车队,出现在平昌冬奥会赛场。这是牙买加参加冬奥会30多年以来,第一次有女子选手获得参赛资格。

她们的路也和前辈一样走得艰难。比赛开始前,因为体育官员与教练发生矛盾,教练出走,还买走了她们唯一的雪车。在美国啤酒生产商资助50000美元后,她们才重新买了一辆雪车,能够继续参赛。

新闻发布会上,队员芬拉托·维多利亚哭了,“那些男孩和女孩看到一个长得像他们的人,和他们说一样的话,有一样的文化,也有一头疯狂的卷发,也有棕色的皮肤,”芬拉托·维多利亚说,“如果你长大了,你没看到这一切,就认为自己做不到,那是不对的。我希望家乡的人能看到这些,知道他们也能做到。”

疯狂的卷发,棕色的皮肤,这些元素在冬奥会赛场上越来越多,尤其是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

出生于热带国家的人们想参加冬奥会,这不是一个宏大的企图,也不是什么拯救国家的大计划。催促他们走过坎坷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个人梦想。

参加冬奥会? “ Whynot?”

之淼//摘自《看天下》2022年第3期,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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