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革命时期施复亮对中国经济的贡献

2022-12-29 09:50宋亚文
关键词:工业化经济

宋亚文

(中国国家博物馆 馆刊编辑部,北京 100006)

施复亮(1)施复亮原名施存统,曾用名施伏量、施光亮、张希真等。是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的政治家、经济学家,他不但积极投身中国革命实践,也积极开展理论研究,发表了大量关于政治、经济的理论著述,孜孜不倦地探索中华民族的解放道路和中国经济的社会主义前途。本文仅就民主革命时期施复亮对中国经济的贡献进行梳理,以期对深化施复亮的研究有所助益。

一、呼吁从经济组织入手根本改造社会

施复亮改造社会的思想萌生于浙江一师求学期间,辍学后参加北京工读互助团的亲身经历,又使他深刻地认识到改造社会的重要性,并从此开始深入思考根本改造社会的路径,提出了从经济组织入手根本改造社会等重要见解。

(一)改造社会思想的萌生

1917年,施复亮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求学,当时的杭州在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处处洋溢着新思潮的气息,随着对《新青年》等进步刊物认同程度的加深,施复亮的思想突破了扬名声、显父母的狭小范围,开始关注国家命运,并抱定改造社会的决心。1919年10月,施复亮和俞秀松等人将《双十》半月刊改版为《浙江新潮》,其旨趣是“要本奋斗的精神,用调查、批评、指导的方法,促进劳动界的自觉和联合,去破坏束缚的、竞争的、掠夺的势力,建设自由、互助、劳动的社会,以谋人类生活的幸福和进步”[1],这是他改造社会思想的最早宣示。

但不幸的是,《浙江新潮》不久就因登载施复亮《非孝》一文而被浙江省政府以“主张社会改造、家庭革命,以劳动为神圣,以忠孝为罪恶”等罪名封杀,被驱逐出杭州的施复亮等到北京加入了工读互助团,但北京工读互助团仅仅维持了3个月就宣布失败。施复亮作为亲历者,系统剖析了工读互助团的经验教训,指出其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经济的压迫和能力的薄弱,并提出了“要改造社会,须从根本上谋全体的改造”[2]的观点,认识到了经济问题对改造社会的重要性,呼吁从经济组织入手根本改造社会。

为此,他于1920年4月到达工业发达的上海,决心“投向资本家底下的生产机关去”,“以工厂作战场”进行真正的社会革命。他说:“要想于社会未改造以前试验新生活,是不可能的;要想用和平的渐进的方法去改造社会的一部分,也是一样地不可能的。那么要怎么样呢?就是:改造社会要用急进的激烈的方法,钻进社会里去,从根本上谋全体的改造”[3]。虽然,施复亮没能进入工厂做工,但在上海的这段日子里,他积极思考、辛勤笔耕,为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撰写了大量文章,充分表达了自己改造社会的观点和见解,更加坚定了改造社会的思想。

(二)改造社会的理论探索

但要根本改造中国社会,必先深入了解中国社会,为此,施复亮在大量译介马克思主义著作的同时,也积极开展对中国革命道路的理论探索,并出版了大量理论著述,其中,《社会运动史》《社会思想史》《社会问题大要》《社会问题之基础知识》《社会科学的研究》《社会科学小辞典》等皆为探讨社会问题而作,《社会运动史》《社会思想史》《社会问题大要》也曾是他在上海大学社会学系任教期间,为自己开设的《社会运动史》《社会思想史》《社会问题》三门课程所编写的讲义,公开出版后广为流传,深受欢迎,有的还甚至再版多次。

施复亮关于社会问题的理论探索,是他改造社会思想走向深化的重要标志。因为,社会问题包罗万象,要改造它必先了解它,正如他所说,“社会问题是一个很大的题目,其中包含劳动问题,农民问题,妇女问题,民族问题,社会政策,社会主义,社会运动以及其它一切由现社会底矛盾与缺陷中所产生的问题及其解决方法”[4](P1)。他的这些著述对普及社会科学知识、认识社会问题,进而探索中国革命道路都具有非凡的意义,也为认识中国经济形势提供了有益的参考,为从经济组织入手根本改造社会这种理想的实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二、奋力译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著作

施复亮在思考如何改造社会的同时,也极参加政治实践,努力探求改造中国社会的路径。1920年6月,他与陈独秀等人共同创建了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随后即受党组织委托奔赴共产主义运动活跃的东京,边筹建旅日华人中的共产党早期组织,边求学和养病。施复亮刻苦攻读,很快克服语言障碍,从1921年1月起,他陆续翻译了多篇日文版宣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著述,并寄回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等报刊发表,其中,北泽新次郎的《劳动问题》、河上肇的《社会主义底进化》《见于〈共产党宣言〉中底唯物主义》、植田好太郎的《劳动经济论》、山川均的《考茨基底劳农政治反对论》等5篇文章,后来集结成《社会经济丛刊》一书,由上海泰东书局于1922年出版,因颇受欢迎而在1926年8月、1927年8月和1928年10月多次重印。

1922年1月,施复亮回国后边工作、边译述,坚持不懈地致力于马克思主义学说在中国的传播,先后主持翻译了多部著作,其中,属于政治经济学的范畴有《马克思主义和达尔文主义》《马克斯学说概要》《资本制度浅说》《增订资本制度解说》《经济科学大纲》《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史》(《唯物史观经济史》的中册)《辩证法与资本制度》《新财政学》《财政学大纲》《转形期底经济理论》《资本论大纲》《苏联经济政策及社会政策》《近代社会思想史要》《工会运动底理论与实际》《现代唯物论》《社会进化与生物进化》《实用经济学》《美国资本主义发达史》《经济史纲》等。这些著作出版后曾数次重印、广为流传,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说在中国的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为探索中国经济的前途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三、深刻剖析中国经济的性质和前途

随着对中国社会问题、对马克思经济学理论认识和理解程度的加深,施复亮对中国经济前途命运的探索思考也更加系统深入,并抱定愿意为之终身努力的决心,他自己也曾一再表示,“关于中国经济问题的研究,是我决心终身尽力的事业”[5](P4)。正因如此,1931年他欣然接受上海良友图书公司邀约,承担了为其撰写《现代中国史丛书》之《中国现代经济史》卷的任务,这也正好为他提供了深入研究中国经济问题的契机,客观上也是他对当时中国经济性质争论的参与和回应。

1931年6至12月间,施复亮集中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埋头苦干,如期完成了该著的撰写工作。该著共包含“帝国主义与中国经济”“近代企业底发展过程”“近代交通底发展”“近代矿业底发展”“近代工业底发展”“近代银行底发展”“对外贸易底进展”“农村经济底变化”“中国经济底性质及其前途”等九章内容。对于该书的撰写,他始终坚持严谨科学的原则,所用统计材料多采自比较可靠的“海关报告”,其他资料也都经过慎重的查考比对,除关于农村经济章节资料稍显薄弱外,整体来看是一部比较翔实可靠的经济学著作。

《中国现代经济史》是施复亮系统研究中国经济的最初成果,在构思与写作过程中,他始终以“人体底解剖,是对猿体解剖的锁钥”为指针,立足于从资本主义的生长性而非封建经济的没落性上去研究和把握中国的经济问题。他通过对近代以来帝国主义国家,特别是日本与中国经济关系的深刻剖析,揭示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实质在于最大经济利益的获得,中国的经济和政治必将更加殖民地化。为此,他断定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中国经济的性质是“殖民地化的复合的资本主义经济”[5](P3),中国经济的前途只能是实现社会主义。简言之:“推动中国经济向社会主义的路上发展,形成世界社会主义经济底一部分。这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唯一前途。”[5](P403-404)

与此同时,面对日益严峻的日本侵华态势,施复亮针对日本问题的研究也更加深入,出版专著《日本无产政党研究》(2)该著出版时署名施伏量,1929年由上海新生命书局出版。,发表《日本帝国主义底经济政治及社会状况》(3)该文发表时署名张希真,刊载于《现代中国》1928年第1卷第3期。《日本帝国主义进攻中国的必然性及其前途》(4)该文发表时署名施伏量,刊载于《微音月刊》1932年第1卷第9-10期。等文章,为彻底清除日本侵华的政治经济势力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四、致力于战时中国经济的研究

1940年,施复亮辗转到重庆出任南方印书馆总编辑,但1941年就因故被解职。后经友人推荐,他又到四川省银行经济研究室(经济研究处的前身)任职。在此后几年的时间里,他主编《四川经济季刊》并潜心研究中国经济问题,发表大量关于中国经济的理论著述,为深刻认识战时中国的经济规律做出了重要理论贡献。

(一)积极普及大众经济知识

作为一位发愿终身研究中国经济的革命者,施复亮深谙向人民大众普及经济知识的重要性。在抗战后期他更加尖锐地指出,我们的抗战能否取得最后胜利,首先要看我们的经济能否支持抗战到底。为此,他呼吁国人不但要关注经济形势,还要积极地研究经济、掌握经济知识。因为,“经济关系是人与人间基本的社会关系。经济生活是人类的基本的社会生活。没有经济,就不会有人类社会。人类的一切社会活动,都建筑在经济的基础上,直接间接受经济的影响。所以经济是社会的基础,经济知识是人生的必需知识,每个人都应该研究经济,懂的经济”[6](P4),特别是经过六年多的抗战,物价不断高涨,生活更加困苦,即使再迟钝的人也都感觉到了经济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无论为国家或个人的生存,我们都要有充分的正确的经济知识”[6](P4)。

施复亮不但呼吁国人重视经济问题,同时也在不遗余力地普及经济知识。1942年9月26日至1943年1月6日,他应《新民报》之邀约,为该报连续撰写92篇普及经济知识的短文,它们以物价问题为中心,但每篇又自成体系,且文字简洁易懂,可读性极强。这些文章因备受读者喜爱,又于1944年集结成《经济漫谈》一书出版面世。

他的好友寇如松曾为该书作序说:“全书共有九十二则,每则讨论一个问题,从物价问题出发,把由物价问题所引起的统制经济问题、定量分配问题、通货膨胀问题、紧缩预算问题、增加生产问题、健全管制问题、厚生经济问题、法币回笼问题、募集公债问题、全面限价问题、合理分配问题、劳工政策问题、改善税制问题、提高利率问题、管理银行问题、合理价格问题、经济政策问题以及其他许多问题都逐一提出来,根据当前的事实,很简明扼要地一一予以理论上的说明,并且贡献出许多很宝贵的意见。”[7](P1-2)序言中还赞叹说:“著者用极通俗的文字,把人们认为很难懂的理论用经济事实很平易地把它叙述出来,使人们读起来,不像是在研究经济问题,像是在读一本故事书似地引人入胜。”[7](P2)

施复亮自己也坚信:“经济知识底普及和经济学底通俗化,对于当前及今后中国底经济建设具有极大的作用。”[7](P6)他还表示将来如有机会,自己仍然愿意继续去做这样的工作。这是他曾经发愿终身尽力于中国经济问题研究的心迹的再次表露,体现了一位爱国者关注中国经济命运、关心国计民生的高度责任感。

(二)深刻阐述战时中国经济状况

施复亮在积极普及经济知识的同时,也呼吁国人要从世界的角度去看待、研究中国的经济问题。虽然他当时身处战时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四川,但他强调,我们的视野决不能仅仅以四川经济为限。他说:“四川经济是整个中国经济的一部份,中国经济又是整个世界经济的一部份。不了解世界经济的发展和现状,亦就不会真正了解中国经济的性质和趋势。同样,不了解中国经济的性质和趋势,亦就不会真正了解四川经济的性质和趋势。因此,我们的眼光不但要看到全国,而且要看到全世界。”[6](P5)这是他高瞻远瞩的经济战略思想的充分体现。

同时,他也对当时的经济形势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他指出,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尽管国际形势朝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但我们不能忘记前几年的惨痛教训,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艰苦环境,决不能抱“得过且过”或“临时抱佛脚”的态度。他尖锐地指出,在抗战后期我们所面临问题中,最重要的是经济问题,而经济问题中最重要的是物价问题和粮食问题,其中又以粮食问题最为重要。因为,“民以食为天”,吃饭问题最缺少弹性,“无论兵士或人民,都不能一天没有饭吃。吃饱了饭,才能谈得到其他一切”[8](P99),“粮食问题能否有妥当的解决,关系于抗战的前途甚大。在某一意义上说,粮食对于抗战有决定的影响”[8](P99)。为此,他主张动用一切力量,采取一切可能合理的方法,来解决粮食问题。

但要把解决粮食问题真正落到实处,要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开展广泛深入的调查,特别是从调查各地、各部门的经济状况开始。为此,从1942年11月初起,他便身体力行地深入川西南北实地调查粮食、粮政等经济问题,并撰文对“粮食调查要点”“粮食调查项目”“粮食调查方法”等都问题作了细致的规划,并很有针对性地提出了粮食调查的九个要点、七个项目和两个原则(5)详见施复亮:《粮食调查问题》,刊载于《中农月刊》1942年第3卷第1期。。他坚信,只有在各种粮食状况调查清楚、获得各种原始资料、完成统计和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才能定出合理可行的解决粮食问题具体方案,才能真正做到有备无患。

他还指出,做好粮食调查工作只是解决粮食问题的基本条件,要彻底合理地解决粮食问题,还须努力促进政治的民主化,把粮食管理工作建立在民主的基础之上,把粮食管制纳入经济统制的范畴。而在整个统制经济中,粮食管制又居于头等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四川作为抗战后期的政治经济中心,其粮食问题不仅关系着本省,更关系着全国,这也正是四川首先实施粮食管制的原因所在。他说:“管制粮食,与整个统制经济有密切的关系。任何现代国家,在战时都要施行某一程度的统制经济,中国自然亦不能例外。……军队与城市所必须的粮食,更不能不预为筹划和管制。政府之逐渐施行统制经济,尤其逐步加强管制粮食,完全由于事实的需要。在整个统制经济中,管制粮食处于头等重要的地位,也同样由于事实的需要。”[9](P115)

总而言之,“粮食问题是一个经济问题,同时亦是一个政治问题。一方面,我们应把粮食问题当作经济问题来解决;同时,我们亦必须把粮食问题当作政治问题来解决。”[8](P108)我们的抗战能否取得最后胜利,首先要看我们的经济能否支持抗战到底。而加强战时经济统制,尤其是加强战时粮食管制,则是在经济上支持抗战到底的重要举措。

(三)强烈呼吁稳定战时经济

施复亮指出,近年来经济情况的恶化以物价高涨的形式表现出来,已经形成空前未有的经济危机,而且难免今后还可能发生新的危机,为此,他强烈呼吁要稳定经济,并提出了增加生产、加强运输、限制消费、合理分配、健全管制等五项稳定经济的重要举措。他说,这些举措虽然早已是老生常谈,但过去我们并没有认真去做或者做得不够充分,“今天我们需要行动,需要全国一致地来实行这些公意。在实行的时候特别要注意财政政策与经济政策的密切配合。假使能够照这样做去,我相信我们的经济危机一定可以克服,我们的经济一定可以稳定”[10](P5)。稳定经济是争取抗战胜利的基本条件,为此,他鼓励后方人民要积极承担这一责任,要通过努力从事生产或协助生产来达到增加生产、稳定经济的目的,进而巩固抗战胜利的经济基础。同时,他也指出,稳定经济必须以政治进步为前提,要促进政治的民主化,“只有民主化的政治,才能团结全民为一体,才能使后方全体人民,不分阶级,不分党派,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贫富贵贱,一致愿意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稳定经济,支持抗战,争取胜利”[10](P6)。

施复亮认为,要达到稳定经济、增加生产的目的,还必须加强经济动员,只有动员全国一切经济力量来支持抗战,才能保证最后的胜利。在抗战胜利曙光在望的情况下,只要全国人民加紧努力,胜利就会早日到来。“故处在后方的人民,尤其要努力加强经济动员,积极动员后方一切人力物力财力来支持抗战。这是抗战胜利的物质基础,我们必须好好培养并充实这一宝贵的物质基础。”[11](P2)但他强调,经济动员不能单靠强迫命令,还须采用民主的动员方法去激发民众增加生产的热忱。他坚信,民主政治能够使人民创造出无限伟大的政治、经济的力量,“因为在民主政治之下,每个人都是主人,自然都负有做主人的光荣责任,都愿意好好尽这一份责任”[11](P3)。简言之,政治民主与经济民主相辅相成,既要用民主的方式加强经济动员,也要用经济民主来配合政治民主,同时经济动员也是政府和人民的共同责任,只有政府和人民共同努力,实行政治民主和经济民主,才能争取抗战胜利的早日到来。

五、构想战后中国的经济前景

抗战胜利后,受物价、黄金和美钞狂跌,信用收缩,银根紧迫,商品滞销,生产停顿,债务无法清偿,债权失去保障,失业人数剧增,劳资纠纷不断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使中国面临着空前未有的经济危机,而且这种危机有着从大后方迅速向全国蔓延的趋势。面对这种形势,施复亮发表大量理论著述,详尽阐述自己关于战后中国经济问题的观点,提出了克服战后经济危机、复原战后经济的办法和原则,并对战后中国经济的前途进行了构想规划。

(一)提出克服经济危机的办法

面对战后严重的经济危机,施复亮呼吁大家积极行动起来,用全力挽救危局。同时,他也在积极思考,努力寻求克服经济危机的良方。他首先确定当前经济危机的性质是:“生产不足,财富(或物资)减少,普遍贫乏。”[12](P5)这种经济危机局面的出现,“在客观上是由于中国经济的半殖民地性和半封建性,在主观上是由于我们政府所采取的错误的经济政策和财政政策”[12](P5),而且这种危机还蕴含着普遍性、长期性、恶化性等三个特质的可怕或可能的前途,为此,他强调克服经济危机刻不容缓。

施复亮认为,要克服经济危机,首先必须具备克服经济危机的政治前提,这就是国家的和平、统一、独立和民主。他说:“假使我们的国家不能做到和平、统一、独立和民主,那我们的经济危机不但不能克服,而且还要更严重化,一直到整个破产为止。所以我们为着要克服当前的经济危机,也必须努力争取国家的和平、统一、独立和民主,尤其要以争取民主为中心的任务。”[12](P6)

为保证经济危机得到克服,施复亮提出了克服经济危机的以下四个基本原则和六个办法(6)详见施复亮:《论当前的经济危机》,刊载于《四川经济季刊》1946年第3卷第1期。:

四个基本经济原则是增加生产,加强运输,并保护一切生产者;实行合理分配,合理负担,一方面要尽量蓄积资本,进行扩大再生产,同时也要尽量改善民生,提高广大人民的购买力;建设自立的工业化的国民经济,不能做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殖民地;国民经济在全国各地要平衡发展,在各生产部门之间要有机的配合。

六个办法是继续膨胀通货来扶助生产,增加生产,发展交通;积极救济后方工矿业,迅速恢复收复区工矿业,立即发动举办大规模的公共工程;立即以和平合理的方法来改革现行的不合理的土地制度,藉以提高农业生产力,改善农民的生活,配合工业的发展;采取保护贸易政策来保护本国工业的发展;立即停止投机的黄金外汇政策,扶助商业银行投资生产事业,并积极引导游资转向生产投资;劳资双方密切合作,协力渡过难关。

虽然,施复亮提出了克服当前经济危机的原则办法,但他深知,要使其真正地行之有效,还必须先实行民主政治,没有政治的民主化,一切都将成为空想。他说,多年来,尽管自己总想逃避政治而潜心关注经济问题,但残酷的事实使他一次次地觉悟到,“政治问题不先解决,经济问题决不能彻底解决甚至根本无法解决”[12](P10),因此,为着经济问题的彻底解决,他也不断地为中国的政治呐喊,呼吁一切民族企业家和一切爱好和平的人民尽快团结起来,朝着制止内战、恢复和平、实行民主、努力复原、积极建设、增加生产、发展交通、改善民生、安定社会的方向努力,最终达到克服严重经济危机的目的。

(二)贡献复原经济的举措

施复亮在积极寻求克服经济危机办法的同时,也阐述了自己关于战后中国经济复原的总体构想、政治前提、基本原则等观点(7)详见施复亮:《当前的经济复原问题》,刊载于《四川经济季刊》1945年第2卷第4期。。其中,总体构想是变战时经济设施为平时经济设施、全部取消不合于平时经济的设施,迅速普遍救济受战争破坏或打击的经济事业以及受战争损害的人民,调整战时所发生的种种不合理的经济现象,为今后工业化的经济建设准备必要的前提;政治前提是和平、团结、民主、裁军;基本原则是以发展民生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为一切经济复原的指导方针,实行“生产第一”的口号,适当的扶助或救济对抗战有功的经济事业,区别对待民族资本和官僚买办资本,同等重视、待遇大后方和收复区。他呼吁政府和人民以最大的努力从事经济复原,快速走上经济建设的大道,以造就建国的经济基础。

(三)构想战后经济建设方略

在抗战胜利前后,施复亮积极思考战后中国经济的发展方向,发表《中国经济的前途与中国人民的觉悟》《战后中国应取的经济政策》《战后中国经济建设中几个根本问题》等文,阐述了战后中国的经济前途、经济政策、经济建设目标、经济建设路线等观点,形成了自己关于战后中国的经济建设构想。

早在抗战胜利前夕,施复亮就明确提出要争取中国经济的工业化前途。所谓经济的工业化,就是由手工生产到机器生产,由家庭或作坊生产到工厂生产,由小规模的生产到大规模的生产,由简单生产到复杂生产,由利用人力兽力生产到利用气力电力的生产,由各种工业部门的变革到农矿交通等一切生产部门的变革。他说:“只有达到了这样的工业化,中国的经济才算有了健全的基础,整个国家才能有所恃而无恐。”[13](P2)他坚信,民主化的政治和工业化的经济是世界上最进步的政治和经济,只有实现了民主化的政治和工业化的经济,中国才算真正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里解放出来,才能真正成为富强的国家,不惧任何国家的侵略和欺凌。

为争取工业化目标的早日实现,他呼吁应该以“生产第一”的口号作为我们共同行动的指针,并对工业化过程中的“发展生产与合理分配”“国际合作与自力更生”“计划经济与合理竞争”“重工业与轻工业的配合”“农业与工业的配合”“交通和金融的作用”等经济活动进行了阐述,指明中国经济工业化的具体发展方向。但要使工业化变为现实,还需全体中国人努力去争取,为此,他提出了自己的四点希望(8)详见施复亮:《中国经济的前途与中国人民的觉悟》,刊载于《四川经济季刊》1944年第1卷第2期。:一是能够吸收先进国家的长处和优点,补足或改正自己的短处和缺额点;二是要有独立自主的精神,要相信能够用自己的力量达成工业化;三是要认清中国的地位和使命,把国家的利益放在个人的利益之上,在经济上尤其要能如此;四是立即从事准备(至少是注意)战后的经济建设,马上行动,不要等待,不要空想。只要全中国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中国经济工业化的前途一定能够实现。

施复亮认为,战后中国的经济政策应采取工业化的经济政策,那么经济计划也应根据这种工业化的经济政策来施行。同时,他还指出,工业化的经济政策必须与工业化的财政政策和社会政策相配合,并提出了工业化的经济政策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即要全面的彻底的工业化;要以养民为主要目的;应随着实际的需要及可能的程度,逐渐扩大公营经济尤其是国营经济领域,建立健全的公营经济制度;要尽可能地扩大计划经济的范围,增加计划经济的正确性;要用一切方法来增加民族的产业资本,并应替它准备一切必要的条件;要彻底进行整个经济领域的技术改造;要积极训练并培养大量技术人才及熟练劳动者;要力谋各经济部门及各经济区域之间的密切配合与平衡发展。但他也强调,国际和平与国内民主是工业化经济政策的必要前提,因此,他说:“我们对外必须善结与国,维持国际和平,对内必须团结统一,实行民主。”[14](P13)

施复亮认为,战后中国经济建设的两大目标是工业化和改善民生,即迅速完成全国的工业化,使中国落后的农业国转变成进步的工业国;尽量改善或充裕民生,使全国人民的生活享受都提高到相当满意的程度。他说:“工业化与改善民生是可以互为因果的。只注意前者而不注意后者,必踏资本主义先进国的覆辙。只注意后者而不注意前者,必然故步自封而无法前进。所以我们要同时注意工业化与改善民生,不过要在工业化的基础上来改善民生。”[15](P2)也就是说,在这两大经济建设目标中,要以工业化为主,改善民生必须以工业化为基础。

为迅速实现工业化和改善民生两大经济建设目标,施复亮主张战后中国的经济建设应该走不同于英美和苏联的第三条经济路线,这就是:“应当综合英美和苏联双方的宝贵经验,接受一切先进国家的优良办法,采用自由经济和计划经济的大部或全部优点,并使我们的经济建设很顺利地从资本主义的阶段进展到社会主义的阶段。”[15](P3)

他认为这第三条路线,也就是孙中山先生民生主义的经济路线。因为,“民生主义是一种先在原则上肯定而后在原则上否定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是一种主张采取并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优点(在发展生产力方面),同时力谋矫正并肃清其种种弊害(在生产关系方面),以达到人人经济地位平等的社会主义,也就是一种主张和平的扬弃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因此,就第一阶段或从发展生产力方面来看,民生主义可以说是资本主义;就第二阶段或从变革生产关系来看,民生主义又可以说是社会主义”[15](P3)。

他还指出,在战后中国的经济建设中,不仅要鼓励私人资本主义的发展,还要尽可能地扩大国家资本主义的经济领域,因为,“一则在国家资本主义的经济领域中比较容易实行计划经济,二则国家资本主义最接近社会主义,也即最容易走上民生主义的第二阶段”[15](P5)。简言之,战后中国的经济路线,应当是以完成工业化与改善民生为主要目标、容许私人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和国家资本主义的计划经济并行发展的路线,并通过改革土地制度、改善民生等举措,使国家资本主义的计划经济逐渐取得领导地位,最终能够和平地转化为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

综上所述,在整个民主革命时期,施复亮始终关注中国的经济命运,他从开始步入社会起,就敏锐地认识到从经济组织入手改造社会的重要性,后又在改造社会的实践中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性,翻译了大量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著述,更加坚定了要终身研究关注中国经济的决心。在日本侵华态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他潜心研究中国经济,提出了对中国经济性质和前途的正确判断。抗战爆发后,他在呼吁民主抗战的同时,致力于战时中国经济的研究,积极普及经济知识、详尽地阐述了关于战时中国经济的理论观点。抗战胜利前夕,他又积极构想战后中国经济的发展前景,提出了克服经济危机和复原经济的原则办法,阐述了战后中国的经济前途、经济政策、经济建设目标和经济建设路线,指出了中国经济社会主义前途的必然性。

总而言之,民主革命时期的施复亮始终都在不懈地追求经济平等,始终都在为探索中国经济前进的道路而奔走呼号,为争取中国经济的社会主义前途做出了重要理论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出任劳动部第一副部长,继续为新中国经济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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