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玮
给外来的物件起名字,最简单省事的,便是安个现成名。比如古代中国人习惯这么起名字:西域来的,叫“胡什么”,如胡萝卜、胡椒、胡桃、胡饼。如果是海外来的呢,就叫“洋什么”,比如洋烟、洋葱、洋芋。
也有音译的,比如烟草t o b a c c o,中国士大夫按字索音,就译作淡巴菰,乍看字眼听读音,会以为是种清新淡雅的菌类。咖啡,英语写作c o f f ee,读音更接近“柯非”,但“咖啡”两字的确比“柯非”好听又好看。
粤语许多翻译比较随意。比如把s a l m o n翻成三文鱼,把s a n d w i ch翻成三文治,很容易让人疑惑:三文治和三文鱼有没有远亲关系?粤语里某种水果叫士多啤梨,不知道的以为很神秘,细一看是草莓,再一想就明白:strawberry,直接音译过来的。欧陆面包t o a s t,广东人叫多士,上海人则翻成吐司。
也有些翻译,年深日久,已经觉不出是翻译了。比如我们日常吃的葡萄与苜蓿,都是张骞出西域带回来的。《汉书》都还分别叫“蒲陶”和“目宿”。最不显的,比如印度有一种墓式建筑s t ū p a,中文翻译很多,其中一个翻译是卒塔婆,慢慢就成了塔——中国的佛塔,就这么来的。
类似地,读《封神演义》的诸位一定好奇过:闹海的哪吒有两个哥哥,金吒,木吒。按排行,他该叫水吒,为啥叫哪吒?因为哪吒其实也是印度来的。说多闻天王俱毗罗有个儿子,名字在中文的翻译,叫那吒矩钵罗。南宋时一度被叫过那叱太子,后来就演化成我们所知道的哪吒了。
所以乍看之下,当代中文外来语颇多,大家会用日语中的词汇如“人气”,会用英语词汇“我g e t不到你的笑點”;但稍早一点,如雪茄、吐司、三文鱼、拿铁,也都是外来语;更早一点,如塔、葡萄、苜蓿、哪吒,也都是外来语。只是已经深入我们的语言习惯,丝毫不觉诧异了。
世上生命力旺盛的语言,从来都是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比如,我们都熟悉的,觉得很可以代表中国民族风味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茉莉这个词, 也是外来的: 出自梵文, 读作malika。
河河//摘自《新民周刊》2021年第35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