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瑞
亲爱的Ms. Violin:
又到了秋叶落满街道的季节,我过了小提琴10级。10年前,母亲带我走进少年宫,问我:“你选哪一种乐器?”我犹豫了一下,回答:“小提琴。”
时至今日,选择你的原因我已记不清了,也许只是看到背着小提琴走出来的学生,或者正在演奏的学生乐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后悔,如果重新选择,我想我会选钢琴。
我们学校每学期都会举办一场音乐会。坐在台下听着台上悠扬悦耳的钢琴声,我总会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小提琴和钢琴不同,它需要更多的耐心去磨合,去处理细节和技巧。也许考了三四级的钢琴演奏者就可以弹出优美的旋律,但小提琴不行。就算考了七级、八级,如果手稍稍一偏,拉出来的乐曲就会发出“刺啦”的杂音,整首乐曲毁于一旦。有些高得吓人的把位,需要我把大拇指和小拇指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我觉得小拇指的筋几乎都要被撕裂了也够不到那个音。我崩溃得直哭,反反复复地说:“我做不到。”
我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母亲让我学小提琴,是为了磨我的性子。但事实上,我不仅没能修身养性,反而一碰到与你有关的事就烦躁不安、暴跳如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学习小提琴的整个生涯——我的自信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我不愿上课,拖拖拉拉不想练习,更把“不想学”挂在嘴边。终于有一天,母亲忍不了了,厉声呵斥:“你要真不想学,就不学了!”
我看出她是认真的。按理说,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曙光,应该感到高兴,并且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才对。但我只是沉默着,甚至我想告诉她,我要学,但这样太丢脸了……
这件事最终因我的沉默而不了了之。我继续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不情愿地上课,不情愿地练习。我仍然讨厌你,但又离不开你,就像一杯白开水,寡淡无味,却必不可少。
繁重的学业纷至沓来,雪花般飞来的试卷、作业淹没了我。练琴时间从每天一个半小时缩短到一小时,再到四十分钟,考级的难度阶梯式上升,但我并没有认真对待你。我拉错了音也不纠正,敷衍了事;有时闭着眼乱拉一气,自创一首曲子;或者干脆在谱架后面摆上一本书或平板电脑,假装在拉琴其实在看小说。我把你当作一种负担——我没有天赋,也并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因为你而走上舞台。母亲跟我说,当我累了的时候,可以拉小提琴放松。
放松,我嗤之以鼻——我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玩手机、看书?这些不是更让我放松吗?
慢慢地,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我本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拉错一个音都会感到烦躁、不适,以至于无法轻松地拉完一首曲子。但是,当我不再执着于不完美的地方,而是包容它、接受它,将它当成曲子的一部分,我发现拉一首好听的曲子能让我变得心情愉悦,还能缓解学业带来的压力。
很久以前母亲就跟我说,拉小提琴不是为了考级。但当我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考过了八级,只剩下两年的时间去享受这个过程——潦草、懵懂的开头,漫长、煎熬的一段时光,以及美好却仓促的收尾。
之后,我升入高中,忙于学业,不再有充足的时间留给你。这段小提琴学习生涯就此告一段落,只是当我感到疲惫的时候,我会想到你。我很喜欢站在落地窗前演奏《鼓浪屿之波》,我安静地拉,听不见窗外的人声鼎沸,却能看见车水马龙间的慌张。
亲爱的小提琴,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丽与优雅。你陪我走过了10年春秋,陪我看着窗外的街道反反复复被10场秋叶覆盖。我的青春被你打上烙印,你和我不可分割,你就像旧衣上不可去除的针脚。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信首的那个问题: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你吗?是的——我亲爱的M s.Violin。
许若虹//摘自《读者》(校園版)2022年第1期,暮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