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全球供应链重塑背景下我国产业链政策的四个着力点

2022-12-27 23:35曹茜芮
清华金融评论 2022年10期
关键词:产业链供应链

曹茜芮

本文从全球供应链格局进入深度调整新阶段入手,探讨新格局对我国产业链安全稳定的影响,最后提出未来我国产业链政策的四个着力点,分别为“保畅通”“强协同”“优企业”“促升级”。

在大国博弈、世纪疫情、产业变革等多因素的影响下,全球供应链格局正在加速重构。供应链的竞争方式、布局导向、驱动因素都将迎来重大调整,对我国产业链安全稳定造成基本不可逆的影响,我国产业链政策也需适时适势做出调整,以更好适应全球供应链的大变局。

全球供应链格局进入深度调整新阶段

从竞争方式看,大国之间对供应链主导权的争夺进入白热化阶段,区域化、阵营化竞争手段正取代以往的市场化竞争。近年来,部分发达国家秉持零和博弈和保护主义思维,强行调整基于市场规则建立起来的全球供应链,构建意识形态互认度高、可控性强的供应链“同盟”,主要目的是“排挤”中国。比如,2020年以来,《美墨加协定》通过原产地规则、知识产权、劳工、环境等条款,积极引导跨国公司在北美投资布局,促使近年来玩具、服装、轮胎、电子等领域大量企业从中国和其他地区转移至墨西哥。2021年美欧成立技术和贸易委员会,专门设立供应链工作组,在半导体、光伏、关键矿物等领域深化供应链合作。2022年以来,美国先后与加拿大、澳大利亚、芬兰等盟友建立“矿产安全伙伴关系”(Mining Safety Partnership,简称MSP),组建“矿产群”,以此摆脱对华关键矿产的依赖。后又通过组织“全球供应链弹性峰会”、组建美日澳印供应链联盟、举办“美国—东盟特别峰会”、召开“2022年供应链部长级论坛”等措施,以所谓的“民主”为名强化同盟力量,将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到美西方可信赖的国家。

从布局导向看,世纪疫情的暴发凸显了供应链安全的重要性,本土化、多元化布局正取代以往效率优先的全球化布局。过去,在效率优先的原则下,全球化越来越深入,产业分工越来越细,资源配置效率越来越高,全球供应链逐渐形成了环环相扣、紧密耦合的网络体系。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精细化分工的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受到严重冲击,特别是汽车、电子、机械等行业由于供应链长且复杂,普遍出现停工停产现象,凸显了过度追求生产效率带来的供应链脆弱性。因此,安全成为供应链布局时考虑的更为重要的因素。一方面,各国开始通过加大补贴、改善产业生态等方式吸引制造业回流本土,比如,日本启动“供应链改革计划”,拟投资约22亿美元用于支援日企将生产线转回日本国内;另一方面,推动关键供应链多元化成为大多数国家的共同选择,不少跨国公司已开始考虑由多元供应商替代单一供应商,扩大原材料与中间品供应渠道,以分散供应链被“断供”的风险。

从驱动因素看,数字化、绿色化成为供应链转型的国际共识,智能低碳技术驱动正取代以往的劳动力、土地等要素驱动。长期以来,全球制造业的聚集地都是享有劳动力、土地、资本等传统要素成本优势的地区。但是,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加速演进,数字技术快速崛起并应用,大大改变了传统的生产方式。国际机器人联合会数据显示,2013年至2020年七年时间里,全球机器人安装量翻了一番。在气候问题这个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面前,供应链绿色低碳转型成为国际共识,全球已有超过120个国家提出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和愿景,绿色供应链基本成为硬性要求,一系列变化深刻改变了产业链的组织模式。在这种形势下,数字经济和绿色低碳技术基础好的国家在吸引制造业企业投资布局方面具有更加明显的竞争优势,供应链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将重塑全球供应链发展形态,全面提升供应链质量效率。

全球供应链变局对我国产业链安全稳定的影响

产业链部分环节“被牵制”威胁短期内较难消除。当前,产业链竞争已成为国际竞争的制高点,全球围绕关键产业链的核心技术要素已展开激烈争夺,以美国为代表的不少西方国家已做出“排华”举措,今后我国产业链被多国联合遏制的风险有可能增加。比如,在我国具有相对优势的领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可能会重构规则,试图将我国排除在外,同时,帮助一些新兴经济体建立制造业优势,以牵制我国的发展。

部分产能面临被新兴经济体分流的风险。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我国在原材料、生产能力、产品性价比等方面积累的优势越发明显,日益成为美西方国家的忌惮,国际上供应链“去中国化”的呼声渐强。比如,纺织、电子产品组装等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近年来向东南亚转移趋势已渐露端倪。虽然资本“逐利”是天然现象,中低端制造业不断向人力成本更低、环保要求更宽松、政策优惠力度更大的地区转移是客观规律,但须高度关注由此可能引发的产业链过快外迁和整体外迁。

在国际市场上面临的绿色供应链壁垒将增多。欧美跨国企业在开展绿色创新实践方面走在前列,甚至已开始打造零碳供应链,倒逼其供应链上各环节的供应商进行绿色化改造,目前欧美等国家均有征收碳关税的考虑,这无疑将增加我国企业融入欧美供应链的压力。比如,2021年6月11日,联邦德国议院通过了《供应链法》,提出企业应履行尽职调查义务,进行风险分析,以调查自身及直接供应商在环境等方面的表现,“尽其所能”地排除下游企业污染环境等方面的行为。又如,2022年3月15日,欧盟理事会宣布,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简称CBAM)获得通过,将按计划向海外进口产品征收“碳关税”。一系列举措落地之后,国际市场对未达到高标准环保要求的产品、服务和投资将架设高贸易和投资门槛,我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绿色合规”成本必然大幅增加。

未来我国产业链政策的四个着力点

尽管面临多重压力,但我国经济韧性大、潜力足、活力强,回旋余地大,市场空间大,完整产业体系和齐备配套能力优势明显,这些都是保持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的有利条件。下一步,在产业链政策的制定上,须充分发挥这些优势,重点做好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保畅通”,确保关键产业链顺畅运转。充分发挥各地区比较优势,构建分工明确、布局合理、协同高效的产业链集群。开展重点产业链系统摸排,找准产业链供应链的短板和弱点,扩大对“卡脖子”环节的有效投资,加大创新资源配置,增强科创服务功能,按照轻重缓急进行技术攻关,先保障特殊情况下有自主产品可用、产业链条不中断不缺项。继而发挥超大规模内需市场对产业链升级的带动作用,引导消费端提高对自主产品的包容度,以需求为引领,助力自主产品不断迭代升级。

二是“强协同”,强化各部门要素的有机协同。突破部门分割、条块分割、区域分割的传统政策壁垒,以服务产业链发展为核心,提高各部门之间政策的向心力,强化各要素协同。以产业链关键环节重大需求为导向,统筹布局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重塑科技创新资源配置格局,推动产业链和创新链有机融合;完善财税金融政策在产业链补短板、锻长板、育企业、塑生态等方面的顶层设计,避免资金缺位和重复支持的问题;围绕产业发展需要,规划高校学科设置、建立人才培训机构、制定激励措施,力争每条产业链都有一套高质量的创新人才、管理人才和技工人才团队,构建产业链、创新链、资金链、人才链深度融合互促的政策体系。

三是“优企业”,构建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生态。以地方链长制为重要抓手,深化关于培育产业链生态主导型企业的政策措施,加快培育一批在关键核心技术、知识产权、品牌影响力、市场占有率等方面具有显著优势的生态主导型企业。孕育一批与生态主导型企业形成稳定配套、在细分领域具有突出优势的中小企业,鼓励支持其“专精特新”发展。推动生态主导型企业和上下游中小企业构建协同创新联合体和稳定配套联合体,形成以生态主导型企业为中心、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产业生态体系,合力锻造产业链长板、补齐关键环节短板,提高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中的话语权。

四是“促升级”,促进产业链整体高端化、数字化、绿色化升级。加强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关键基础材料、先进基础工艺和产业技术基础等产业基础能力建设,筑牢产业链高端化升级的“底板”。充分发挥我国积累的海量生产和消费数据优势,构建数字要素交易机制和数字资产体系,开发面向不同产业链以及产业链不同环节的高效智能化解决方案,赋能全产业链的数字化转型。明确制造业领域技术减排、结构减排和制度减排的举措,开展全产业链低碳转型试点示范,完善相关规则和标准体系,以“链”带“面”加速制造业整体绿色化升级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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