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中戏剧

［奥地利］伊尔泽·爱辛格尔

女人倚在窗子边，朝对面望去。她住在顶楼的倒数第二层，就在她准备从窗边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那个老人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女人站住了。老人打开窗子，朝这边点了点头。

他是在向我打招呼吗？女人心里暗自想道。她所住的房子上面一层是空着的，下面一层是一个工厂， 这会儿早就关门了。女人于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只见老人又冲着这边点点头，同时伸手去摘帽子，却突然发现，自己头上并没有帽子，老人转身消失在后面的房间里。

很快， 老人又出现在了窗前。这次，他的头上多了一顶帽子，身上加了一件外套。他脱下帽子， 微笑着向女人致意。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开始挥舞起来。女人有些愕然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窗子对面的老人一抬手， 将手中的帽子远远地甩开了。同时，他将围巾顶在了自己的头上，接着，他将双臂交叉，合在胸前，开始鞠躬。每次抬起头时，他的左眼都闭着，仿佛在向女人传递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秘密信息。女人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她突然发现，窗子中出现了两条穿着窄窄的、打着补丁的丝绒裤子的双腿。老人在做倒立！当他那通红、满是汗水而又兴高采烈的脸重新出现在窗前时，女人终于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

老人仍然没有停下来。他披着一个床单，在两个窗子前交替出现。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模糊的手势，在脸上一抹，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笑容已经瞬间被他攥在了手里。女人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直到警车赶到楼下。

女人气喘吁吁地跑下楼，一群人跟着警察和女人上了楼。门很快被警察打开了，顺着窄窄的走廊，他们终于捕捉到了走廊尽头隐约的灯光。当通往里间的那道门被打开时，只见老人背对着他们，仍站在窗子旁。他双手拿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的枕头，放在自己头上，又拿下，不断重复着。那样子仿佛是在告诉什么人，他要去睡觉了。而他的肩上，还披着一块地毯。

女人的视线越过老人，望向对面。就像她所想的那样，底下那一层的工厂已经下班了。不过，在她家楼上，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一对小夫妻。在他们房间的窗子旁，有一個围着栏杆的儿童床，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里面。

这个小孩儿头上也顶着一个枕头，身上披着一个床单。他不停地在床上蹦着跳着，朝着这边挥动着双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他先是笑着，接着，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即，他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他在一秒钟之内将自己的笑容攥在了手中。紧接着，小男孩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笑容抛到了所有目瞪口呆的人们脸上。

栋梁//摘自译文驿站微信公众号，吴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